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上)(被吸血蝙蝠迷j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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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应不了黑夜造成的阴郁焦虑,迪迦令自己每天提前两小时上床入睡,在翌日破晓的第一缕晨曦划破天宇之际便早早苏醒,也就总能第一时间拥抱太阳,迎接新的一天。 起床洗漱,吃了早饭后,距离到GUTS基地工作尚有充裕空档,屋外的景象仍是朦朦胧胧的,罩着层银灰薄雾,人类也都还停留于残夜的睡梦中,唯清早出窝的雀鸟在寂静的街道啼鸣啁啾。于是,迪迦伸了个懒腰,默默走出屋外,到清凉的后花园独自享受这个静谧的清晨。 清风裹挟着紫罗兰和草叶的香气扑面而来,仿佛醒酒琼浆,灌木枝叶和花圃间还留有偶尔闪光的露珠,随风抖动滑落。迪迦深吸了口气,把四周清新提神的气息吸进肺里,然后心血来潮,拿起园艺剪刀,为院落中心的那颗石榴树修剪越冬枯枝、病枝。 滋尔达中心攻防战一过去,短暂的动荡消失,人们日常生活的节奏便迅速恢复,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近日吸引公众的,一是三具在垃圾桶被发现的,被撕开下巴,挖空心脏,死状恐怖的少年尸体,二是本月内的几桩离奇失踪案,据说总伴随着尖锐的怪声。迪迦知道前者注定会成为永远的悬案,而后者传闻与传说中的吸血鬼有关,但这一说法因过于怪力乱神而未被重视,因此失踪案仍由警局负责处理,胜利队还没正式接管。 无论出了怎样惊天动地的大事,行星总会在自己的轨道上继续一程一程的行走。每个人也各自为他们的学习、工作、家庭、感情和不同的新鲜趣闻、速食娱乐吸引精力,分散注意,谁都无法在一桩与自身无直接利害关系的事情上投入太久,这座城市里似乎也没人再记得迪迦奥特曼被强jian这个流言了——这一点上,他谢天谢地。 只是,黑压压的阴云总归是浮在他那里,像一只遮光的黑手印在他心上。 他无法忘怀那些不堪回首,而且还防不胜防,随时将再度上演的噩梦,他也无法欺骗自己,神出鬼没的敌人已经消失了,周围阴暗的角落里不会有魔鬼的身形藏匿其中,不会有难以预判的威胁存在,甚至每每面对镜子,透过大古俊美的容貌,恍然想到自身那张给他带去无尽屈辱的好脸,就恨不得立刻变回原形,把那张脸狠狠划烂……但他到底不得不学会与这份心灵的焦灼和谐共存,努力接受自己的经历,寻找积极的角度面对未来的道路。 至少基里艾洛德人目前针对的只是他一个,确实没再对地球,对人类抱有什么明确的不轨之心。 至少他还好好活着,还手脚健全,可以继续完成自己的信念和使命。不管出于什么龌龊目的也好,对方没杀他,其实总是件好事。他又不是哭哭啼啼的小姑娘,何必把那些经历看得比死亡更严重。 “只要一息尚存,就有能做的事。” 鸟鸣风吟,绿叶阴阴,空气里柔和的清气暖人肺腑,迪迦越发感到心境祥和,继续修剪着石榴树的枯枝,忽闻一声扑簌簌的振翅之音,一转头,便见脚边有只小麻雀。它一会儿向前跳,一会儿又想飞走,但最后还是回到原地,犹豫不决的样子。 迪迦盯着这只麻雀瞧了一会儿,突然放下园艺剪刀,拿出口袋里的一小包甜玉米零食,拆开包装——估计它是闻着了味道,但实在胆小怕生,才进退两难吧。 “想吃吗?”迪迦轻声道,将玉米粒洒在手上,然后蹲下身,轻轻朝那只麻雀递出手。“想吃就过来吧。” 警惕的小麻雀在他伸手的一瞬间就扑棱了一下翅膀,差点远远飞走。接着,它为了食物大着胆子靠近他脚下,但却马上又被警惕的本能驱使着后退,如此几番拉锯,还是寸步未进。 