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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州

    

越州



    越州上层圈子里的风吹草动,一般都被捕捉得极准。

    尤其对于苏承,明里暗里多少双眼睛盯着,便是没影子的事情,传来传去也离谱起来。

    韩元清闲时最爱听这些闲事儿,在越州的时候,他九哥的十件八卦,他就能打听出来九件,还能添油加醋地搬过来。

    苏承这“疑似金屋藏娇”的事儿,到韩元清这里差不多就要八抬大轿明媒正娶了。

    “藏得够深啊,我看你这六根也没怎么清净么。”韩元清睨着苏承,满脸笑嘻嘻,拿他以前的话来打趣。

    苏承本来对外面的传言没甚头绪,听他聒噪了半天,倒是把故事脉络都理清楚了,不禁道:“别人也罢了,你跟着起哄什么,跟我传七传八的女人还少?”

    “是不少。”韩元清直白承认,却又转了语意,“可跟你传得有鼻子有眼的还真数不出来。”

    “我怎么不知道。”

    望着苏承淡淡的眉眼,韩元清不禁啧了声。

    没他默认,这平州哪个女的敢跟他传些不清不楚的。

    料到苏承不会轻易说自己的事,韩元清也没继续问,架着腿舒展了下手臂,一脸看好戏的样子。

    “好菜不怕晚,到时候你苏公子的艳史我可得拿到第一手消息,到时候去报社卖个好价钱。”

    “你在韩家是要穷死了。”苏承没就此有什么解释,拿烟盒丢过去岔开话题。

    韩元清旋即垮下脸,也没在乎自己身为韩家小爷却要穷困潦倒的窘境,“再这么下去我媳妇儿都要跟着我吃糠咽菜了,你这次去越州可别忘了跟我九哥说一声,偷着接济我一下。”

    苏承懒得信他鬼话,且不说他那拜把子的兄弟不会让他喝上西北风,就是这人蹭苏家的也不见脸红,吃糠咽菜怕是离得还远。

    “怎么光想着找你九哥,不找你大舅哥,沈家的拳头怎么也比蒋楚风大,吓唬你那些叔伯刚刚好。”

    面对苏承的调侃,韩元清的吊儿郎当顿时收敛了几分,语气里有丝懊恼,“让沈铎知道我带着秦芹混成这样,还不定怎么鄙视我呢!”

    “原来你还是要脸的。”苏承面露讶异。

    “这叫大丈夫能屈能伸。”韩元清诠释了什么叫强词夺理。

    苏承嗤了一声,转了转手上的戒指圈,视线落在今天的报纸上微微走神。

    直到韩元清坐过来,抽开那报纸。

    “说真的,你现在一出门我都担心你回不来,后日我让我九哥的人码头接应你吧。”

    眼下看着平州是韩家内讧,韩元清却知道叔伯们的野心,借此吞并苏家是首要目的,苏承可比他打眼多了。

    “我去越州的事可就你韩小爷一个外人知道,要是泄露了,头七我就回来找你。”

    “大不了给你多烧点儿纸。”听他还在玩笑,韩元清也不悬着心了,“就是你这老婆还没娶就英年早逝太可惜,要不我叫人给你扎个纸人,写上你那小情儿的名字给你烧过去?你那位姓甚名谁?年方几何?家住何处?”

    见他又支棱起耳朵变着法打听那报纸上的八卦,苏承干脆推开他的脑袋起了身。

    有道是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云裳深谙其中道理。

    她便心中不赞同身边的人各种说法,但也知道什么是不可肖想的,普通人进入那个世界,只会麻烦不断。

    因此,云裳也不欲再接苏承的橄榄枝,打算从越州回来后再谋一份简单的工作,若是父亲再过早提及婚事,或许干脆在越州摸爬几年。

    连绵的雨天过后,天气终于转晴了几日,潮气很快被蒸腾出去。

    云裳带着早就打包好的行李,和软红坐最早的一班船。

    封晓荷仍不放心他们两个姑娘出行,想让看门房的刘叔也跟着,恰好得知常廷溪同行,这才打消了念头。

    “我妈就是太cao心了些,我都这么大了,以后总要一个人打拼奔波的。”

    “当爹妈的都这样,便是我国内外这么跑,举凡出个门也要被叮嘱好一顿。”常廷溪帮她把行李放好,打量了一下略显拥挤的二等船舱,蹙了下眉心,“我看这里也不怎么安静,待会儿我瞧瞧能不能给你换到一等舱。”

