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死里逃生阿念领功 忧心忡忡白帝善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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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筋绳连着一行人沉默的往上游着,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暗卫们是为了保存体力把控方向,阿念和小六却是各怀心事。再次死里逃生的涂山璟忍着剧痛撑着最后一口气,自然无法开口去问一句“为什么海妖会放了我”,阿念却有一肚子的问题要问小六:你认识那两只海妖?那发光的珠子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你看着它的时候一脸忧伤?珠子最后掉去哪里了? 问了也不会有答案吧?阿念默默的想,她从小到大在父亲和颛顼身上得到过无数次类似的回应,每当自己有意无意的问了某些问题时,父王总会慈爱的说:“你还小,这些事你长大了就明白了。”现在长大了,有些事情阿念还是不明白。 颛顼往往岔开话题,久了她自己都忘了,若是难得再想起来,颛顼便会温柔的说:“你不需要cao心这些,有哥哥在呢。”彼时阿念听在耳中便觉欢喜,现在却品出了不一样的味道。不让我cao心不一定都是对我好,也可能在很早很早以前,你们就把我隔绝在你们真正的世界之外了吧? 周围渐渐没那么黑了,能看到一点模糊的人影,应该离海面不远了,阿念瞥了瞥身边抱着涂山璟的小六,最终还是没有开口。手心突然摸到了一颗圆圆热热的东西,阿念一下子睁大了双眼,小六抓过她的另一只手快速写画着,两人一齐在心里默念: “拿好妖丹回去交差” 阿念立刻想起刚找到小六时他神智不清的说着“有妖怪追我,璟救了我……”这就是那妖怪的内丹?可为何突然出现在此?你们杀了一只海妖,然后又遇到两只?涂山璟身受重伤就是因为杀它吗? 这一堆问题阿念一个也没来得及问出口,手心又传来痒痒的触感,小六继续写字:“别问,回去我单独跟你解释。”阿念哪里肯信,你当真会什么都告诉我?还是和他们一样,只会瞒着哄着把我当傻子? 小六好像猜到了她的心思,又在她手心写:“你信我,帮我瞒住,我什么都告诉你。” 阿念有点自暴自弃的想:把我当傻子又有什么不好呢?信不信的也没什么所谓了……她深吸了一口气,在小六手心写下:“好。” 当他们快要浮出海面时,晚霞几乎褪尽,只剩一点融在海水里的余晖安慰着快要被黑暗吞噬的小六。 其实那并不算是真正的海面,而是由上千名神兵神将们合力撕开的海中峡谷。机灵的暗卫提前从水下放出信号,足以斩灭两只以上大海妖的灭妖阵还没派上用场就偃旗息鼓了。 半个时辰前,这番不同寻常的大动作不仅惊动了附近的渔民,正在北岛附近抓捕鲛人的钧亦和金萱也察觉到了异常。两人遥望着那两堵直冲云霄的水墙犯了愁:到底是继续执行任务还是回去支援? 按照哑医的初步规划,试出五种香饵配比最少需要五十个女鲛人,目前才抓了不到一半……他难得与金萱爆发了激烈的争吵,一个认死理不抓满五十不返航,一个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如此声势浩大的阵法非千人不能布,高辛的海军只有陛下可以调用,定是出了大事”云云,钧亦一个头十个大,最后在金萱一句“出了事我担责!”里妥协了,两人召回忘忧镜带着队伍向法阵中心驶去。 五神山的白帝也坐不住了,距离小夭带走阿念已经过去了整整四个时辰,海棠迟迟没有消息传来,他不得不重新幻化了容貌混在侍从里亲自前往。睡眼惺忪的医师鄞驱策着一只不太听话的坐骑带着少昊不紧不慢的跟在队伍最后面,这位熬了好几宿的哑医还没睡上一个囫囵觉就被少昊抓了来当掩护,他倒淡定的很,还认真劝道: “黑帝陛下把话说开也好,大不了撕打一场,让王后疏解郁结之气以调畅情志,于她的身心都大有好处。这几年王后也曾微服前来旱区探望西陵小姐,姐妹俩感情好着呢,不管怎么闹都不会出大事……” 他说的少昊岂会不知,这两个女儿一个被保护得太好,一个则完全相反,野蛮生长到连自己也猜不透心思。