他正打算把玉米粒洒到地上,再远远避开一段距离让鸟儿安心啄食,小麻雀终于鼓起了勇气,一步步跳到他跟前,快速轻啄他手里的玉米。 迪迦低着头,凝视那只小麻雀,渐渐露出和煦的微笑。圆滚滚、毛绒绒的身体,玛瑙似的两颗眼睛,小小的喙,肚皮黄白色的软毛下露出一对嫩爪……这细巧可爱的小鸟,柔弱得挨不住大风一吹,比谷粒大不了多少的心脏却能像机关枪一样跳动。 他不禁想,多么不可思议的小东西?每天那样竭尽全力,小心游走于生死边缘,只为自己成功活了下来便如此满足……不像他,活得越是漫长,意义就越难不被时间消磨解构。生命的奇迹,实在美丽。 正沉溺于这份越过岁月沧桑,打动身心的感触,周遭暖洋洋的和风忽被饱含戾气的阴寒之息取代,迪迦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下一秒,一粒尖锐石子突如子弹般射来,麻雀当即发出一声凄怆仓皇的悲鸣,娇小的躯体激颤着倒在了地上,羽毛间渗出鲜血。 玉米粒尽数散落,迪迦心底突地一沉,回头的瞬间,就已变化为原身复合型。 基里艾洛德人此刻懒洋洋背靠着石墙,高大的身形半隐没于房檐的阴影下,一手随意抛接着手里的一把碎石。 望见那个高大的魔影,迪迦竟已不再有什么惊异,如刺猬般紧绷了几秒,便渐渐趋于冷静,好像在连番刺激后适应了过敏原那样。 余光瞥着那只流血倒地的麻雀,迪迦顿觉不忍,无奈暗叹——倒霉的小鸟。虽然料到那个混蛋早晚会再出现,只是不想他的恶劣已发展到这种莫名其妙的程度。 “你是没有更好的事可做了吗?”迪迦冷冷地问。 基里艾洛德人不予回应,继续自顾自地抛接那些碎石。其实他也觉得自己的行为未免有点无聊,哪怕是为了让宿敌难过不痛快,也不至于在这种不值一提的琐事上找麻烦。只是不知怎的,一见了迪迦那副悲天悯人,宁静温和的样子,他就忍不住搞些破坏,好像非得往波平如镜的湖面扔块大石头,激起涟漪水花不可。 而迪迦这回似乎是觉得他可笑到不值得理会,很快连看都懒得看他,低头把目光放回那只受伤的麻雀身上。 那一击幸运地避过了要害,鸟儿虽重伤垂危,但还有一口气,且仍未放弃求生本能,正在地上颤抖挣扎着。迪迦心生恻隐,赞叹着这小生命的顽强,右手迅速按住自己的能量核心,释放出暖金色的温润柔光,然后轻轻伸出手,小心将治愈光线传递给它。 治疗很顺利。暖光如慈母般包裹住流血破碎的鸟躯,创伤一点点被修复、愈合,血液循环在能量引导呵护下恢复正常,那小麻雀很快重新跳了起来,糊里糊涂在原地吱吱啾啾个不停,翅膀振动了两下,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甚至又想去啄食地上的玉米粒。 唯恐那神经兮兮的暴力分子又再发作,迪迦立即挥手驱赶,麻雀也马上受惊飞走,远离了这场无妄之灾。 然后,基里艾洛德人发出了那一贯讨厌的讥笑声:“这话该我问你才对。伟大的光之巨人有这么多闲工夫在这伤春悲秋的,是因为如果不找点虚假的安慰转移注意力,就怕自己会丧气到崩溃吗?” 他顿住,脸上流露出最刻毒的嘲讽:“比如,一刻不停地想:‘我居然和敌人做了那样肮脏的事,真是恶心。’或者:‘我怎么那么没用,只能靠出卖身体才能保护人类!’诸如此类的。” 迪迦的身体立刻僵硬,无论如何克制,也难掩内心波动。 不错,身为战士,几次三番被仇敌往死里凌迟尊严,是他骄傲的心中最不愿提及的痛,为了无辜者安危而被迫妥协委身则犹有过之,而这份痛,偏又是怎么努力都难以摆脱的恶性毒疮。 基里艾洛德人为他的反应而快意,吃吃笑道:“你倒也不用自怨自艾,每个人都各尽其能嘛,你长了一张好脸,还有一副好身材,也是种了不起的本事,我很欣赏。” 迪迦眼睛暗了暗,脊柱弓弦一般绷直,在爆发的边缘苦苦挣扎。 不,不能生气。 