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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不了

    

受不了



    周玉一会看这人挺好的,一会又觉得他那须子好讨厌,想给他剪掉。一会挺好一会讨厌,烦死人了。

    这季节山桃刚熟,刚吃完饭擦了嘴,仆人便送上来一盘刚摘洗过的山桃。这桃子不大,小小的个头,不过特别新鲜甜脆,外面颜色看上去还是绿绿的,只有桃子嘴上一点胭脂,咬开一看,里面已经艳艳的红透了,红的特别好看,周玉吃了一盘。

    因为天色已晚,今日是不打算游玩了,只等闲坐一会便回屋。

    晚来开始下雨,食盘撤去,摆上香茗。褚暨一副怡然远观状,周玉因为无话可说,就开始嗑瓜子儿。

    她咔咔地嗑了一颗接一颗,跟个松鼠似的捧着两只手,咬的欢实。反观褚暨诗情画意地喜雨,瞅的跟个傻子似的,声色也不动,单只是低了头窃笑,越嗑越有快乐了。

    褚暨看见她这个表情,笑道:“你在想什么喜事?能说给我听听吗?”

    周玉作为一个美人,自有美人的天赋,那就是捕捉男人的心思,谁对她有情,谁对她有意,几个回合就能看出来。一旦让她看出谁爱着她,她那尾巴就要翘到天上去了,想方设法也要挑逗勾搭一下,这是出自美人的一点小虚荣,总希望被更多的人喜欢被更多人爱。比如先前的杨玄之。

    她发现褚暨喜欢她,而且这人还彬彬有礼,性格似乎有些内敛,这坐了半天只是看雨,应该不是喜欢看雨,而是不太会跟女孩说话。如此一位贵人,周玉自然忍不住想要卖弄一下可爱。

    恋爱这事就是你弱他就强,你强他就弱。褚暨既然弱了,周玉自然就强了。周抓了一把白皮儿的瓜子,嗑了一个剥开,只拿了那个仁儿递到褚暨嘴边去:“大人尝尝这香瓜子,炒的可好。”

    褚暨就看到那手,白嫩嫩的一只手递在眼前,那香瓜子小的一个,还没蚊子大。他没做过这种事,张嘴也不是不张嘴也不是。

    周玉将那瓜子塞进他嘴里,说:“您尝尝嘛,好吃的,您怕弄脏了手,没事,我给你剥。”她抬手炫了炫指甲:“我指甲长呢。”

    褚暨又注意到她指甲,圆润饱满,修剪的整齐漂亮,红的绿的,每个指甲都染了不同的颜色。

    瓜子没塞进嘴里,卡在牙缝上,褚暨想舔一舔弄下来,感觉这动作未免太过猥琐,想用手去抠,好像更猥琐。他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水,将那瓜子吃了下去。

    周玉高兴了,又开始给他剥。褚暨好像体味了一点和这小女孩的相处之道——只需假装自己也是个小男孩就是了。遂收起了德高望重的架势,下地和她玩乐。

    褚暨抱她坐在自己腿上。

    他高,腿长,周玉坐在他身上,可以将两条腿一前一后荡来荡去。褚暨突然想起小女孩。

    三五岁的小女孩喜欢这样,坐在爹爹膝盖上荡腿。褚暨注视着她的脸蛋,一种熟悉违的感觉突然涌上心头,说不清滋味。

    “你家里还有别的兄弟姐妹吗?”褚暨开始和她聊起家事。

    周玉说:“我爹娘就我一个。”

    “独生女儿,那一定是家里的宝贝了,幸好没有兄弟。”

    周玉说:“我爹娘都是好人,就算有哥哥弟弟,他们也不会偏心眼的,我娘就喜欢女儿,女儿贴心。他们自己做生意,自己攒钱,不需要儿子来养老。”

    她昂了头看了褚暨,小公鸡似的:“我想我娘了,我想过几天回家去看她,你答应不答应?”

    褚暨道:“答应,答应,我让人给他们准备礼物好不好?回去风风光光的,让人羡慕羡慕。”

    周玉高兴道:“好啊,别人都知道我嫁给了你,以后我爹娘做生意,就没人敢难为他们了。”

    褚暨又问起她以前的事。

    周玉是在京口长大的,记忆中故乡就在京口,爹娘说他们是永嘉年间避战乱从徐州迁去京口的,不过周玉那时候太小,都记不清楚了,隐约中倒是有过一点战乱流离的经历,也都忘了。

    童年最快乐的记忆都在京口。京口有海,有大船,有各种各样好吃的鱼,海菜。褚暨笑听她说,道:“褚家在晋陵也有家业,以前家在那里,而今很少回去了。”

