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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个月前—— 流浪者看着寄到家里的信件,上面赫然写着:诚邀阿帽学者前来参加提纳里教授的演讲。 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四次了,第四次小吉祥草王叫他去浸染一下所谓的“学术氛围”,即听讲座。 虽说确实能帮助他认识更多的人,但流浪者并不想呆在人群之中,独自一个人待着反而会更好。 但眼前这件麻烦...... 忽然,久远的记忆浮现在脑海中,他想起了曾经担任第六席执行官的自己。 博士的切片技术是从他身上研究得出的,身为实验者本人,自然也知道制作切片的方法。力量封印被解除后,他如愿获得了?散兵?的称号,但与此同时,丑角也给他下达了堆叠如山的工作。 有时忙不过来,他便会借用博士的实验室,给自己创造出一个切片,充当自己的帮手。 他没想太多,看着离讲座开始也不远了,便在不远的山谷处杀了一圈深渊法师,将足量的地脉树枝带回了家中。 好在有学者给他赠送了许多实验装置,之前在教令院也有看过相关的书籍,在记忆的指引下,他也勉勉强强搭建出了一个小型实验室。 再次拾回许久不用的技能其实并不难。天边昏黄,太阳甚未下山,他就制成了与记忆中的?散兵?毫无二致的人偶。 最后一步,流浪者低声吟诵,人偶自身的力量被最大程度地释放出,他后颈处的巴纹霎时间亮起紫光。 像是照应了他的呼唤,切片人偶也同时睁开了泛着紫光的双眼,渐渐苏醒起来。 室内发出的动静惊动了空中的小鸟,就连那张扬的夕阳也躲到了海平面之下,而始作俑者们似乎并没有注意到窗外的一切。 “你......” 散兵看着站在对面的流浪者,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自己的切片。 可眼前这个人的衣饰与自己千差万别,只有相貌是完全一致的,况且自己没有正在制作切片的记忆,所以...... “我是你的切片。” 流浪者突然觉得有点好笑,“每次醒来你都会质疑自己,但结果都是一样的。” 他将笑意实质化。 “又见面了,斯卡拉姆齐。” 就凭现有的记忆来说,散兵觉得这是他从未预想过的情况,他的记忆停留在造神计划实施前,即接上连通全身神经的管子前。 “未来的我竟是这个样子,那是不是就意味着,我的成神计划失败了?” 流浪者听着他毫无情调地发问,虽然看着表情是湖水一般的平静,但他知道人偶的内心一定是十分的复杂。 “确实如此。” 得到确切的答案,散兵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他试着抛开这些负面情绪,将正眼放在了流浪者身上,他的装束从头到脚都写着自由和洒脱,脸上也是一副看淡世间的神情。 所以在那之后,自己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过去的事以后再说吧,现在你要履行身为切片的职责” 流浪者看着快要转到整点的时钟,也没管散兵此刻心情如何,他转身走回房内,从衣柜里拿出一套与自己身上一模一样的衣服,检查没有遗漏后便将其丢给散兵。 看着手上这团蓝白色的布料,散兵陷入了沉思。没几秒后他转过头,正想出言嘲讽几句,就看到流浪者背靠在门边,双手交叉地站着,脸上则是一副我听你说的表情。 明明互相了解,却非要打哑谜,散兵对这个未来的自己又有了新的发现。 他哼笑了一声,说“知道了,我也觉得很好看,那请问你要看着我换衣服吗?” 流浪者想要捉弄人的想法被戳穿,但他也不恼,只是侧过头闭上眼。 “快点吧,时间快到了。” 似乎是因为第一次穿这样的衣服,散兵只能对照着门边的人偶一件一件地套上衣物。 “你竟然真的闭眼了,怎么,现在学会人类的那套礼仪了?对自己都会觉得羞耻?” 再度睁开眼,流浪者看到的就是和现在的自己完全一样的人偶,简直就是个完美的复制体。 “我既能对自己刻薄,也能对自己尊敬。这样的回答,你满意吗,执行官大人?” 和自己斗嘴还挺有意思的,散兵如是想到。 不过他没有时间再挑逗下去了,现在的他需要完成身为切片的“工作”。 流浪者不等他回答就拉着他的手快步走出门外。站定后,他挥动着左手,一个蓝灰色的铃铛随即出现在他的身旁。 “你的任务就是代替我去参加教令院的讲座,授课人叫提纳里,你随便问问学生就知道怎么去了。” 散兵静静地听着,他感受到身旁的气体流速逐渐加快,眨眼间,带着星空微粒的风便聚集在一起,环绕在他的周围。 “你应该认识,当时你用雷劈过他来着。” 估计是在禅那园那会儿,那个长耳朵的巡林官吧,散兵一下就联想到了他。 “叮”一声轻响,铃铛开始启用着它的传送功能。 “一路顺风,斯卡拉姆齐,你该走了。” 这是散兵离开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一句无关痛痒的离别语,相隔几百年来再一次听到,竟是出自「未来的自己」的口中。 这世间,原来只有自己是最爱自己的。 四周只剩下动物生灵的叫声,流浪者看着空无一人的草地,突然心生了一种名为孤独的情绪。 真是奇怪,执行官时的自己对待切片可不会依依不舍。在完成任务之际,他会直接切断人偶的能量来源,随后丢进焚化炉里烧尽。当时想着反正原料充足,繁忙时按照需求现场再做一个即可。 况且,即使不放进炉子里摧毁,切片也会在一天之内自动消失。 如果可以的话,把他留在身边貌似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流浪者如是想到。 把人送走后貌似也没什么事可做了,但是他宁可一个人待着也不想去浸染那所谓的学术氛围。 讲座最多就开两个小时,散兵回来估计天也黑了,而在那个时间点,人类最喜欢聚集在一起享用晚饭。 想到这,流浪者便看向染了紫霞的天空,心底里有了个计划。 从教令院门口出来时,散兵感觉自己单通了12层深渊,精神是十分的疲惫。 也难怪他不想去,那浓厚的学术氛围,激情昂扬的学术讨论,也就只有原生的须弥学子能乐在其中了。 天已经黑了起来,路边的感应灯自动亮起。 散兵突然意识到,他虽然认识须弥城的构造,但不知道去流浪者的家该怎么走。 仿佛有心电感应般,在隐隐之中他好像听到了熟悉的铃铛轻响。在他看向声音的源头时,有一阵风吹过,好似在指引着他归家的方向。 “哈,一路顺风,原来是这个意思......” 寻着风走了一长段路,当看到熟悉的木屋时,散兵不禁感叹道:风系神之眼的力量还真是强大。 门没有锁,他轻轻一推就打开了。 “散兵阁下,回来得挺早啊。” 流浪者没有看向门外,而是看管着炉子的火候,但这并不妨碍他出言调侃。 他在准备晚饭。散兵一时忘记了回嘴,就因为看见了这算是温馨的一幕,他愣在原地,一时不知道下一秒该做什么。 流浪者等半天没听到回答,也懒得计较那么多了,叫人回去换衣服后便开始专心做饭。 月亮升停到半空中,静静地透过窗户观察着餐桌上的两人。 换回执行官衣服的散兵看着面前的一碗鳗鱼茶泡饭,以及旁边放着的餐具,再一次陷入了沉思。坐在他对面的流浪者像是把他当成了空气,自顾自地享用着自己的那碗。 终究是按耐不住内心的疑问,他率先打破沉默。 “如今的你,是想成为一个人类吗?” 流浪者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他轻笑了一声,说:“成为人类,成为神明,都不是我的目的,我只是单纯的想做而已。” 他将自己碗内的一块鳗鱼夹到对面的碗里,又接着说“至少我很享受现在的一切,它可以来着人类,来自神明,来自世间万物。” “也难怪你会有风系神之眼,我好像更加好奇在那之后发生的事了。” 散兵拿起筷子,开始享用「未来的自己」做的饭。 “最后再告诉你吧,我猜你也不想那么快就消失”流浪者放慢了食用的速度,就好像是在照顾着这个「过去的自己」。 “现在的你,估计有新的名字了吧,我该怎么称呼你呢,「未来的我」?” 流浪者猜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但没想到是现在。 “无名无姓,只是一介流浪者,不过旅行者他们倒是给我取了一个。” 他们都知道,名字是人生中最重要的礼物,是承认生命存在的一个证明。 吃完晚饭后,他们简单地收拾了一下餐具便来到了后院处。 夜晚的天空在万千星星的点缀下显得明亮透彻,就算不开灯,他们也能看得清对方的脸。 “你说,那位旅行者能分得清穿同一套衣服的我们吗?”流浪者从身后抱住了那位执行官——他的罪业,他的过去,他的“心”。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我可做不到你那样如风一般的洒脱。” 散兵没有抗拒他的动作,看了眼自己垂下的手,轻声道:“告诉我真相吧,世界树已经发现我了。” 早在刚才,流浪者就注意到他白的发亮的指尖,已经开始变得透明,不然他也不会一时心急就抱住人偶。 不过他的切片终究是逃不过世界树的眼睛,早晚他都得消失不见。 流浪者平淡地讲述了在造神计划失败后的事:踏鞴砂事件的真相,他跳入世界树妄图删除自己的决心,以及现在拾回记忆成为流浪者的自己。 