敌人在力量上足以压制打垮他,还看得穿他的伤痕和弱点,之所以一直留他不死,也无非为了炫耀这份优势,戏耍猎物取乐,而他已经身处被动的劣势,若再连自己都控制不住,任对方拿捏摆布他的情绪,轻而易举便被刺痛,那可真是在这场本就实力不平等的对抗中输得连最后一丝尊严都没有了。 就算暂时赢不了,他至少也该保持从容镇定。 于是,迪迦紧绷的身子一点点放松,向仇敌投去轻蔑的一瞥,便干脆恢复了人间体姿态,直接转身背对他,泰然自若地重新拿起园艺剪刀,毫不担心被突袭。 “不必你夸奖。”迪迦口气淡淡,手抚着树干,重新开始修剪石榴树枝叶,“我精神富足丰盈,可不像你这样活得自大又可悲。我乐意静心享受最平凡的一草一木,也不需要去为了外在的力量或者相貌而自负,当做自己存在的价值。” 基里艾洛德人一时并没怎么在意他的话,仅仅只是仔细观察着他人类形态下的动作,看他如何抚摸树干,修剪护理,然后不由蠢蠢欲动,伸展腕刀,考虑要不要把这棵树也给劈了。 忍下这股愚蠢的冲动,基里艾洛德人收回武器,交叉起双手,毫不留情地又开始奚落他:“真是有雅兴啊,也对,反正万一我真要随便弄死几个人当消遣,或者干脆拆了整座城,你也毫无办法阻止——即使你肯放下自尊用身体讨好我,都得看我高不高兴大发慈悲。既然现实不可改变,与其郁郁寡欢,倒真不如对生活看开点,多培养点闲情雅致,是吧?” 迪迦呆了呆,脸色不禁又难看起来,只得装作没听到,继续低头修剪枯枝。 然而明知对方不过是故意挑衅激怒他,谈及人命,终归无法毫不在意,忽又想起近日来闹得人心惶惶的几起失踪案,于是,他禁不住狐疑地转过头,锐利的目光锁定仇敌。 “最近失踪的人,不会是你这鬼东西在作怪吧?” 莫名被他不客气的质问惹得一阵不快,基里艾洛德人冷哼一声,突然又傲慢地笑了起来。 “是,又怎样?”基里艾洛德人充满恶意地拖长语调,“打我啊,笨蛋。” 迪迦握剪刀的手陡然握紧,眼中迸发出怒意,但瞬息间又马上了悟,冷静忍住火气,转回头,若无其事地接着剪枝叶。 ——这件事跟这恶劣的家伙没有关系。 背对着仇敌,迪迦漠然冷笑道:“看来你的生活无趣到一定程度了。” 基里艾洛德人摇了摇头,懒洋洋地说:“那怎么可能呢?乐子太多了,光是看你那副生气又害怕,却拿我毫无办法,只能存心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就够有趣的了。” 迪迦突然剪断了一根完好的树枝,手臂上鼓起青筋,死死咬牙克制自己不要动怒。 “别得意过头了。”迪迦手头的动作加重,激起树叶晃动。“我现在是打不过你,可不等于我就杀不了你。” 基里艾洛德人嗤笑了一声,揶揄地说:“那你就对自己的魅力得意过头了,我可不是会死于美色的傻子。不管你再漂亮,再诱人,我都不可能被你迷惑到那种地步。” 迪迦猛地又剪断了一根枝丫,胸膛开始急剧起伏,抖抖索索。 ……不生气,他不生气,他一点也不生气。 然而实在难以对这等羞辱充耳不闻,迪迦还是禁不住回过头,恼怒地握紧拳,恶狠狠瞪了过去。 “以一个不敢正面接我招,像丧家犬一样逃跑的家伙来说,你的语气可真够狂妄。” 基里艾洛德人却立刻笑了,好像因他的反应而十分愉快。 “又想打我吗?来啊。”恶魔冲迪迦勾勾手,“立刻,就在这,我们用真正的体型,毫无保留,好好打一架吧——不过你要是又输给我,又辜负了人类对你的期望,就干脆引咎离开地球,也别继续当这不合格的光之巨人了,以后就与我为伍,天天享受暴力、战争、性爱,怎么样?” 迪迦眉头一跳,愤怒的力量在肢体间勃发,真恨不得立刻变回五十三米高的奥特曼,把仇敌身上每根骨头每个脏器都活活踩碎拆烂,然而,在最后关头及时想到了灾难性的后果,又只得堪堪作罢。 不行,不能上当。那么想惹他发火,他就偏不理会,他倒要看看这个混蛋又能耍什么花样。 