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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嫘姬云炤】阖家团圆

    人身之外,人生活在一个巨大的坟场中。

    巫炤跟嫘祖送别虚黎,他们带他去墓地,乘着加长的凯迪拉克,汽车胎纹几乎磨平,外皮擦得再锃亮也在不经意处显出老旧来。正如车腹内安置的棺材,还散发着新鲜漆物特有的苯类刺鼻味。巫炤将车窗摇开一个缝,风压把雨逼进来,他西装裤沾到一点水,膝盖上的烟灰色被洇得更深,潮湿的布料绷着腿,纤维筑起一道桥,嫁接人、人造与纯粹的自然,冷冷冰冰地黏着下头的皮rou。他虽不觉得自己热切,但总是恒温动物的一种,脑髓知冷知热,任凉意慢慢蹿到身上。巫炤伸手摸了摸木料的边缘,硬物坚定地硌着他的指尖。崭新的方盒里,盛着一个寿尽的、行将腐朽的人,四进实木,如此近身,也只算得上世间第二重的棺材。他们去时三个人,回来便少去一个。他们将虚黎送入坟冢,就不再带他回来。

    棺材之下,却另有一层棺材,妥帖收藏融烂的器官,它们马上就会化成形状不辨的rou,像一头注了太多水的牛,戳一戳就要涨破,另外的细菌和病卵孵化,都在腔体中发生。人是另一层棺材,装着其他死物,死物下又有死物,层层包揽。那日结束,嫘祖同巫炤吃饭,她点了一客蛋包饭,蛋皮嫩滑,体状浑圆,筷子从中搛开还可流出稠黄汁液,汁液一直渗进下头配佐丰富的饭粒里,均匀地沾染得不分彼此。巫炤便懂了:人是贪婪的收纳箱,有些东西紧紧扒着内里,至死也不肯拿出来,叫活的也再无生路。

    巫炤的面孔垂下来,酒精和血涨到头顶。高级酒店,连排泄场也豪华得肆无忌惮,顶上大灯透亮,一点欲盖弥彰都留不下,他一张脸恰对着白瓷缸里头一汪水,既接住两个化在一处的影子,也预备着接住他前头淌下的腺液,是一对额外的泄物,高下不分彼此。巫炤一条腿还站得笔直,另一条却已跪在边缘,他的西装裤褪了一边,膝盖裸露在空气里,被冷硬的瓷圈磨得发红。他少有如此恭顺的时候,姬轩辕的指头被他吞进肠道里,湿淋淋地黏在一起,指节很分明地碾过rou褶,够得越来越深。巫炤颤了颤,狭小的水域皲起来,人影一下子散成了反光的碎块。巫炤却有些反胃,感觉那几根指头也正在将自己的内里搅成碎块。

    姬轩辕对这条甬道的来去原比巫炤自己熟悉得多。他的动作很柔和,因为他总是个很和善的人,远离尖角和锋利,指甲要修成弧润齐整的样子,不张嘴也噙着三分笑,他的手也很暖和,人的暖和,远好过高档的白瓷,是极克制的温热,妥帖、安全。

    “你这样可不行。”姬轩辕放开把握住他性器的手,在水声的间隙里贴近他,巫炤下身泞湿,yinjing由丛中探头,姬轩辕手上的精水从指缝里溢出,断续地下放水体,多余的被他扯开巫炤的衬衣下摆,由嶙峋的股沟数到平坦的小腹,尽数都抹上去。游鱼洄潮,也是这样逆流,到平阔如砥的上游筑巢排卵,鱼卵挂满浅滩水草,受孕便离开。巫炤无孕能受,但仍有色欲可追求。他转手拨开巫炤发尾,颈骨末梢被他含进嘴里,舌尖顶着巡逡。

    “……别留痕迹!”巫炤竭力转身,压着喉咙嘶声警告他,“我今晚要带缙云回去。”

    “放心,”姬轩辕指腹的茧一下一下地戳着他软rou下头藏着的敏感处,巫炤腰下酸麻得近乎停滞,反应奉欠。姬轩辕另一手又转上去捻他的乳尖,浅淡干瘪,但很快充血硬挺。巫炤惊呼一声,顿时如蛇遭拿捏七寸,“少年人不知轻重,劳姐夫替他松土。”

    姬轩辕将巫炤的腿拨得更开,人跟着嵌进去。巫炤听见牙链摩擦的声音,公元前摩西分开红海为犹太人带来生,此刻啮合的链带则放出另一重意义的生,指上短短一瞬,生尤甚死。他伸手摸了摸巫炤的内袋,果然拎出一小片方正的包装袋,在巫炤面前晃了晃。

    巫炤一愣,随即咬牙切齿道:“不是给你准备的。”

