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枣仁派

    

枣仁派

                           

    林昭拿到第一个月工资的时候,获得了久违的成就感。

    他高高兴兴地给庄青楠买了个可充电的便携小风扇,给郑佩英买了一瓶防晒霜,给林鸿文寄了一个从古玩市场淘来的砚台,连旺财和小白都得到一箱rou罐头,主打一个雨露均沾。

    他带着小风扇到培训学校接庄青楠下班,恰好撞到她和领导的谈话。

    打扮干练的中年女人塞给她一个厚厚的大红包,和颜悦色地说:“青楠,这是上个月的奖金。你看咱们学校发起的金牌讲师投票了吗?学生们都很喜欢听你讲课,你的票数最高。”

    庄青楠谦虚地道:“主任客气了,我还有许多需要学习的地方。”

    林昭呆呆地望着庄青楠手里的红包。

    从厚度推测,和他一个月的工资差不多。

    他有点儿泄气。

    庄青楠和女人客套了一会儿,转过身看见林昭,笑道:“阿昭,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我……我刚到。”林昭走过去,对女人客气地笑了笑。

    等他们离开学校,他鼓起勇气按照原定计划上交工资:“青楠,今天发工资,我给你和我爸妈买了礼物,还剩两千块钱。你知道我花钱大手大脚,没有理财观念,要不你帮我保管吧?”

    “还是你自己拿着吧。”庄青楠下意识拒绝,“等你开学,花钱的地方有很多,你现在交给我,我到时候还要一笔一笔给你转,太麻烦了。”

    “不麻烦!”林昭着急起来,“这是我自己赚的钱,可以当我们的……我们的……”

    他差点儿把“恋爱经费”四个字说出来,仓促地咬了咬舌尖,改口道:“当我们的生活基金,什么水电费、买菜钱、旅游费,都从这里出。至于我在学校的开支,由我爸妈报销!”

    庄青楠实在拗不过他,犹犹豫豫地说:“那好吧。”

    林昭不知道,庄青楠第二天便去银行办了张新卡。

    她把他上交的工资单独存进那张卡里,为了避免混淆,又新买了个记账本,凡是在一起时花费的钱,一律跟他平摊。

    几天后,林昭所在的超市开了家分店,经理调了很多人手过去帮忙,他也在名单上。

    林昭勤快地搬货理货,清点商品,忙得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却没露出半点儿不高兴。

    毕竟,这里的工作强度比他在煤矿打黑工时轻松,又没什么危险,他很知足。

    林昭起早贪黑地忙了三天,这天下午回到原来的超市,打算加个班,把这几天的货物盘点一遍。

    他一查,就发现了问题——

    几罐昂贵的蛋白粉被利器扎烂,一大盒枣仁派的包装破了个大口子。

    林昭气得跳脚,拎着蛋白粉冲到赵大姐跟前,指着上面的小孔,问:“是不是你干的?我叫你一声姐,是尊重你,你他妈别给脸不要脸!”

    赵大姐比他嗓门还高,叫嚷道:“放屁!我昨天请假休息,根本没来上班!不信你问问他们!”

    她向闻讯赶来的经理抱怨:“他自己的区域没看好,出了问题跑过来赖我,现在的小年轻,真是一个比一个浮躁!”

    林昭越看赵大姐越觉得可疑,情绪激动地要求调监控。

    前一天的监控画面中,林昭负责的区域确实没有工作人员出现,不过,晚上八点多的时候,一个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矮胖女人走近货架,背对摄像头,做了不少小动作。

    那个女人的体型和赵大姐很像。

    “经理,你看,就是赵大姐!”林昭掰着手指头分析理由,“最近天气热得厉害,晚上也不凉快,她遮得这么严实,专门挑人少的时候来,一看就有鬼,又熟悉摄像头的位置,肯定是自己人!”

    经理拉偏架:“小林,话不能乱说,摄像头没拍到她的脸,你没有直接证据证明这件事和赵大姐有关。”

    林昭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这还不够证明吗?非得我抓个现行吗?经理,你怎么能这么偏心?”

    经理皱皱眉:“小林,我这段时间对你印象挺好的,你现在怎么这么胡搅蛮缠?是你的错就是你的错,年轻人要勇于承担责任,赵大姐说的没错,你就是浮躁,不懂得尊重前辈……”

    蛋白粉和枣仁派的价格超过货损额度,损失由林昭承担。

    五百多块钱打了水漂,连一声响都听不着,最难堪的是,林昭身无分文,还得回去跟庄青楠打申请。

    林昭见蛋白粉的粉末撒得到处都是,不敢入口,忍痛扔到路边的垃圾桶里。

    枣仁派的盒子里还有小包装,配料表也干净,只有红枣和核桃仁,他打算拿回去给庄青楠补气血。

    他越想白天的事越憋屈,抬脚用力踹向垃圾桶,“砰砰砰”的声音惊出一条野狗和几只野猫。

    他对着野狗龇龇牙,捡起小石子掷到对面的墙上,蔫头耷脑地走回家。

    庄青楠竟然还没走。

    客厅的桌上摆着一道青椒rou丝,一道蒜蓉空心菜,锅里热着林昭蒸的馒头,奇形怪状,味道倒还行。

    她歪靠在床上,闭着双眼,连鞋都没脱,估计原来只打算躺会儿,一不留神睡了过去。

    林昭委屈地蹲在地上,轻手轻脚地给庄青楠脱鞋。

    庄青楠身子一动,睁开眼睛,借着昏暗的天色勉强分辨出林昭的轮廓,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声音慵懒:“现在几点了?你吃饭没有?”

    林昭给自己打了一路的气,准备守口如瓶,找个别的借口要钱。

    然而,听到她微哑的嗓音,感觉到她的关心,他忽然控制不住情绪,趴在她腿上无声地哭了起来。

    好难啊。

    怎么他想赚点儿钱就这么难?

    他知道他和她之间有差距,却没想到那层透明的墙壁越筑越高,越垒越厚。

    坚固得让他害怕。

    庄青楠感觉到温热的液体渗透布料,流到腿上,吓了一跳。

    她打开台灯,用力扳起林昭的脸,看着他满是泪水的眼睛,担心地问:“阿昭,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你别哭,慢慢跟我说,有什么问题,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

    林昭觉得丢脸,抬手挡住眼睛,片刻之后又破罐破摔地放下,瘪着嘴大声告状:“有人陷害我!我们经理也不相信我!”

    他把包装喜庆的枣仁派扔到床上,气得直抽抽:“扣了我五百多块血汗钱,就换来这么袋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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