    “都是买好票的,怕是不好换。统共也就一天一夜的路程,白天我去你哪里蹭蹭船舱,夜里睡一觉就到了。”云裳不是很在意这些,她原本打算自己一人出行,买张坐票也就够了,架不住她妈的叮嘱,这才买了二等舱的票。

    相较于豪华精致的一等舱,二等舱的人要多一些,不过也都是两人一间,条件已经很不错了,云裳觉得刚刚好,不至于太挥霍了。

    常廷溪知道她主意硬,没有多说,帮他们安顿好才提着行李上去了。

    软红夸赞道:“常少爷人真好,跟小姐也般配,要是小姐嫁给他……”

    软红小心观察着云裳的神色,没把话说完。

    云裳没有嗔她是胡说八道,倒是因这话勾起些烦心的事来。

    嫁给常廷溪她也不是没想过,甚至一早的时候常廷溪就跟她商议过,如果家里再逼她嫁人,两人干脆做个假,躲过一劫再说。

    可这是不到万不得已的办法,就是他们两人想法一致,常家也未必会同意。

    常家在平州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常廷溪又是家中独子,结婚必然要择一门当户对的千金。

    况且她也不想拿别人的终身来帮自己打掩护,对常廷溪她始终都是兄妹情谊。

    听到她叹气,软红也意会过来,不敢再多提。

    随着鸣笛声响起,庞大的船只缓缓退出港口。船舷破开水面,船身隐隐震动。

    这是云裳第一次坐船,难免有些不适应,在卧铺上靠了一阵,觉得心头的sao乱压不下去,干脆去到甲板上。

    甲板上的风有些大,云裳一出来帽子就被掀飞了,她连忙顺着方向去追。

    甲板的上层就是一等舱的范围,云裳从旁边的楼梯走到一半,就看到有人守着,扒着栏杆看到挂在前面杆子上的帽子,试探着找寻常廷溪的身影,视线划到靠左的一个人身上时,略微一顿。

    上层的甲板安静宽敞,对方宽肩窄腰的身形包裹在西装马甲内,被阳光镀得轮廓更形分明,格外惹眼。

    云裳看到对方回头,在确定身份之后就像被什么刺了一下,下意识就蹲下了身子。

    她正猫腰往下挪,听到上头的脚步靠近,栏杆上苏承撑着两手,颀长的上半身探出来,意味不明地睨着她。

    云裳一瞬间有些尴尬,可能还是受身边人整日游说的影响,她私心不想再与苏承有过多接触,以至于才有方才的举动。

    眼下就像被人抓包一样,云裳硬着头皮调回来,仰起头露出一个不失礼貌的微笑,“苏先生好巧啊……”

    苏承没理会她尽力调和的气氛,手臂收拢搁在栏杆上,腾空的双手交叠在一起,习惯性地转着手上的戒指。

    “知道我吃人了?躲什么?”

    这玩世不恭一样的语气,让云裳不禁噎了一下。此前她对苏承的印象始终是守礼有度,甚至有些漠然,一下子来这么一出,她舌头差点没咬着。

    “只是没想到苏先生也在船上,一时有些……惊喜。”

    说惊奇显得苏承没见过世面难得出现在船上一样,说惊吓那肯定是不识时务,云裳嘴一瓢就挑了这么个词,说完就有些懊恼,这搞得好像她很期盼见面一样……

    “是挺惊喜。”苏承顺着她的话,似笑非笑的语气,从船员手里接过那顶姜黄色的帽子,捏捏转转,把帽子整出来型,“你的?”

    云裳点点头,犹豫着要不要上去拿回来。

    苏承冲她勾了下手,在她走到正前方时,松手将帽子落下去,正好扣在她头上。

    云裳转了下帽檐抬头,眼里还带着些微的惊奇,便没有一开始界限分明的严谨。

    “谢谢苏先生。”

    苏承没让她忙着谢,道:“下次掉我这里的东西便不还了。”

    他说话时都噙着笑,配着那张出色的脸,云裳觉得自己定力差点也要被蛊得五迷三道。

    “这人还挺会开玩笑……”云裳暗自嘀咕,觉着自己要把家当都递他眼前,他怕还觉得可怜要倒贴自己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