    姬轩辕耸了耸肩,宽慰道:“当我越俎代庖。”他一手捏着它,递到巫炤嘴边,无辜地说:“我没手了。”

    巫炤扭过头去,听见姬轩辕笑出来,声带压着他一条脊椎,隐隐震动得发麻。他把手指撤出来,将巫炤的后颈揉得发烫发红,两只手掐住他的腰,把自己嵌入山壑里头。巫炤咬牙咽下混乱的气音,眼梢飞着红,好似陷落耻辱。

    他的腰被折起来,弯着眼睛却埋进臂弯里,成为嗤笑的一部分,等待垃圾桶里充实的避孕套,一起被冲进下水道深处。生物和死物,从离开棺材的那刻,都一起求仁得仁、殊途同归。

    巫炤回席,鬓发湿了些,显得鸦黑。嫘祖瞧见了,抽了一张纸替他压了压。缙云来得晚,坐在另一边,远远向他投来一瞥。

    “喝多了?难受吗?”嫘祖一弹他飘红的耳根,后头藏着半个浅浅的齿印,“多大了,家里宴又没有外人,差不多也就得了。”

    巫炤摇了摇头,没做声。嫘祖的袖口带出一阵清淡的味道,她念旧,早早定下的爱好,到现在也坚持。他攥着嫘祖的手腕,微微动了动鼻翼。

    嫘祖笑起来:“认识的吧?”

    自然认识。嫘祖十八岁的时候养了一只猫,年夜饭吃完,各家零零落落地放起炮仗,猫在外头受了惊吓,蹿进了巫炤的房间里。虚黎在饭桌上请了他两盅花雕,反劲大在后头。

    嫘祖推门进去,房间黑着,她往前悄声走了两步,正反身掩上门,床头灯便开了。嫘祖回头见到巫炤已经坐了起来,猫被他抱在怀里。

    “死人也被它压醒了。”巫炤说着皱起眉来,有些苦恼地蹭了蹭猫。

    嫘祖走过去坐下,伸手给他揉起眉心,也说了同样的话:“多大了,家里宴又没有外人,差不多也就得了。”

    巫炤无奈道:“老师兴致高呀,一年一次,就随他去了。”他靠在床头,头昏得厉害,索性阖起眼来假寐,任嫘祖帮他纾解酒意,半晌忽然问:“喜欢吗?这个味道。”

    嫘祖没回答,巫炤有些疑惑,正要睁眼,却冷不防被嫘祖按住,灯熄了。

    “我很喜欢。”嫘祖说,她的声音在夜里很轻,不高过断断续续的火药,传到耳蜗时像是在混沌的意识里隔山隔海,类似某种诱哄,巫炤感到身侧棉絮塌陷,猫从他怀里窜了出去,他的眼睛被盖住,但仍徒劳地睁大,“试试回礼。”

    嫘祖伸手,裤腰松软,很轻易就被探入,他被握住了,一只手在他发热的器官上揉拈,巫炤浑身一紧,在另一人手里不知廉耻地吐出水来。当她的指腹开始摩挲巫炤的顶端时,她觉到自己虚虚覆着他一双眼的掌心湿了。

    “怕什么?”嫘祖笑他,“我从旁学的,教你开蒙罢了。”水声被捂在被褥里,更多的是巫炤昏沉急促的喘息,仿佛高热患者声息分明。

    指针跳了过去,厚积薄发,守岁的焰火哄然炸响,从稀稀落落到连成一片,巫炤猝不及防,也如那只被几乎失心的猫一样,哆嗦着狼狈地射到小腹上。

    嫘祖拿开手,拭掉他脸上的泪迹,祝福他新年快乐。

    他没想起来降问嫘祖从哪学得,此后也就无从开口,心里兴许的一些猜测,过了一夜就被抹去,再熟悉起来,是姬轩辕的五根指头,都湿漉漉沾满了他的东西的时候。巫炤在极烫的高潮之后,瞧着湿巾巨细靡遗地将那双温热的手擦干净,所有疾奔的血液忽然都冷却。果实离枝,泥里熟烂,他感到器官某处同时被封棺定论。

    巫炤回过神,嫘祖眼神安抚,有一些知了一切的宽余,穿越过许多觥筹交错的边缘。如有行尸或走rou,也应在此时察觉疲倦深重。巫炤起身告辞,正碰上姬轩辕先一手从外面推开了门,向他和缙云微笑道别。

    他忽然想像回收站一样倾空所有。

    缙云发动了车,引擎使腹内淋漓都起波澜。巫炤后头还翕张着半张嘴,湿漉漉地将内里都糊着,体液和润滑流出肠道,濡湿了紧贴皮rou的布料,类同反刍,他又一次感受到纤维沾水膨胀起来所搭续的‘桥’。他侧过眼,缙云很仔细的看着前方的挡风玻璃,风声都被挡在外面,一切都很稳固,他手上一只戒指,也是沉默的。

