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巴陵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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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规焉冲出暗门,夕阳正沉下山头。 僵尸子夜才会出来,还有时间缓口气。李规焉靠着暗门边的峭壁滑坐在地。 刚才往外跑得急还不觉得,此时才觉得左腿剧痛不已。 李规焉撩开衣摆,左腿赫然三道深可见骨的抓痕!伤口汩汩渗着血,正rou眼可见地发黑,裤脚已经被血浸湿。 定是那尸王垂死挣扎时抓伤的,染了尸毒! 必须把伤口处的腐rou剜去,把尸毒逼出来。 李规焉靠着山石,摸索着从乾坤袋里掏出一把匕首。 他左腿已经痛到脱力,根本没法支撑着跳上悬崖回到客栈,必须就地处理伤口。 那尸毒扩散极快,就这么一会儿工夫,李规焉的眼前已经有些重影了。 他用力眨眨眼,摸出一张引火符纸点了火,把匕首放在上面燎了一遍,然后割开裤腿,一咬牙就要下刀去割掉伤口处的腐rou。 杨星落从暗门冲出来,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景象——李规焉靠着墙,一头冷汗地把匕首往伤口割。 他顿时就很生气,不知道是气那尸王伤了李规焉,还是气李规焉处理伤口没轻没重。 “别这么割。”杨星落握住李规焉的手,掰开他的指节,把匕首转移到了自己手里。 然后冰凉的掌心覆上已经发黑的伤口,竟然是把丝丝缕缕的尸气往自己体内引了过来。 李规焉此时视野模糊,恍惚间看到了杨星落焦急的脸,脱口而出:“你别生气,不是很疼。” 杨星落一愣,脸上既是一闪而过的欣喜,又是深不见底的愁绪。 他想起什么来了?不对,他现在被尸毒侵染,应该并不清醒。 那这是他下意识的反应么?他潜意识里还记得,每次受伤还逞强的时候,会惹自己不高兴? 像是弥补什么一样,杨星落轻声说:“上次还叮嘱你多加小心,怎么又食言了?” “哈……一时疏忽,一时疏忽。下次一定不受伤了。”李规焉像是很开心似的,闭着眼睛敷衍地保证。这神态,与几年前的他一模一样。 尸气尽数引出,尸毒也随之化解。起初伤口还有些麻木,缓过劲来就疼痛难当了。 “杨星落?”李规焉神智略清明些,睁开眼就看到了杨星落正低头替他包扎伤口。 “嗯。”杨星落抬眼,眼底有一闪而过的红光。李规焉没太看清,只当是自己眼花了。 “你现在的状况爬不了山,去江流集住一晚再说?再晚悬棺里的僵尸又要出来了。”杨星落扶着李规焉站起来。 李规焉也没有别的主意了,于是点头。这次如果不是杨星落,他可能真的要折在尸王面前。 江流集坐落在江边,临近白帝城,似乎是太平些。至少这夜里还灯火通明,有人在外边活动。 讨了一间客房住下,李规焉靠在床边看杨星落忙前忙后。又是出去给他找吃的,又是打水让他洗漱。 收拾妥帖的李规焉靠在床头,艰难地往里边挪了点,拍拍旁边的空位,有些尴尬地说:“那个,你要不也上来躺会儿。” “……”杨星落心想:有这么邀请一个鬼共枕而眠的吗? 沉默许久,杨星落说:“我不用睡觉。” “被一个鬼盯着我怎么睡得着……”李规焉摸摸鼻尖。 “那这个鬼躺你旁边你就自在了?”杨星落没好气,说完抬手一挥,直接消失在原地。 李规焉后知后觉,终于咂摸出自己的话有点伤人了。 人家刚刚救了他,现在他就嫌弃人家是鬼! “我这个嘴啊……!”李规焉有些懊恼。可他现在走路都费劲,根本不知道怎么去找杨星落。 于是李规焉就靠在床头等,等到子时过,睡意深浓,最后倒进被窝陷入梦境,杨星落也还是没有回来。 梦里。 视野中上空一片浓雾,地面毒瘴涌动。 雾瘴尽头似有一场鏖战。 是什么人在打斗? 李规焉想要上前一步,却怎么也穿不破这片雾瘴。 “李规焉,走吧。” 什么?! “不需要你再来找我。” 谁?! 李规焉慌了,他有种直觉,如果真的走了,就再也没机会看清雾瘴后的人了! 就在这时,他看见了一个人,穿过雾瘴,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那个人满身是伤,连脸上都是淋漓的血。发冠上有八卦图案,腰间有纯阳挂坠…… 那个人是他自己! 李规焉猛地回头,却在这一瞬间惊醒。窗外的天已然大亮,李规焉被晨间的阳光晃了眼。 他第一次在梦里真真切切感受到恐惧。