于是,迪迦恢复冷漠的态度,默然放下了园艺剪刀,然后便对基里艾洛德人视若无睹一般,目不斜视地朝屋内走去。 “要去工作了?”基里艾洛德人在他身后问。 迪迦头也不回。“关你什么事?” 基里艾洛德人目送他穿过后院,慢条斯理地说:“虽然是不关我的事,不过你关心的失踪事件,我可能确实知道点什么呢。” 闻言,迪迦不由顿住脚步,将信将疑地回过头。 “是吗?” 基里艾洛德人像要吊他胃口似的安静了几秒,微笑道:“你想知道吗?” 迪迦皱了皱眉,觉得他的话多半不可信,然而毕竟事关更多无辜市民的安危,思量再三,他仍忍不住想追问。 “你真了解这件事是怎么回事?”迪迦狐疑地问,“失踪的人身上发生了什么?” 基里艾洛德人扭了扭脖子,舒展筋骨,慢悠悠惹他发急。“我可以告诉你,但我得要一点回报才行。” 迪迦皱起眉,巴不得掐他脖子,不耐烦地逼问道:“你想要什么?” 然而,他马上就后悔问出这个问题了。 基里艾洛德人仔细打量了他一阵,目光渐渐不怀好意,紧接着,他便用人类rou眼无法捕捉的速度,快速闪现在了迪迦面前。 猝不及防之下距离拉近,迪迦心中一颤,不可避免地产生了恐慌。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基里艾洛德人就直接将他一把搂入怀中,结实有力的手臂像铁牢笼一样围困住他。 “啊!!”迪迦吓得惊叫,条件反射地立刻发光变身,在基里艾洛德人的怀里拼命推搡捶打。 基里艾洛德人却浑不在意他的挣扎,看到他在灿烂的光芒中再度现出了光之巨人的原身,手臂顿时箍得更紧,把他当不听话的小宠物一样抱的牢牢的,让他怎么也无法摆脱。 “当然是要你啊,不然呢?”基里艾洛德人贴着他低声笑道,一手在他腰上来回揉了一把。“腰好像更细了嘛。” “放开!你有毛病?!”迪迦触电似的扭动起来,妄图躲避他的碰触,然而他像被陷阱捕获的猎物,根本无处可逃,避无可避。“不要——不要碰我!” 基里艾洛德人简直把他的抗拒当作鼓励,搂着他上下其手,越贴越紧,彼此的体温在近身接触间融到了一起。 “你不想知道情报了?”基里艾洛德人轻佻地抬起他的下巴,望着他惊慌又倔犟的表情,禁不住低头欲吻。 迪迦慌忙抬手推开他的脑袋,回避亲吻。“不用你告诉我,胜利队自会调查!” 基里艾洛德人似乎更兴奋了,用力把住他的腰臀,令他下身贴向自己。“哇,也就是我可以免费享受你?更好了。” 下体的磨蹭令迪迦霎时一个激灵,如溺水一般加剧了挣扎,可却怎么也无法摆脱对方体型的压制,在困境中越陷越深。一时间,蓝天皎日都忽然变成了深渊的背景,冷眼旁观他逐渐没入绝望。 恶魔戏谑地发笑,忽又低下头,嘴巴在他脖颈和锁骨间摩挲。迪迦痒得一阵哆嗦,慌张地喊道:“不,不!你说过不会再——” 说到一半,他便戛然而止,欲哭无泪——他是在搞笑吗?指望这家伙守信? 基里艾洛德人停顿了一下,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状似苦恼地叹了口气。 “唉,你还记得啊,真伤脑筋。”基里艾洛德人以惋惜不舍的态度抚摸着他优美的脸,好像正被逼迫放弃一件心仪的东西。“你不同意,就不能硬来,是吧?” 迪迦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急急地推了他一把:“我当然记得!你还要脸的话,就放开我!” 基里艾洛德人却还不肯放手,紧搂着他的细腰,挑逗地抚触他的背鳍。“可你确定不要?” 迪迦愣了愣,火冒三丈,真想扇他两巴掌。 “滚开!” 基里艾洛德人不死心,忍不住摸到他大腿上。“真的不要?” 迪迦恶寒不已,额间红光一闪,猛然切换为强力型,气恼地朝他膝盖踢了一脚,终于把他推开。“不要——!!” 好不容易脱离了这可怕的怀抱,迪迦急忙后退几步,咬牙切齿地瞪着他,怒火掩映着内心的狼狈惶恐。