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庄周梦蝶，前尘往事（一）
我好似睡了许久，醒来时头昏沉不已，浑身泛软无力。 瞧了瞧四下，这是我在磬天门的住处，熟悉又令我觉得遥远，有些许不大真实。 我下了榻寻了件外衣披上，推开房门走入院内，正好能瞧见蒲云峰的好景色，难得天色不错，我仿佛许久未曾这般清闲自在过了。 今日怎会如此安静？往日这个时辰汩重殿早早便传来惹人烦的早课声了。 罢了，他们如何又干我何事？ 绿水青山，风云缱眷。 我倚在院内的榕树上听仙鹤长鸣，晒着太阳，惬意得很，忽而有人靠近我，在我身上盖了一件衣裳。 我抓住来人欲撤回的手腕， 往我这一拉，另一只手顺其自然的扣住来人的腰身，一时间鼻尖充盈着这人的气息，凌冽克制。 “莫溦？” 我睁眼一瞧，与眼前的人相视。 他低垂着的清冷俊逸眉眼微动，一如既往抿紧的唇抿得更紧，撇开了视线，喉间应了一声。 “……嗯。” 他不挣脱也不退开更不呵斥，明明往日生人勿近，今日却乖巧得很。 我下意识的手指摩弄着握住的细嫩皓腕，却被他挣脱收回了袖中，他整个人也退开来背过身去，动作快得让我未瞧清他的神色。 “你身子未好，便先休养。我采了紫葛与金仲让昶泊去炼制回灵丹了，明日就会送来。” “多谢。” 他正要离去的背影一顿，清冷的声音倒是更低了一分：“回报竺生兰罢了。” 说罢便御剑离去了。 竺生兰？ 我细想了许久，这才翻出竺生兰这件事。 莫溦与磬天门掌门莫涂同期，是师兄弟，为人疏远冷淡，外貌出众却痴迷问道，最后到了修炼瓶颈，需要破皈丹助修行，而破皈丹正好需要竺生兰这一味药引，而竺生兰又很是难得。 恰巧我以前外出历练，偶遇了一秘境，里头什么都没有，困了我两年才等到秘境重开。临走时便薅走了里头唯一一株生在悬崖顶上又极其隐蔽的竺生兰。 这是我两年走遍秘境搜寻到的唯一秘宝，谁知一薅秘境便开始坍塌，我用了莫涂给的千里符这才勉强脱离秘境。 竺生兰是个好东西，可谓是用我命换来的。可彼时我修行顺风顺水，不大能用得到它，便让后院里从外界捡来的小徒弟寅朱用蒲云峰山后的灵泉好生莳养着，长势倒是喜人。 至于我当初为何将它给了莫溦，脑海细想了许久也只记起一点因由：他模样生得好，但主要还是因着莫涂来求情了。 其实仅仅是突破修为不必如此麻烦，他寻个道侣一同双修，必然是事半功倍的。 何况这修真界许多女修，若是听闻他要双修定是趋之若鹜。 只是这冰木头犟得很，一直不愿与人结为道侣，对他人示好视而不见。 我与莫溦也算不得亲近熟识，真正熟识的是莫涂。 莫涂那时新晋掌门，每日忙碌的不行还要管教底下那些一身反骨的长老，他为人儒雅谦和但手段果断精明。 我那时也不过承了一散修衣钵，自行悟道修炼，师父陨落后我便四处游历，直至误闯秘境碰上了同样被困住的磬天门反骨长老之一莫潋。 莫潋这个人很有意思，为人风流不下流，在秘境里也能哄得同行的女修掏心掏肺的。 而我素来随意惯了，倒是与他混得来，也与他那些相好能认识一二，无形之中结识了一波人脉。 后来等莫涂前来搭救之时，已是在秘境内困了数月，我正拿着莫潋珍藏的双修决跟他在那细细钻研，莫涂瞧见了还以为我同莫潋是相好的。 出了秘境，因秘境结交的情义，莫潋便邀我上磬天门去小住几日。 我应下后，搭着莫涂的剑就这么来了磬天门。 