唉,但愿儿孙自有儿孙福,真如哑医所言能平安过关吧。 可惜天不遂人愿,一路上听到的消息一个比一个惊人,一会说: “有人落水了,陛下身边人手不够,正在到处调兵。” 一会说:“海里发现了大妖怪,王后娘娘亲自下海除妖了!” 这下连老神在在的哑医也说不出宽慰人的话了,少昊满脑子都是:“谁落水了?颛顼带来的百来个近卫个个灵力高强,怎么还需要调兵?他到底在搞什么鬼?怎么能让阿念去捉妖?” 这位昔日国君不能暴露身份,只能眼巴巴的干着急,好在哑医自己给自己扎了一针,迷蒙的睡眼立刻清亮起来,飞行速度也快了一倍。一行人风驰电掣,远远看见十几艘大小形状不一的海船,挂着九尾狐族徽的涂山氏商船以货舱为主,客舱狭小配置不齐,本就不大的甲板早就堆满了人,连坐骑都无处歇脚。 少昊一行人降落在驻军们带来的战船上,他很快发现所有船只都被强大的法阵固定在原处,否则稍有不慎就要被那道靠神力撕开的海面裂缝吸进去了。战船们围成一圈护卫着一艘高辛王族专用御船,这艘船少昊熟悉得很,它保留了高辛尚白的传统,船身两侧饰有黑色的玄鸟图案。要不是少昊目力惊人,其他人几乎没发现船头的白色人影,纵使看不清人脸,少昊也知道那就是自己的好女婿黑帝陛下。他还穿着昨日批公文时的装束,白衣白靴,金带银冠,正对着深不见底的人造海峡望眼欲穿的等待着…… 裂缝里升起了星点烟火,少昊眼前一亮,一仰头看见一个黑衣青年站在鸟背上高声指挥着:“没有海妖上来,灭妖阵先撤,其余人继续输入灵力,固定好咱们的船,待王后安全出来再分批撤回,务必让水墙缓慢回流,让他们平稳的浮上来……” 少昊一眼就认出那只黑色玄鸟就是小夭的坐骑,可圆圆怎会愿意……这青年指挥这么多人竟如此有条不紊,他究竟是谁? 当大海彻底回归平静时,天已经彻底黑了。 少昊跟着鄞上了御船,眼看着那雕像般的白色身影奔到一个湿淋淋的人身边,毫无形象的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他从头到脚摸了好几遍,这才转头问阿念: “你没事吧?” 这厚此薄彼也忒过分了些,少昊扶额哀叹,心里颇为担心。阿念倒是很沉得住气,自己弄干衣服,接过海棠递过来的斗篷若无其事的摊开手: “我没事,那吃人的海妖已经死了,这是它的妖丹。” 船上众人只觉金光一闪,一枚妖气四溢的金色妖丹出现在王后的掌心,海棠两眼放光的脑补了阿念水下大战海妖几百回合的场景,立刻热泪盈眶: “王后娘娘心怀苍生为民除妖,实乃社稷之福!” 阿念一听什么“社稷”、“苍生”就莫名焦躁,本能的就想否认,可她的手被拽住了,颛顼忙着用灵力帮小六烘干衣物,又给他裹上斗篷,一时也没注意这小动作。小六挠了挠阿念的手心,那表情分明是在说:“你忘了我们的约定吗?既然她这么说了,那就是你杀的!” 随行的侍卫们十分有眼色的恭维道:“金色妖丹极为难得,娘娘竟能这么快就降服了万年大妖,实在令臣等汗颜!” 这下轮到阿念扶额哀叹了,她无可奈何的接了众人的恭贺: “我不过是找人的时候顺便……” 这句话听在众人耳中又成了谦逊低调的美德,一时间此起彼伏的恭贺声里都多了几分心悦诚服,连颛顼都颇为动容: “阿念,你做的很好,哥哥真为你骄傲。” 若换了从前,得到颛顼一句真心的赞美虽不至于让阿念心花怒放,那也要开心好几天,可此时此刻她突然觉得很没意思。这一天一夜发生了这么多事,小夭突然变成了小六,颛顼突然吐露心声,自己突然莫名其妙的就出了海………现在阿念也记不清小六说了什么气人的话,可那种差点儿失去至亲的感觉却深埋在心底成了不可磨灭的记忆。 好累啊,我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睡醒了再去找小夭揭开谜底,下海救她本就是我该做的事,哥哥夸不夸我也没那么重要……此时的阿念还没有意识到这种微妙的心境变化对自己未来的命运有什么影响,她看都没看被颛顼紧紧搂在怀里的小六,一边打哈欠一边说: “你也检查过了,她没有外伤,有没有内伤我不知道,涂山璟受了重伤,随行医师赶紧去救人吧。” 黑衣军官还在战船上指挥善后事宜,只能在周围援军散去后远远看一眼王后的背影,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那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儿与记忆中不太一样了,这短短几个时辰惊心动魄,他一时也说不出到底哪里变了。