散兵沉默地听着,他的内心无疑是悲痛的,但看向眼前的这个流浪者,他似乎又没那么绝望了。 身体在逐渐变轻,紫色的光粒已经蔓延到自己的胸前。 “散兵!” 感知在慢慢地减退,眼前的景象已变成一片纯白。 “看来,是我成就了你” “那么,流,一路顺风——” 四周又恢复成那片熟悉的景色,流浪者在原地呆了一会,才转身走回屋中。 他想,其实自己并不能做到真正的自由和洒脱。 他仍孤独着。 得知流浪者沉迷于制作切片后,旅行者几乎没再见过他。而如今能在丛林里偶遇,也只是正好撞上他来收集地脉树枝。 几道风刃之下,妄图逃跑的深渊法师迅速被击倒在地上,发出几声意义不明的叫声后便失去了动静。 “又见面了,大名鼎鼎的旅行者。” 如今他对风的语言了如指掌,无需刻意回头就能辨认出来者的身份。 他哼笑一声,察觉到两人靠近后便转过身,并摆出往常那副傲慢的表情。 派蒙看着满地都是深渊法师的尸体,瞳孔颤抖着发问。 “你...你这家伙怎么在虐杀它们啊?”她往前飞了两三步,在看清深渊法师们惨烈的死状后,内心竟产生了一丝怜悯。 听到派蒙的话,旅行者惊愕地睁大了双眼,有些僵硬地转头看向她。 “派蒙,你......不记得了?” 视线全都汇聚到派蒙身上,令她产生一种无端的焦躁感。 “怎...怎么了嘛,我...说错话了?” 旅行者意识到派蒙估计是忘记了那件事,而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发生过的事自然就不会被轻易遗忘。 给派蒙丢下一句“等会儿给你解释”后,他便径直走向流浪者。 “你循环往复做的事情,或许并没有意义。” 旅行者并不是在强迫他放手,而是想作为朋友给予他劝告。 “......” 流浪者的眼神有一刻变得晦暗不明,但下一秒他又恢复了表情,转了转眼珠看向他。 “你知道博士的切片为什么可以一直保留下来吗?” 这是彻底不想停手了,旅行者心想。 他轻轻叹了口气,用着有些疲惫的语调回答“是因为世界树识别不了他们吗?” 流浪者并没有给予否认,他双手抱臂,交叉着放在胸前。动作间,他感受到皮肤处传来了一阵阵的冰冷。 “因为他是人类。” “切片就形如克隆人,无论生产多少,他们与本体的基因都不可能完全一样。而这种各有差异的存在,又怎么会被世界树拒绝呢?” “反倒是我这种机芯人偶,与复制体之间唯一不同的就只有记忆。” 他突然抬起头,透过叶丛间的缝隙望向天空。阳光依旧刺眼,他却像是没事人一样眼睛一动不动,仿佛是在追忆着什么。 “他的记忆恢复到一定程度,世界树就会识别出两个一样的人偶。经过判断后,它一定会留下我,并删去与切片相关的所有事物。” “无论多少次。” 这也是派蒙会不记得那件事的原因。 旅行者还想说点什么,却见他拉低了帽檐,cao纵着铃铛施展法术。眨眼间,深渊法师掉出的树枝瞬间消失,只留下一片废体的残骸。 “那就再见了,慢走不送。” 说完,他便化作一道蓝绿色的风,在原地消失不见。 派蒙仍处在茫然之中,好在旅行者并没有忘记她,简单讲解了一下情况后,便带着她离开了这片地方,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所以他是在重复做一件不可能的事吗?”派蒙蔫蔫地说。 虽然看不惯流浪者的言行举止,但相识至今,她还是不想看着他陷入迷茫。 “他本可以脱离孤独融入到集体之中,但很明显,他不喜欢热闹。” “虽然在我们看来那是无用功,但对于他而言......或许他从中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吧。” 几天后—— 纳西妲找到了在须弥城闲逛的旅行者和派蒙,她叫停了二位,亲切地询问: “你们知道阿帽去了哪里吗?有因论派的学者正焦头烂额地寻找他,貌似是为了请教一篇历史文献”。 身为因论派的代表,流浪者即便是公认的直言不讳,他也仍受到许多追求真理的学者们的爱戴,甚至是热衷的追崇。 派蒙在空中转了个圈,飞到纳西妲的面前说:“我知道哦,刚才我看到他去凯瑟琳那儿接委托了,貌似是......清剿无郁丛林那边的深渊法师!” “他最近老爱去打架了!我已经看到过好几回了!” 回想起这几个月流浪者的行径,作为降临者的旅行者,自然是知道他的真正目的。 但此刻无论是说实话,还是附和派蒙,都不会对任何事物产生影响。 因为世界树可以修正所有的错误,维持人与人之间的绝对和谐。 旅行者低下头,看向智慧的神明,道: “前阵子他对我们说,他怀念起当初在深渊大开杀戒的自己,想去找深渊法师叙旧一下。” “或许不久后,他就会回来了吧。”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