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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有一次意外,那就会有无数次意外。 散本来以为这样的生活可以维持下去,最多就像之前那样偶尔跑进来一条杂鱼。 但他始终没想到,流率先打破了平和。 一天早上起来,他摸到了床边一片冰凉。那个项圈被打开放在了枕头上,仿佛在昭示着自己是被主人亲自打开的。 他本以为流是自愿被锁的,因此他没有刻意隐藏那条钥匙,而是将它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是蓄谋已久了,还是难以忍受了? 或许只是因为......他的哥哥始终都没有彻底爱上他吧..... 就像当年一样。 他坐在客厅处发了一个上午的呆,直到门边传来声响,他才机械式地抬起头望过去。 “斯卡拉姆齐,给你带了点杏仁饼。” 流关上大门,把一袋装着食物的袋子放在了桌子上。 “你应该知道,我不爱吃甜的。” 他站起身,慢步走向自己的哥哥。 “布耶尔给的,她说知道我们想过二人世界,就不计较请假的事了,但还是想拿点东西来慰问你。” 散的目光从未分出过一点给那袋饼干,他伸出手揽过流的腰,并把他摁向自己的怀中。 “去哪了?” 从回来的那一刻起,流就预想到他会兴师问罪。 “布耶尔是我的监护人,如果你一直困住我,她会起疑心的。” “我没打算逃,只是去了一趟教令院而已。” 脑中紧绷着的弦此刻放松了下来,像是阴霾退去,散的眼里又恢复了一点亮光。 “以后要出去的话,能先跟我说一声吗?” 流突然后悔起了今早的不告而别,尽管他只是打算离开一小会儿,但这种行为却让人回想起了当年的背弃。 “也不会去很久,我和布耶尔约定过,等教令院的事妥当完成后,她就不能再干涉我的任何决定。” 实际上她从未逼迫过自己。 “好......” “流,我爱你......” 他的哥哥非常信守诺言,从那一天起,流一般每周只出去三次,而且每次出去的时间最多不超过4个小时。 走之前他也会提前告诉散一声,回来时他都会带上布耶尔给的慰问品。 好在和博士的交易仍在进行着,就算半路跳出来一个杀手,流也能轻松地解决掉他们。 而令散最满意的一点,则是流的自觉。 每逢回到家后,他都会先回卧室把项圈戴上,然后才走到散的面前开口说话。 一个月后—— “这是什么?” 往常布耶尔送来的慰问品几乎都是甜食,但今天带来的东西却大有不同。 一个圆筒状的铁罐立在了桌面上,贴在它顶部的标签纸写满了看不懂的符号。 “须弥茶,最近教令院新出的产品。” “布耶尔知道我们喜欢苦味的东西,恰巧新品待尝,她就先送了我们一罐。” 两人确实偏好苦口,但再往下细分又有些不同。散会更喜欢吃苦味的食物,而流会更喜欢喝茶,且越苦的茶他越喜欢。 “要尝尝吗,布耶尔说我们会喜欢的。” 散看出了他的那点小心思,说到茶,明明是他自己更想尝。 “好啊,那就拜托你帮我泡一杯了。” 收到指示后,流就拿着那罐茶叶走进了厨房,然后他开始熟练地烧热水,洗茶具。 准备妥当后,流擦干了手上的水,轻轻地旋开了茶叶罐上的盖子。而看清里面的事物后,他突然有些苦恼。 只见罐子里的茶叶被一个布袋装着,而它的开口处却被打上了死结。 一旁的散正饶有兴味地看着这一切,他既不说话,也不乱动,就好像是在等待着人的下一步动作。 然而散并没能欣赏太久,因为在那之后,流就吩咐他去客厅里拿剪刀。 “喏” 接过剪刀后,流继续着手上的动作,而散也重新站到一旁继续观赏起来。 不一会儿,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水就递到了散的手里。 他并不是很怕烫,轻轻地吹了几下后,他就抬高杯底喝下了小半杯。 “确实挺不错,我很喜欢。” 一般的茶和咖啡一样,喝下后会使人精神百倍,但眼前的这种须弥茶却不然,它会更像市面上的那种养生茶。 今晚犯困的时间提早了,散看了一眼已经快闭上眼的流,一时也推测出了那款茶的真正功效,无非就是安神助眠,缓解失眠。 “流,我们回房睡。” 听到声音后,眼皮已经阖上的流突然又猛得将它睁开。喝得最多的是他,现在犯困最严重的也是他。 “布耶尔只跟我说了它能安神,但没想到实际功效会这么强。” 散轻笑了一声,他走到流的身旁,把人的手牵起后就拉往卧室内的床。 一路上他关掉了所有亮着的灯,直到身体接触到柔软的床垫时,他就把手搭在流的腰间,闭上眼沉沉地睡去了。 半个小时后,流睁开了双眼。 