他的目光追随着王后的背影消失在船舱门口,正准备去寻海棠来打听消息,突然一只大手拍在他的肩头,一个陌生的声音在他耳畔轻声说: “孩子,你的分水阵法很是精妙,不知你师从何方?” 此人偷窥了多久?我竟然一无所觉!黑衣军官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眼前的中年男子,虽然从未见过,可神态却似曾相识。见他没有回答,那人又笑道: “我也曾修习水灵多年,自创了一套分水阵法传授给了我的女儿和两个徒弟,只是我只给孩子们演习过单人和百人阵法,不如今日之浩大远甚矣!” 黑衣军官环顾四周,抬手设下禁制,恭敬跪下叩首:“蓐收拜见师父。” 少昊忍不住又夸道:“百人阵法和千人大阵无法同日而语,你竟能将我的分水阵和兵法结合起来,危急关头调度千人还没出一点错,看来这些年你没有懈怠,为师很是欣慰。” 蓐收被他夸的不好意思:“徒儿从小愚钝,不及黑帝陛下天资过人,如今又有俗务缠身,无法专心研习师父当年所授包罗万象的各种本领,徒儿尽人事听天命,今日也是情势所迫勉强一试罢了。” 少昊何尝不明白,蓐收还不知道阿念和小夭的纠葛,若不是他临危不乱力挽狂澜,怕是一场闹剧真要向着不可挽回的方向一错再错了。 “你身居高位不忘初心已是难得,你只身前来收拾他们的烂摊子……也是你做师兄的情义。可你也该明白月满则亏,水满则溢……” 少昊语气骤然转冷:“神农义军被歼灭后,你官拜护国大将军掌全国一半兵权,颛顼对你已是封无可封。青龙、羲和两部早已随我迁居轩辕山,我不管你为了什么,若无紧急战事,你无诏回母国就是犯了大忌,难道你真以为靠着化形术就可以瞒天过海?” 蓐收慢慢现出真容:“自然不能。待陛下忙完,我会去单独请罪。” 少昊长叹一声:“你要时刻记住,颛顼已经不是从前的颛顼,无论你们曾经多么亲厚,他都不再仅仅是你的师弟,那个位置……是容不得他有半点私心私情的。” 蓐收深深叩首后重新幻化了容貌:“徒儿明白,多谢师父提点。” 少昊又问:“让阿念下水是她执意如此吗?颛顼什么态度?” 他觑了一眼不远处的御船:“你不用对我隐瞒,你不说,我也能从别人嘴里问出来。” 蓐收回道:“王后……确实执意要去,陛下阻拦也无用。” 少昊沉吟不语,蓐收又道:“以王后今日之功,无论她犯了多大的错都可弥补。徒儿本来极力反对,可如今看来,陛下这番安排一石三鸟,即保全了王后,也能堵住神农山的猜疑,此次突然调兵也师出有名,当真是最好的结局了。” 尽管心里不喜颛顼的做法,少昊也不得不承认他确实以最大的限度顾全了大局,只是这其中还有多少辛酸无奈,仅此只言片语岂可一一道尽?少昊看着蓐收离去的背影默默叹道:“颛顼已经跟阿念摊牌,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当年那么多人劝你娶阿念你偏不点头,若是你愿意,我宁可重新布局也要保全女儿一生幸福。可今日……海棠不懂事你也跟着疯,真不知你对阿念……” 他一发愁就下意识的去摸胡须,可易容后的这张脸光光溜溜无须可捋,只好尴尬的停在半空。刚刚赶回来的钧亦站在御船甲板上徘徊不前,少昊一眼瞧见,立刻就想到了那个震惊四座的绝密任务:抓捕鲛人。来的路上他已经把东拼西凑的线索整合起来细细思量一番,此时看到钧亦,隐约猜出了小夭突然出海的缘由。 唉,还是为了那个白衣白发的镜中人!颛顼怕是还不知道小夭与他的过往,一门心思要为她解毒……我本以为小夭嫁了人就可以慢慢放下,可谁知颛顼横插一脚……现在这丫头怕是跟涂山璟也有了隔阂,自然更加放不下,竟会爱屋及乌至此!也不知是谁走漏了捕鲛的风声,这下可好,解不了毒还惹得小夭冲动出海,差点儿就回不来…… 少昊不知是要怪颛顼身边的人嘴风不严还是该怪涂山璟太过隐忍,可小夭两次遇险疑云重重意外频出,也不能完全怪罪他俩,少昊思前想后,最后还是化作一声长叹:这几个不省心的孩子都是来向我讨债的,定是我从前亏欠了他们的父母太多太多………罢了罢了,总不能真的撒手不管,为今之计还是先帮蓐收度过难关再说! 他拿定主意,也向徒儿消失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