    天色越来越暗,雨也越下越大,有雨水飞进亭子里,周玉不知何时已经没了声。褚暨因为回想起一点往事,说了一会话,说的有点久了,说完再低头时,发现她靠在自己怀里,薄薄的眼皮儿阖着,小猫似的竟睡着了。

    她昨天晚上说是哭了一晚,估计是没有睡觉,这会困着了。褚暨也没叫醒她,抱着她站起身来,走路回山房去将她放上床。

    褚暨睡的一向很晚,此时脱了外衣,躺在床上,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熬到半夜,他终于下了床,从书架上取出一册古梵经来读。读了半个时辰,感觉有了点困意,这才上床,一觉到天亮。

    次日,周玉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和衣睡了一夜,也想不起昨天晚上是怎么回来的。她下了地梳洗,走出房门去,看见褚暨坐在亭子里煮茶。木桶里装着山中打来的山泉水,地上放着风炉,茶釜里煮了茶汤正沸。他慢悠悠的取了案上精致的白瓷罐子,往茶釜中加了小勺盐,试了试味道,将茶汤倒进碗里。

    茶味很清淡,周玉不喜欢喝酽茶,尝着味道正好。喝完茶,仆人送上来早食,是新采的莼菜和鱼rou做的羹,南方人喜食鱼类,水产,莼菜尤其是美食中的上品,味道非常鲜美,周玉吃的饱足。

    昨夜一场雨刚过,此时艳阳高照,草色新绿,空气怡人。用了早食,周玉随着褚暨在山中走了一走,观赏了一下山寺风光。

    她踩到一块长了苔藓的青石,险些要滑倒,被褚暨一把拽住。然后他就一直握着她的手。

    周玉随同褚暨在寺中呆了一天,次日下山回家去时,关系已经有了点你侬我侬的味道。回去的马车上,周玉全程坐在褚暨腿上,搂着他的脖子,脸离他只有不过半寸的距离,眼睛直勾勾。

    她因为中午的时候喝了一点酒,有点醉,脸儿绯红,眼睛湿润的要滴水,整个人热乎乎的直喘气。褚暨忍不住亲吻了她。

    这两日,褚暨一直不曾碰她,想跟她先培养一点感情,等她心里接受了自己,那方面自然水到渠成。两天,够水到渠成了。

    两人在车中接了漫长的一个吻,褚暨感觉特别好。她的嘴唇是他想象的那样,薄,软,甜蜜,他像一只饥渴的蜂子吮吸花蜜一样,将她的嘴唇含到嘴里一瓣一瓣吮吸,品咂,一口一口地吃。他吃的津津有味,舌头钻到她牙齿里去,舔舐她舌头。正销魂忘我,遭到了周玉的无情打击。

    周玉迷迷糊糊的也感觉到褚暨在吻她,心中并无反对,然而她总感觉那是个死老头的嘴,尤其是男人的髭须扎着脸,那种感觉尤其的恶心,那种感觉像是在被亲爹猥.亵。周玉睁开眼睛,看到老头的脸老头的胡子,舌头还在嘴里乱搅。她恶心的伸出手去,一把揪住了他的脸皮。

    她心里清楚,这人不是自己能冒犯的起的,抓着褚暨的脸皮撕了两把,她翻过身去,背对着他,埋头在座上,心咚咚乱跳。

    她怕褚暨看出她是故意的会生气,同时心里又有点委屈和气愤。这委屈气愤没有来由,好像单只是气他为什么是老头子。

    褚暨脸疼的厉害,又不好生气。他是很糊涂,不知道她这是个什么意思。褚暨忍着痛,拍了拍她肩膀,问道:“怎么生气了?”

    周玉不回头,褚暨手抚着她肩膀,心里实在有些摸不着门道,不知道她是害羞还是生气。

    他妻子死的早,对于男女之事一贯冷淡的很,很少跟女子有交往,更别说十多岁的小女孩。

    她先是抓脸,然后埋着脑袋不理人,褚暨感觉她是生气。然而又不像生气,又怀疑她害羞。

    “怎么了?”他又问了一句,声音很低,有点不确信。

    周玉说:“你讨厌!”

    她一面是真“讨厌”,一面是“你讨厌”,褚暨于是也猜不出她是“真”讨厌,还是在撒娇。

    然后他再想跟周玉亲近,周玉就扭扭捏捏,怎么都不肯了。

    褚暨也不好勉强她,也只得放弃了。周玉心里就特别难受,又后悔答应留下了。她感觉这个人还是接受不了。一会感觉能接受,一会感觉接受不了,她心里烦恼死了,感觉自己运气特背。

    为什么我就不能嫁个又有这样好的身份,又年纪跟我匹配的人呢?她感觉鱼和熊掌都是好东西,要她选择放弃一个好艰难。

    再年轻几岁也好啊。

    周玉心想:还是得怪他那胡子,真的讨厌死了,一亲嘴就要扎上来,让人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受不了!谁受得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