谁知莫潋归门后把我放在他住的曲峥峰的偏房，自己去请罚面壁了一月，出来匆匆见上一面便接了任务离开了。 莫潋说我既然无所去处不如安心住着，反正他平日也不怎么在曲峥峰。 于是我便安心的住着，那一个月我在磬天门四下晃了个遍，身份无人知晓却人人都知曲峥峰住了个被莫潋带回来的我，但磬天门门规不错，未有人对我太过无礼。 我时常去瞧汩重殿瞧弟子早课修炼，偶尔指点一番，那些弟子倒也谦逊，虽有个别刺头，但被我打了一顿安分不少。 我记得当中有个叫什么弈的，日日挑衅我，日日被我教训，瞧他那怒不可遏的模样真真有趣至极。 莫涂往日忙于处理门派事务，又要修炼，鲜少能瞧见他人。 某日我正训着一个刺头，莫涂出来检验弟子功课，正好撞见，也不知他瞧了多久。 “褚道友借一步说话。” 我理了理衣裳，看他笑得如沐春风，于是跟着他朝汩重殿外走。 刚踏出门口，他突然一掌劈向我，我一惊连忙躲开来，伸手扣住他手腕想要反制回去，但是他震脱开，转手要掐我脖颈，我猫腰躲过，几个身形晃出了汩重殿到了殿前习武的场地。 他紧随而来，开始拳脚相向，我只能见招拆招。迎了几个回合，各自将各自击退后我便明白莫涂这是在试我。 我将震麻的手紧紧握住，轻笑：“莫涂，我虽是一介散修，但自认能力不差。况且在你们磬天门住了这般久，你若是想要我做什么直言便是，试探便不必了，斗殴我可不大喜欢。” “我只是好奇罢了，不过我确是有一事相求。” 莫涂收了攻击姿态，面上还是那微笑的模样，只是抬手揉了揉自己被击中的那只手腕。 我亦是甩了甩震麻的手，心想这再跟这人打下去怕是得输，在那一众小崽子眼前，日后哪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我想让你任教，平日有空时带着这些弟子下山历练。” “……倒是不难。” 虽说麻烦了点，但我白住这么些个时日，补偿些也没什么。 莫涂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道：“我不知你与莫潋关系如何，但近日门内流传你与莫潋之事有些不妥。门内尚有一座蒲云峰多年未曾有人居住，你若不嫌弃便去那吧。” “唔……”我摸了摸下颏，“那这般我算是你们磬天门的……？” “门客，如若不介意，你也可以入我门下。” “我倒也不至于背叛师门，况且你们修行的路子与我不大合适。”我摆了摆手，“曲峥峰什么都没有，莫潋这厮丢下我自己逍遥快活去了，今日我便要去瞧瞧蒲云峰。” 说罢，他便让弟子去收拾蒲云峰，我则去曲峥峰收拾行李，此后磬天门便有了我的住处。 后来知晓莫涂喜饮美酒，我没事便去寻莫涂喝酒，一来二去倒成了挚友，还知晓他卦术精湛，但他甚少卜卦，毕竟有损修为。 而莫潋与我常去凡间厮混，也是留恋花巷小馆，但有一回喝醉了险些滚到了一起，还是我最后扇了他一巴掌这才清醒过来，连连与我谢罪。 那模样太过认真我反倒不好多说什么，毕竟我也险些被他皮囊惑住…… 之后便再也不曾约着去花街柳巷了，因为莫潋将心思花在了换道侣的道路上，唯有我偶尔去瞧瞧那里的新晋颜色，只是少了莫潋消息不大灵通，一个人消遣也没多大意思…… 大大小小的往事在脑海里涌现着，像是要我记起来什么似的，脑海里满是混沌，既怅然又迷茫。 这让我有些烦闷，我寻思着去莫涂那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