“我不要看到你。” 基里艾洛德人站稳身形,瞧着迪迦惊魂未定又煞气冲冲的样子,仿佛被取悦了一般,冲他讥嘲地一笑,用那慢腾腾的气人声调火上浇油。 “很遗憾,你会经常看到我的,美丽的迪迦。” 迪迦顿时更光火,眼睛亮到灼人,身上大片的红色好像都烧了起来。 他见多识广,可真没见过宇宙间有什么生物能讨厌到这种地步——样子可恨,行为可憎,声音可恶,说话更是可气,简直是呕吐物汇聚而成的精华。 算了算了,他才不要跟这种东西生气。 于是,迪迦的拳头握紧又放松,冷哼着转过身,无视那个讨厌生物的存在,径直朝屋内走去。 他才刚踏出两步,基里艾洛德人便又发出了那含讥带讽的阴沉语音,把他牵绊在了原地。 “你最近一定过得很辛苦吧。”恶魔耻笑他,“一边伪装自己的真实身份,混迹在那些人类之间生活、工作,随时准备作战,一边又要无时无刻地担心,我什么时候会再出现,又会在什么情况下出现,会对你,对人类做些什么,会不会瞬间让你这个救世主粉饰太平的努力前功尽弃……而且这些不能说的烦恼还绝不能在人前表现出来。” 紧接着,基里艾洛德人俯身贴到他耳畔,低语道:“你怕我怕成这样,即使到了夜深人静,该好好休息的时候,你也不能有片刻安心,唯恐我忽然又出现,又要把你压在身下……哪怕在梦里都摆脱不了我,是吧?” 迪迦不自然地挺直了背脊,动也不动,久久沉默不语。 针落可闻的静寂之中,基里艾洛德人凝视着失魂落魄的光之巨人,异常快意地笑了,痛饮他眼里的怨愤屈辱,好像在品尝最烈最醇的酒,滋味胜过征服一个星系。 然而迪迦奥特曼也并不肯轻易认输。 他低了低头,扬起一抹冷笑,目光凛冽地斜视着仇敌,予以反击。 “你错了,我现在一点不觉得有什么可怕的感觉。”迪迦说,口吻鄙薄不屑。“蟑螂一样的东西,出现次数多了,虽然很讨厌,但了无新意,完全都不会再被吓到。” 基里艾洛德人静默了一阵,刚刚迫不及待想回刺他两句,迪迦便忽然仰起头,毫无惧色地向他靠近了半步,与他直面对视。 “还有,既然你恨不得把生活的意义都寄托在我身上,那我告诉你——我真的很喜欢鸟。”迪迦停顿了两秒,笑意冷冽,带着露骨的讽刺。“你可以从每一只麻雀,每一只鸽子开始,启动你的地球鸟类灭绝计划了,试试看我会不会哭。” 仇敌那副邪气的面孔并未显露明确的神态变化,但迪迦能从沉默中感觉得到他的不悦。于是,迪迦满意地转过身,默然变回人类形态,回屋准备出门。 只是,这份舒爽的心情也并不能维持太久。 基里艾洛德人一消失,迪迦便只得自嘲——口头上赢个三分,就是他所能争取的仅有的一点胜利了。 那混蛋确实只要出现十秒钟,就能轻易影响支配他一整天的情绪状态。 空气沉闷、阴郁,好像粘着一层蛛网。 迪迦坐在胜利队指挥室,整日不由自主地发呆,魂不守舍,脑袋里热烘烘的,每一点风吹草动,都被夸大了性质,化为种种妖魔鬼怪的幻觉,让他难以专心投入工作。他一会儿感到胸口受到压迫,一会儿是一阵剧烈的痛苦,一会儿透不过气,被自己的想象吓得晕头转向。 迪迦不想这样疑神疑鬼,坐立不安,可又总觉得四周阴影在蠕动,黑暗中更有双眼睛无时无刻不在窥视着他。有鉴于基里艾洛德人对他一直有确凿无疑且毫无规律可察的跟踪监视行为,他也没法对自己说,这只是多心。 每当独处,他更忍不住汗毛倒竖,好像有个看不见的鬼怪正从身后紧贴着他,冰冷的吐息吹拂着他的后颈和耳廓。到休息室接杯水的功夫,他不知回了多少次头,生怕那yin魔临时起意,又从角落里跳出来,再把他按在那张桌子上发泄一回。 当然,就算不独处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安全感可言。 如果那个恶毒无耻的混蛋突然想彻底毁掉他,逼他再无容身之处的话,直接在大庭广众之下出现,然后逼他变回奥特曼,并且再次在人类面前侮辱他,也并不是办不到。 ——这个恐怖的念头一出现,迪迦便在座位上打了个寒噤。 那些黏腻的肢体接触、撕心裂肺的痛楚、失控的羞耻快感,伴随着最可怕的想象从体内深处一点点复苏,侵扰他的感官和理智,他禁不住双手掩面,然后趴到桌面上,扼制即将出口的大叫。 他能怎么办?基里艾洛德人的嘲笑一点没错。他实力逊色于对手,并且又有束手束脚的顾虑,而他心怀不轨的敌人非但力量更强,更能以他的弱点软肋拿捏他,威胁他,他除了成天一惊一乍,忐忐忑忑之外,没有任何有效的反制措施。 他确实就是个没用的光之巨人。现在他甚至连那混蛋究竟想怎么样,有什么确凿的目的都搞不清楚,又如何去找对策抗争? 狂乱的苦闷在胸中沸腾,无计可施之下,他只好偷偷问大古。 “如果那混蛋又来发疯,我要怎么办?”他的语气逐渐崩溃。“除了色诱。” 大古似乎突然因那个词而想笑又不敢笑,慌忙干咳了一声,认真说:“打他。” 迪迦却更是抓狂。“我打不过他。” “那可不一定。”大古语气陈恳,态度坚定,“外在的力量并不是一切,内心的力量更重要,我们都有共同所爱的人,有需要守护的东西,绝不会输给敌人的——要是在这一点上动摇了,才是真的完蛋。” 迪迦静默不语,心里那只狂嗥怒吼的野兽持续发作了一会儿,终于渐渐在他强力的镇压下安静了下来。 这没错,他可以实力不敌,但绝不能内心软弱,否则便是万事俱休。 而且他现在很忙,既然是没办法的事,就等有办法了再去想吧。 于是,他总算从桌面上抬起头,强行用理智的缰绳束缚情绪,准备重新投入日常工作,然后便发现丽娜悄然靠近了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怎么了,大古?”她满脸关切。“你今天好像不太对劲呢。” “没什么。”迪迦冲她笑笑,示意自己无妨,“昨晚没睡好,头有点晕。” 丽娜眉头微皱,仍不太放心的样子,正要再追问时,胜利队总不便突然收到了紧急报告,居间惠也立刻向全队下达了出动的命令。 “立刻前往D3地区,有报告说又听到了那个奇怪的声音。” “是!” 夜幕笼罩大地,月亮亏缺不圆,城市阴郁地沉默在黑暗的天空下,好像盖着丧服,隐匿着不祥。迪迦尤其不喜欢这种夜色。 坐夏洛克车抵达报告地点后,他们马上以最高效率开始了调查取证工作,连原本正在休假中,身着便装的宗方副队长也在接到命令后立刻乘出租车抵达了现场。 “有什么线索吗?”下了出租车后,宗方第一时间问。 “没有任何发现。”迪迦说。 丽娜走到副队长身边,举高手中的探测器,说:“没有任何反应。” “像这样的事发生了几次?”宗方追问。 迪迦回答:“这个月发生了五次。” 远处的崛井拿着PDI奔到了宗方面前。“指挥,报告中的事故地点集中在这个海湾附近。” 宗方盯着PDI电子屏,若有所思,很快按下通讯钮。“野瑞,能否将最近发生在海湾附近的失踪事件的地点调出来?” “可以,但是那有什么用?” “行了,快调出来。” 屏幕光点在地图上呈规律图形闪烁跳动,好像一个等待被破解的谜题,引发一阵无言的思索。未等他们想到思路,新城便小心翼翼捧着自己刚发现的东西,奔到副队长面前报告。 “副队长,在树丛中找到了这个。” 新城手中躺着一束纠结肮脏的,长长的奇异褐色毛发。绝不属于人类,只能是野兽的毛发——然而,大城市中照理不可能存在体毛如此发达奇诡的野兽。 大古悄然对他发问。 “迪迦,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迪迦微微拧眉,在脑中搜寻能够对应的上号的生物体毛,但并没有什么明确的收获,于是默然摇头,心头微微一凛。“不知道。” 他预感到不久之后,又将有一场棘手的战斗,而敌人一切未知。 所有可能的线索收集完毕后,带着那一撮奇怪的毛发,迪迦驾驶巡逻车,载宗方和丽娜返回GUTS基地。 “这几次的事件有什么关联吗?”