从月光下看,他的眼中竟不见一丝疲惫。 他轻轻地把搭在腰间的手放下,随后悄无声息地下了床。 背对着透入窗内的洁净月光,他低下头,把目光锁在床上那人的睡颜上。 他又骗了自己的弟弟。 把人叫去拿剪刀时,他就往一个杯里倒入了一些透明的液体。 须弥茶的功效并不强,强的是那一剂安眠药。 从知道散是愚人众的人后,他就久久都不能舒心。 早年他从布耶尔口中得知,那个杀人如麻的组织从不会怜惜它的成员,他们的恶劣程度就和当年的雷电家一样,十分的令人生厌。 散一直都完成不了任务,所以组织才会派杀手过来...... 但眼下的表面平和不可能一直维持下去,所以他会作出一时的欺骗,也只是为了之后的计划。 他必须要做出行动,绝不能再像当年那样,抛弃自己的弟弟。 更何况,现在的他们不仅仅是兄弟,还是爱人。 “那就......拜托你先睡一觉了。” “散兵。” 在荒郊野岭处,一家私人诊所坐落在靠城的平地上。 流走到门前,看到了写着暂停营业的牌子。 标牌的上边缘落下了许多灰,一看就知道这里很久都没有人来了。 一个月前,那个私闯民宅的杀手提供了这个地址。如果他没有撒谎的话,那就意味着这里还暗藏玄机。 他伸手往门上轻轻一推,那扇门在“滴”的一声后竟自动打开了。 虽然被吓了一跳,但流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他把眼珠子往上瞟,不出意料,他看到了角落处的一点蓝色亮光。 ——微型监控。看来没有来错地方。 流稳步地跨进大门,走向诊所中央的候诊区。 因为是在夜晚,所以室内的蓝色亮点十分明显。他调整方位,使自己朝向最近的那点亮光,同时眼睛径直地看着它。 没过多久,旷大的诊所内部响起了一阵广播声。 “你这次来,竟然没带上货品。” 这道声音低沉而又冷淡,尽管经过了机器的转换,它也藏不住主人的高傲与蔑视。 “不必,我是来谈判的。” 那道广播响了一串电流音后就熄声了,紧接着配药室传来一阵机关启动的引擎声。 循着声音走去,映入眼帘的即是一条通往底层的楼道。 愚人众都那么喜欢设机关吗...... 流顺着通道往下走,随着亮光的增多,周围的声音也繁杂了起来。 大型机器运作的声音,各种液体搅晃的声音,以及......人类的声音。 药剂师,人体实验...... ——多托雷。 走过一个转角,流就看到了一个站在巨型玻璃舱前的青年,他手上拿着一个垫板,像是在记录着什么数据。 听到了渐近的脚步声,他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而是自顾自地说话。 “散兵,你还能拿出什么筹码来做交易?” 流垂着头靠在门边的墙上,随后语调平淡地回答: “我哥哥的性命。” 站在中间的那人终于舍得转过身,他很轻地哼笑了一声,随后嘲讽似地说道: “终于选择放弃了吗?” “那就意味着,先前的交易要作废了。” 流并不知道散跟他做了什么交易,但眼下最重要的是让他答应一件事。 “当初是你带我进愚人众的,那你就肯定会有办法让我脱离组织。” “最近来杀他的人变少了,组织应该是把这项任务交付给你了吧。” 科学怪人即使在室内也要戴着面具,这就使人看不清此刻他脸上的表情。 “猜得不错。” 果然如此...... 流心下了然。他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接着开口: “我们不是你的对手......” “所以,如果一定要取下他的性命,那执行的那个人......必须是我。” “届时你尽管拿着这份功绩去向组织邀功,相信这会比之前的交易更划算。” 说完,靠在墙上的那人忍不住抬手撑住额头,像是在掩饰着内心极大的悲痛。 “原来是情感使然吗,真是有趣。” “一周之后,我会亲自上门验收结果。” 谈判成功,流也没心思继续待在这儿,他转过身,朝着门外走去。 “脱离组织后,你打算去哪儿?” 流停下脚步,嘴角扯出一个不太明显的弧度。 “陪他啊。” 连廊的声音逐渐变回往常的那样,直到上方传来机关的运作声,博士才收回看向大门的目光。 “真是感人的兄弟情。” “所以,你是谁呢?” 桌上的手机突然响起了一连串的提示音,流烦躁地点开屏幕,看到的就是空荧两兄妹的信息轰炸。 ——你们怎么还不回来啊 ——老师说你们家里出事,要一直请假 ——可纳西妲却说你俩过二人世界去了 ——对啊,学校不也能过二人世界吗??? ——难道是因为之前我们说错话,惹你俩不开心了?? ——是朋友就回来看看我们吧!! ...... 流cao纵着手指上下滑动屏幕,他想了想,确实很久都没有见到那两人了。 