不是害怕未知的敌人,而是害怕那个让他快走的声音。 他突然就很难过地想:杨星落,那个人是不是你啊? 杨星落还是没回来。 李规焉掀开被子,看了一眼腿上的伤。 不对,换过药了,绷带还是新的。杨星落回来过! 李规焉有些急切地搬着自己的左腿,挪到床边,撑着床沿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往桌边走。 桌面上有封信。 “余下的僵尸我都除了,你好生休养,以后万事当心。” 什么意思?他走了? 李规焉一拳砸在桌面上,懊丧至极。 他想问杨星落很多事,想证实许多有关于他的猜想,还想……和他道个谢,再道个歉。 之后李规焉还在房里发现了杨星落留下的伤药,不知是加了什么,伤好得很快。 话虽如此,这么深的伤口,即使是用了药,李规焉恢复正常走路也是七日后了。 这些日子,李规焉总是期待着杨星落能像之前一样突然出现,但直到他重新启程,也没能等到杨星落的身影。 李规焉走在去往巴陵县的路上,心下怅然。 途径孤山集,李规焉折上去看了一眼,那家客栈开着,小二正在门口擦桌子。 或许是因为尸王和僵尸都被除掉了,客栈附近的天都亮了许多。 那小二笑得热络,为客人忙前忙后,神色间再没有那种莫名的癫狂,追踪符也没有显现出他们毁尸灭迹的动静。 李规焉舒了口气,杨星落真的全都解决了。 至此,李规焉放了心,又满怀心事地去了巴陵县。 除夕已过月余,春意渐浓,巴陵县树木青葱,生机盎然,着实赏心悦目。 李规焉自西向东而行,因为腿伤未愈,他脚程并不快。 经过逐鹿坪外的岔路,路口那棵大树下似乎靠着一个人。 李规焉走过去,那是个车夫打扮的中年男子,正靠着树干呼痛,旁边翻着一辆破旧的木板车。 “师傅,这是怎么了?”李规焉上前查看,这人应当是从车上翻下来摔伤了。 “啊!道长!小道长!救命啊!!”男子一看李规焉的打扮,就认出来他是纯阳宫的人,当即抓着他的衣袖不松手。 “别急,慢慢说。”李规焉扶着男子坐正,躬身听他说话。腿伤没好,李规焉还不能蹲太久。 “我是巴陵县的车夫,靠平日里送送客人赚点糊口钱。昨日傍晚,我本要收车了,可来了个客人,说是急着赶路,求我送他一程。我寻思那客人瞧着面善,言语恳切,也就应了。”车夫越说越急,听那语气竟然十分恐惧,“可没想到!途径这里,我就像是遭了梦魇,明明是要往瞿塘峡去的,车却不听使唤冲进了这条小路!” “这小路往前走是?”李规焉往里看了一眼,初春时节,这小路往里竟然枯树林立,寸草不生。 “是乱葬岗啊!”车夫吓得都快哭了,“我醒过来的时候,车就停在一座新坟前,车上哪里还有什么客人啊!” 正在这时,像是映证车夫的话一样,小路里刮起一阵风,卷起一大片枯叶尘土。 车夫继续哭诉:“然后我掉头就跑啊!耳朵边上都是鬼哭狼嚎!好不容易跑出来,在这里就被绊了一跤,腿摔折了,拉车的小毛驴也跑了!” 李规焉已经明白了,显然乱葬岗里有东西作祟。 “师傅您住哪?我先送您回去。放心吧,这里的事情我会查的。”李规焉抽出符纸,捏了两个纸人,一前一后扶起了木板车。 “我……我就住逐鹿坪外的镇子上。”车夫抓着李规焉的手站起来,被他扶上车。 车夫坐稳后,李规焉下令:“去镇上。” 然后就见两个纸人一推一拉,驱使着木板车就往镇上小跑去了。 到了镇上,李规焉把车夫送回了家,自己则去外边,打算先打听打听那乱葬岗的情况。 这车夫都被魇进去了,如果真是什么厉鬼作祟,没理由放他活着跑出来。 要么那就是个小鬼捉弄人,要么,是厉鬼故意留了活口,放他出来报信。 如果真是后一种猜测,那么就值得深思了。 李规焉游历多年,从没有像这次一样,如此频繁地碰到凶尸恶鬼。 这些事情很像是冲着他来的。 小镇中心摆着很多摊位,其中有位留着白胡子的说书人,正摇着扇子假寐。 李规焉走到桌案前,拱手作揖:“打搅先生,晚辈初来此地,有些事情想要请教,不知先生可否指点一二?” 说书先生抬眼一看,这纯阳弟子打扮的年轻人相貌俊朗,气质清正,印象不错,于是合扇坐正,说道:“小道长请说。” “巴陵县山清水秀,民风淳朴和善,为何西北山坳会有一片乱葬岗?” “这乱葬岗存在的年岁已久,早就无法考据啦。只是哪里都有无依无靠的苦命人,无人安葬的亡者,除了乱葬岗,也无处可去了。” “那乱葬岗有鬼魂出来作祟吗?” “据我所知,不曾。虽说是乱葬岗,但逢年过节,镇里都会着人去祭拜。因而多年来相安无事。” “多谢先生,晚辈明白了。” 李规焉再次作揖离开。 看来确实是有东西在背后作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