    上一道桥,架在凄风苦雨里,他由它风驰电掣地驶向死亡,而现在,他无法阻止自己奔向另一具容器。人的住处若是只有空窗庇护,是很可怜的事情。巫炤曾经思索,他与姬轩辕、嫘祖,宛如三根独木支一块四方窗台,他被动地夹在中间,两头连得再紧也灌风漏雨,更何况心不齐呢。他想脱离桩架本身,长出四肢,去做一只窗台上晒太阳的猫,缙云出现,恰好合拢框架,因此紧要。他与缙云,是始于漫长拉锯时,一位可控的朋友。无远亲,无近仇,大世界里毫无关系的路人,使关系本身的产生也来得弥足珍贵。可控——如此可亲的形容。

    缙云转过脸,迎着他的视线笑起来。他实在很坦荡,因坦荡而纯真,因纯真而放荡,让巫炤憎恶起自己的躲避和退让。

    人生有三尸,上尸名踞,好华饰,中尸名踬,好滋味,下尸名蹻,好yin欲。三尸是恶念之形,本身无相,在他的心里却恰好有三人一一归位,死则化作伥鬼。圣人斩三尸以辟功德,他却入世随俗。世是俗世,人是俗物,是生物的躯壳,死物的棺材。

    巫炤解开安全带,倾身含住了缙云的耳坠。骨殖无金属的森冷,也无血rou生腥,大多都平和温盈。水声和喘息敲响鼓膜,他在陡然而起的后坐力中用舌尖撬开另一个躯壳,另一副棺材。

    副座被放平,推到滑轨末端。巫炤的西裤皱到一块儿,很快从腿弯褪下丢到后座。缙云的手伸进他的rouxue里,足够湿润,体液和空气搅在一起咕滋作响,因急切而显得粗放,缙云跪下去,撑着将他的后腰托起,低头去吮他立起的yinjing。酒意在此时顷刻挥发,或者直到此时他才想真正醉下。巫炤一只手压住他,分不清水渍来自手心还是他的后颈,两个人在高热中,如同两块软化的黄油,再多的筋骨也撑不住血rou溃散。缙云垂着眼,战神也要在rou刃捅进喉腔时呛出泪来,他却抓住缙云,不愿卸下力来,精水灌进食道,若是从生交换于生,叫另一副器官容纳,那便算不得死。巫炤后退脱出性器,俯身捧着他的脸,仔细舐去唇边涎水精渍,再裹进舌尖,似开膛破腹的劲头去同他接吻。他从开端便十足充分,只等一个人贯穿入他,钉拢十页木料,做他戢身处,做他过墙梯。

    缙云直起身来,攀在他的两侧,腰上挂着的长裤在他手下一抹便摇摇欲坠,他的肩背很宽,阴影和喘息扑到他身上,罩住神色窗膜外头所有明暗流离的光源,巫炤将他已经竖起的yinjing从布料深处剥离,缙云便躬下身将它顶到巫炤的臀缝里磨蹭,一下又一下,认真而用力,xue口也开始发烫。巫炤急喘了一声,忍不住用手扶住,抬腰往里头吞,渐渐全数没入,吃完也觉得难以消化,眼角都涨红。缙云俯身吻了吻他的眼睑,臂肘带过他的膝弯,yinjing鼓胀,顿时抽出,再往深处狠狠一送,巫炤神魂如愿溃散。今夜缙云是盖棺人,将他封灌又送向往生。

    缙云朝上cao了他数十下,巫炤的腰已坍塌,便让他转过身去,跪在副座上,皮质靠背生着囊孔,是真的体表,均匀铺成颗粒,前端贴在上面,三两下便被腺液浇得滑腻。缙云扣着他的髋骨,牙叼着颈侧的薄皮研磨。巫炤颤得厉害,yinjing顺着他的力道撞在上面,前后两头皮rou都响得起伏来往。再宽敞的座椅,两个人也要嫌窄,只好紧紧蜷在一起,所有都联结。

    缙云射过一次便罢,用纸巾大致清理过,重又上路。霓虹灯红柳绿,都成为倒退的光带,情分也是这样散发开,和很多其他的东西混杂在一起,汇聚成过去的浮光掠影。在通往家的路上,巫炤决定彻底挣脱一些东西,从此泾渭分明。他们回到车库,巫炤赤着下身就踩上地砖,两人一路吻到客厅,又抵着窗又做了一次。

    缙云缠着他的手,十个指头都在玻璃上按出模糊的雾,他的话浸着窗外万家灯火传给巫炤,正合巫炤索要的盖棺定论,是阖家团圆、很好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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