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称鬼斧神工,可它们又是如此的脆弱,仿佛从不被珍视。 今墅安在韩骤跟前蹲下,拍拍自己的肩膀:“上来吗?” “嗯。”韩骤趴到他的背上,两手环住他脖子的瞬间有如昨日重现。 对韩骤来说,从第一次在林中遇见今墅安,到现在马上就七十年了,七十年深深浅浅的想念与无处安放的执着,总算化成了满满当当坚实又恒久的温热。 他把脸贴在今墅安后颈窝,闭着眼说:“小叔,你就背我走回去吧,咱俩去你楼下的百荟楼吃一口,我睡会儿。” “睡吧,醒了就到了。”今墅安托着他屁股往上颠了颠,回程路过画室的时候看见了林林。 林林今天没有炸炸呼呼的,她穿着雪白而蓬松的羽绒服,从画室出来后,开门上了自己翡冷翠色的小甲壳虫车,远远看着平和清丽,似乎是成熟了许多。 第80章 第 80 章 老话说下雪不冷化雪冷,今天的雪不大,尚不能把温度拉升太多,但街面上没风,走起路来也不算太难受。 今墅安背着韩骤走了一个半小时,每一步都踏踏实实踩在地上,前面冷气扑面,后背却出了一层热汗。韩骤已经从不如行囊重的小娃娃,长成了圆熟娴雅的成熟男人。 今墅安听着他粗重憨实的呼吸,心里头有种别样的安宁。韩骤已经惦记了他七十年,而他也是在七十年前第一次遇见的韩骤。 在精神病院门口轻飘飘的一瞥,是沉在忆海深处的洁白贝壳,浅淡的关系在涉及到性命之时,变得沉重又饱满——从韩骤穿回1950留下他的命开始,他往后走过的那两万五千多个日日夜夜,就全都与韩骤有关了。 可以说,获得彼此,是造物主在他们遭遇迫害之后,给予的最好补偿。 今墅安想到这里,垂下眼温暖的笑起来。 临近年根下,粮城的大街小巷一如往常般开始热闹,但随着年味越来越重,韩骤心底的焦虑却愈发控制不住。 往年这个时候,他父母多半已经旅游回来,全家人开始里里外外准备年夜需要的东西了,各种冻鸡、冻鱼、冻苹果会被陆续堆在窗户夹层里,家里有时候还会挂几串长明的,很小的彩色灯泡或者小红灯笼、中国结什么的。 他哥会亲自动手写上红对子,然后叮嘱他把大大的福字倒过来,贴在家里的每扇门上。 三十儿那天晚上,他mama会一边跟家人唠叨,一边剁饺子馅儿,到了七八点全家人就围坐在圆桌旁,边看春晚边吃年夜饭,每次不到十二点,他爸爸就会因为喝多了而先一步睡着……可是今年过年,这些都没有了。 永远也不会有了。 不光往后没有,就连从前那些也都是假的。 他父母从没去旅行过,他们一辈子都待在C市,从没见过外面的风景。他没有哥哥,他就是他哥韩冬本人,而真正的韩骤也压根没机会帮他贴福字。 事实上,每年过年都只有他一个人忙里忙外,一个人去市场买鸡鸭鱼rou,一个人叮叮当当剁饺子馅儿,一个人自问自答,一个人写对子、贴福字,一个人看春晚、吃完满桌的年夜饭,一个人在新年的钟声里,对着自己说上十二遍“过年好”,最后一个人望着新年伊始的巨大烟花,抱醉而睡。 他就这么一个人其乐融融的过了四十多年。 虚假的美梦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梦境苏醒时,身边冰冷而肮脏的现实。 韩骤看着窗帘上斑斑驳驳的光点,心里厌烦得不行,他闭上眼,眼前立即喷出了灼人的火星。最近这几天,他几乎是合眼就会入梦,梦也梦得没有章法,有时候是一些碎片化的过往,有时候也是刀山火海,但要不睡的话他又精神委顿,白天根本没办法做别的。 就这么被折磨着,好人也都折磨疯了,何况韩骤的精神疾病本来就没好利索。 他的情绪开始不受控制,每天看着什么都烦,上课时候耷拉着老驴脸,仿佛是一副随时准备吞火*药炸地球的模样,有天某老师就因为上课时候跟他开了句玩笑,就让他劈头盖脸的一顿训。 除了画室师生小心翼翼,现在建筑事务所的人也都不敢跟他打招呼,从来和颜悦色的小韩老师,仿佛变成了黑脸罗刹。 不仅如此,他现在看今墅安也超级烦,中午在小公寓吃饭前还好好的,饭中一句话没说对付,他就突然掀了桌,把盆盆碗碗踢得叮当乱飞,说话也尽捡伤人的说,反正怎么扎心怎么来。 当初韩骤昏迷一周多,醒了之后一直好好的,今墅安以为这事儿就算过去了,虽然明白他心里肯定还多少有伤感,但总觉得慢慢调理几年也就能彻底看开了。 “我没想到他心里居然压了那么多情绪,以至于现在完全爆发,没办法生活了。”那天中午韩骤睡着后,今墅安就把宋医生叫到了办公室,脸色非常难看的说。 “那也没办法,这一步迟早得走。”宋医生对他们这对藏头藏尾的情侣真的无奈,“齐家团圆是韩先生给自己制造的假象,是掩耳盗铃,可也是他能活下来的唯一手段。” 他滞了下,走去今墅安办公桌前要了个本,在白纸上画了张桌子,然后在桌旁罗列起韩骤的人格情况,“你看啊: 韩冬将最原本的自己藏起来 一个人格化作父亲,寄托思念 一个人格化作母亲,消化内疚 一个人格化作弟弟,承担理想 一个人格化作同样被看作带有原罪的邻居,铭记恐惧。 韩先生将自己劈开,使本来细脚伶仃的小树,变成了一张四腿桌,每个人格都各自承受着桌子一角,共同托起了他的生命之重。” “但现在他的假象破了,他撑不住了。”今墅安看着那张小木桌,语气低沉沉的。他从兜里掏出烟,抽出一根叼在嘴里,又拿下来扔进旁边的烟灰缸。 宋医生感觉他有点焦虑,手在桌案上拍了拍,示意他撑住。而后拉过后面的椅子坐下,举着本子给他看:“你有没有发现,他的人格负担里少了一种情绪?” “什么情绪?”今墅安看白纸上蝌蚪般的黑字,蹙着眉问。 “恨。” 宋医生在画中的小桌上写下一个“恨”字。 “韩先生受过重大伤害,心里怎么可能没有恨?”宋医生用笔尖在小桌的四角点了四个点,“人格们尚在时,可以分散着背负这些恨意,将一团大恨分成若干小恨。但是现在人格们融为一体了,被分散掉的小恨就重新凝在了一块。” 他用弧线将罗列的几个人格连起来,“以前的几个人格就跟春秋五霸一样,互相制衡互相牵制,所以除了特殊情况外,没人能为所欲为。” “你的意思……”今墅安手在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