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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皇室武教

    药汁颇苦,仇红皱着眉一口气喝尽,末了还有股味道直冲嗓眼,但好在方才干疼的喉咙经这药汁一烫好受了些许,仇红顿觉舒畅,砸吧着嘴,竟是连蜜饯也不用吃了。

    裴照川也不劝,把碗碟重放到桌上,视线还黏在她腰处,动也未动,来回打了几个转,只觉得那腰怎么看怎么纤弱,看得他心痒又心疼,微垂眸道;“这衣服可还要叫尚衣局的重改?”

    仇红摆手,一件朝服而已,若是从将军府重传回去再改,未免太过兴师动众,只是这些天养病显得人松垮了些,待过些时日精神头好了,估摸着这朝服便也合身起来。

    裴照川也觉合适,收了仇红喝过药的碗盏,便起身往小厨房里去。

    用完药便要张罗着吃饭,她养病的这些时日,裴照川虽一切事务都亲力亲为,但有些事没有天赋就真得不能胡来,仇红虽是个没味觉的,什么山珍海味放嘴里一嚼都吃不出咸淡,又尚在病中,只需清淡饮食,但即便如此,当她头一回吃了裴照川熬煮的米粥,还是忍不住直皱眉。

    后头便不许他再擅自入厨房。

    今日则不同,李叔除了要迎尚衣局的朝服,还要迎吏部的差役,一直忙在前厅,晚膳的事情,便只能落到裴照川的身上。

    好在裴照川提前联系了饭馆,早些时候便有人送了餐食上门,只是等的这些时候放凉了些,只消热热便好。

    仇红目送着他离开,外头的雪下得小了些,但裴照川掀帘时仍带进一阵不小的寒风,仇红搓了搓被药气捂得发热的食指,方才那点消下去的懒劲儿又冒出头来,昏昏欲睡。

    还没来得及真休息一会儿,那头李叔风尘仆仆掀了帘送了折子过来,此时近黄昏,火红的夕阳拖着一道长长的影子往天边坠去,仇红醒过来时,那道影子正巧落在她瞳仁中央。

    “将军,吏部定下的武卫郎人选送过来了。”

    本还有些困倦,但一听“武卫郎”三字,仇红便悠悠将眼睛睁得透亮,道:“拿来我瞧瞧。”

    李叔将折子递过了去,这密折被封得极其严实,上烙吏部官印,从宫里头送过来的时候,统共不经过三个人的手。

    仇红拿到手里头掂了掂,鼻中哼笑了一声。

    武卫郎的人选,从她向梁帝上书到如今,也有两月余了,这吏部的人一拖再拖,竟是拖到如今才紧赶慢赶送过来。

    估摸也是听见了尚衣局送朝服的风声,不敢再延,前脚朝服上门,后脚也派人将人选折子递到她跟前,生怕慢了半分。

    仇红懒得跟他们计较,让李叔将折子上的封蜡化开,取出内信查看。

    先是内侍省总管吴守忠的代帝亲笔,虽只有寥寥几句,但言简意赅:“皇室武教,兹事体大,然卿所谏前后百余事,皆称朕意。为政之要,惟在得人,卿忠诚奉国,武卫郎为卿部下,今所任用,必以德行学识为本。”

    “皇室武教?”

    李叔站在一旁,听了这词,心下一动,慌忙抬头看仇红。

    仇红垂下手来,站起身,冲李叔意味不明地露出一丝笑。

    “李叔,你没听错。”桌前的火烛已经烧暗了,将她的脸显得模糊了些许,但眸中明灭的光却显得更为透澈,“此番回朝,我不会重执军中,梁帝已与我达成共识,今后我在朝中,要为皇室宗亲开设武学。”

    自古皇室教育以文治为主,修弘文、崇文两馆,鸿儒大学讲经授课,尊儒学为上,教法严科,帝训井然。武功则为辅,虽不轻视,却也终究不成体系,只设教武场于宫廷禁苑,骑术射术皆修习于其中,对于皇亲国戚,从不作硬性要求,有涉猎即可。

    这样的安排,从前来看并无太大缺陷,但自从十三朝战乱以来,其中弊端便暴露得一干二净。

    仇红投军的头两年,便出了许多藩王因自身武艺不佳,惶恐懦弱导致弃城而逃的荒唐事,这些人虽保住了一时性命,但之后也被梁帝贬为庶人,逐出玉碟,落了个罪有应得的下场。

    梁帝在所有的兄弟之中,是个武功卓绝的佼佼者。他深感武教之缺长此以往必成大患,从前与仇红共商军事之时,便有意向她提起,要在皇室之中重武教兴武学的想法。

    奈何开创之难,皇室教育百年来谨遵大统,轻易难改不得,梁帝有心无力,仇红虽愿为君解忧,可七年前遭了万伥之乱后,两人之间的关系岌岌可危,彼此都是元气大伤,别说皇室武教之事便就此搁置,他们二人就连平心静气地彼此相见一面都难。