可是他的时间很金贵,不会随意地分给任何人。 兄妹两人对他关切有加,在学校也帮过他很多次。但即便如此,他们在流心目中的位置也始终无法超越散。 “怎么了?” 散一进卧室就看到哥哥愁眉苦脸的样子,他把手上的茶杯放下,并用指关节将它推到人跟前。 “布耶尔的远房亲戚——就是坐我们后面那两兄妹,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学校。” 茶水表面飘着的水雾并不多,估计是泡好之后被晾了一会儿。流试探性地摸了摸杯壁,感觉不太烫后就拿起来抿了一小口。 “淡了。” 自从那天拿回了那罐须弥茶,这个人每天都要泡上几杯喝。一开始还是自己动手cao作,后来闲着无聊,他就把这项技能尽数教给了散。 也就两三天的时间,他就完全学会了。可在那之后,他都会刻意地放少茶叶,调低浓度。 “太浓了容易犯困,而且茶叶快喝完了。” 茶杯被重新放回桌面上,流控制着手指一转,随即在手机屏幕上敲下了几个字。 “喝完了我再去教令院拿,反正样品很多。” ——过一段时间再告诉你们 ——如果我没有上线,那就代表着我们在旅游 点下发送键后,流摁灭了屏幕。 “所以还是少点喝吧。”这样就不用经常出门了。 听出了言外之意,流侧过身子,仰起头看向上方的人。 “散,我们不可能一辈子都待在这里。” 散的深紫色瞳孔骤缩,他突然心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哥,你是......什么意思?” 脑中的记忆碎片逐渐拼合,组成了当年他们离别时的场景。 “你会害怕死亡吗?” 当年他和哥哥出逃雷电家,就是为了活命——没有价值的东西不会被留下。后来散为了活命,为了寻找自身的价值,选择了投奔愚人众。 这一切似乎都在说明着一点,散害怕死亡。 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我曾向往过死亡。” “和你分开之后,斯卡拉姆齐就已经死了。为了找到自身的价值,我抛弃了所有感情,选择投奔组织,成为一个执行任务的工具。” “直到与你重逢,我才意识到,原来没有你的人生,就和死了一样没有区别。” 实际上流也是这么看待他。 他们虽然是思维独立的双胞胎,但其实更像是同一个人。他们互为对方的心脏,互为对方的灵魂,若是分离,就没有一个人能真正地活下去。 好在他们重逢了,那两颗鲜活的心脏才没有黯淡下去。 “我曾想过,等成年之后,我就会摆脱布耶尔的监护,一个人踏上寻找你的旅途。若是找到了,我就用一生去弥补你;若是知道你已经死了,那我就会来陪你。” “散...我爱你。所以,我也不会畏惧死亡。” 其实散很想对他说,自己并没有对当年的事感到很生气。所谓的弥补也只是一个借口,仅仅是为了加深关系而已。 “那些杀手都是冲着我来的吧,是因为......你狠不下心杀了我吗?” 以及后面的请假,囚禁,那个闯进来的杀手。 “......真聪明” “你到底想说什么?” 散的脸逐渐变得苍白,他眼里的绝望几乎要满溢出来。 椅子拖动发出了一些刺耳的声音,流站起身,温柔地用吻来安慰他。 尽管它的作用收效甚微。 “如果我必须死,那我希望......” “动手的那个人是你。” 他和多托雷之间的交易,其实并不稳固。 有太多的变数可以产生,他能保护得了哥哥一个月,但却保护不了一辈子。况且之前的那次发烧,也正是说明了意外总会发生。 “我知道了......” “但是,死亡并不会分开我们。” 这句话的意思是:如果他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哥哥,那他就会立刻自杀。 真是一点都不忌惮死亡。 流轻笑了一声,捏着人的头发打趣道:“教令院有安乐死的药,不过记得要提前预约。” 为什么这个时候还能笑得出来...... 散仍然面露难色。 不知道为什么,流脸上的笑意越深,他心底的恐惧就又加重一分。 “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他将身上的流推开了一小段距离,随后双手死死地扣住人的肩膀。 流被疼的闷哼一声。 被推开之后,他的视野变得宽阔,因此窗外的几道黑影,此刻就清晰地落到了他的眼中。 “是啊,愚人众排名第六的杀手” “散兵。” 散的瞳孔逐渐变小,他几乎是木然地盯着眼前的流。 “为什么你会——”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