迪迦一边注意着路况,一边向宗方发问。 “我也不知道。但是,有个人说了件让人在意的事——失踪事件的犯人,好像是吸血鬼。” “吸血鬼?”迪迦狐疑地重复了一遍,脑中首先出现了一连串由布拉姆·斯托克小说中的经典形象衍生而来的,苍白嗜血、优雅冰冷的传说生物,但觉浪漫奇诡有余,现实感不足。 迪迦突然忍不住想到白天,基里艾洛德人故弄玄虚地在哪说,他知道点什么,也不知是真是假——不过就算是真的,迪迦也宁可死都不会去问他。 一想起那混账东西便是如鲠在喉,迪迦厌烦地甩甩头,而这时,后座的丽娜突然急拍驾驶座靠背。 “危险!” 一名身披风衣的长发年轻女子忽然在马路中央倒下,拦在了车前,迪迦一惊,慌忙踩下了刹车。 他们立刻集体下车查看情况。 那昏厥的女子面容秀丽,肤色苍白得像死人,嘴唇却异常殷红,仿佛全身所有的血气都集中在了唇上,色彩的鲜明冲击令她美得令人心悸。乍看起来,她只是一个生病的漂亮女人,没什么不对劲儿,但迪迦仔细瞅着她的脸,总觉得古怪,好像他正注视一具尸体,即使她明明还有呼吸。 “先带她回去吧。”宗方说。 “是。” 这奇怪的女人被带回基地医务局后,便同死去了一般一直在病床上昏睡不醒,活像一具艳尸似的,对任何刺激都作不出反应,众人围着她一筹莫展,只得等第二天让真由美来为她做一个详细的全身检查。 窗外的夜色漆黑冷清,室内静得像停尸房一样。同伴离开了,迪迦则依旧交叉着双手站在床边,默不作声地盯着那女子,心思逐渐魂飞天外。 他不知道她是什么,但她莫名让他想起了一些令人不安的东西,像是夜间的墓地,弃绝希望的哀嚎,又或是远古时代凶残、暴虐、血腥的邪恶祭典……有那么一段时间,这些黑暗的象征对于他就像空气一样熟悉。 然后,脚步声从背后传来,居间惠站到了他身边。 “她有什么问题吗?”队长问他。 迪迦回过神,苦笑道:“可能吧,但我不知道……其实我只是在走神。” 居间惠探究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会儿,说:“你最近,好像走神特别多呢。” 迪迦惭愧地问:“我是不是工作表现不好了?” “不是,你比以前还更用心。”居间惠摇摇头,目露关切之意,“我只是关心,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或者……有什么烦心事?” 他不自在地低头望向病床上的女人,回避了队长穿透内心的眼光,说:“啊,我没什么,一切都很好。” 居间惠观察着他的反应,轻轻一叹,然后向他和蔼地笑笑:“那么,你今天早点回家休息吧。” 迪迦怔了怔,说:“不,我应该看着她——” “不用了。”居间惠打断他,眼光变得意味深长。“你需要好好休息啊,毕竟,你肩负着比我——比所有人都还更重大的责任呢。” 迪迦愣住,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讪笑道,“没关系,我不累。现在,在这,我只是人类,也要尽队员的责任。” “那你就更该听我的命令了,大古队员。”居间惠微微一笑,露出颊上的酒窝。“立刻回家休息。这里的工作,有我这个女人在就够了。” 迪迦不由哑然失笑,无话可说,然后,恍惚间,他突然感到她的面容与三千万年前那个银发如雪,气度出尘的女子重叠在了一起,不由一阵出神。 “怎么了?”居间惠奇怪地问。 迪迦回到现实,感慨地说:“队长让我想到一位故人。” “是吗?是谁啊?” “我所认识的最伟大的女性,最伟大的人类。”迪迦轻声说,含着一股敬意。“和您一样。” 居间惠微微一怔,轻笑道:“这真是,很高的评价呢,迪迦奥特曼。” “并不过誉。”迪迦淡笑着耸耸肩。“那我回家了。再见,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