    但终究都过去了。

    仇红此番回朝,既要避西凉战事的风头,又要为自己寻个分量不小的差事,她心中一来二去处处思量,想来这皇室武教,最为合适。

    据她了解,战乱之后,后梁开创武举的这些年来,地方上的武学发展倒极为兴盛,官方有折冲都尉夏冬练兵,私有各地武院百花齐放,仇红此时再提及这皇室武教,既不突兀,顺了这武学发展的大流,又正合皇帝许久未平的心意。

    仇红提笔上书的时候仍有些忐忑,宋允之要她回朝,估计也是抱了让她官复原职,重cao就业的心思,却是万没想到她还有这般打算的。

    仇红并不想经宋允之的手替自己周全安排,华清宫里的人,她已躲了七年,于己于彼都是心神上的彼此折磨,她还有半辈子要活,不想再这样处处回避,处处掩藏。

    终究是要面对的。

    尽管提笔上书写完这一折,仇红的背难以避免地僵成一面墙,但好歹是尽了为人臣的本分。

    秋末的风里渗着寒气,帘子一被撩打开,仇红袖旁的青釉灯盏就吹灭了,露在袖外的半截子手腕被吹得钻骨痛。吴守忠来接信的时候,手头摇着一盏八角宝灯,步入房中来时,那灯笼里的光接替了仇红手旁的灯盏,将整个屋子烘得亮堂堂的。

    连带着吴守忠的面目也变得清晰可见。

    “将军,还是这样彼此通透些的好么不是?”他一边收下她手里的折子,一边抬手理正头上的顶戴,笑容可掬,“容奴才多话...从前您跟主子,各自都憋着一口气,明明彼此记挂着,偏要叫那不打紧的旁人这么一闹,令彼此都伤着了。这一伤可太要紧,奴才看在眼里...整整七年啊,奴才是怎么陪陛下熬过来的,自己心里跟明镜似的,只是无处去说啊...这下好了,将军是想通了,为时不晚。”

    “陛下从未放弃过将军,哪怕是从前将军去意已决,陛下也从未松口一次,真让将军解甲归田,做了区区一介凡人......”

    “您看,这不是么,听闻您要回朝的消息,陛下紧赶慢赶便遣着奴才来了,将军你可放心,无论这折子里写的什么,陛下定然是说一不二......”

    他挽袖拣出一枚火折子替她重新点灯,仇红一语不发,只牵动了嘴角,不应声也不答话。

    吴守忠这番话,明里暗里,字字句句,无非都是在劝她四字——重修旧好。

    可她哪儿来的旧好去修呢。

    无非是顺者昌,逆者亡。

    但在吴守忠跟前,她半个字也不愿多说了,往后的时日,她便只是等。

    好在她的提议算得上极有分量,林无隅带着圣旨来找她的时候,她便知道,此举稳妥可行,梁帝愿意给她这个机会。

    只是大改皇室武教并非易事,其中所涉官制学制,关联颇多,要商议妥帖的事务繁杂。仇红顾忌自己的身份,不好事事插手,只在梁帝亲自派人问询她意见的必要时说上两句,并未过多参与,直到一切有条不紊,仇红才松下一口气,与此同时,梁帝在朝中也慢慢叫人放出了风声。

    一切蓄势以待。

    只是这武卫郎的人选,还有待她一锤定音。

    武卫郎是梁帝拟定的新职,正四品下,算是皇室武教中仅次于仇红品列的武官,行监督、考核之职,同兼文书之能。

    按理来说,这武卫郎是梁帝拟定的新职,自然也该由梁帝来择人选,但他不知怎的始终未曾有属意之人,便将选人一事抛给了仇红。

    仇红说不清这是试探还是什么,总之选择摆在她面前,就是硬着头皮也要做。

    朝中那群豺狼虎豹听闻此事,表面上虽波澜不惊,实际上暗潮涌动,仇红都不想过问这武卫郎的拟择人选在吏部那儿已经换过了几遭,也不想知道这其中牵扯的又是哪门哪派。

    她只有一个念头,不管此人从前身在何处,一旦成了她的人,便只能认一个主。

    仇老师上线,新身份解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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