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良鹿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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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历又揭过去一页。 眼看着离中忍考试的日期越来越近了,阿斯玛心急火燎催我们赶紧注册填报名表上交证件,还要去照相馆照一个人模狗样的相,冲刷出来,阿斯玛点着烟说这就是未来你们光辉履历表上的一页,但是他的烟灰把刚冲刷出来的相片燎了个小洞,所以不得不重新照。 井野和丁次都斗志满满,我倒对打架和争斗没什么兴趣。争斗会使人失控,陷入混乱,而我向往的生活,井野说那根本是一潭死水,还问我是不是退休了,或者是老爷爷把我夺舍了。我说很显然不是,我爸还喜欢看美女杂志呢。井野顿时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看我:变态啊! 我向往的生活——就像一位西洋的哲人一样,每天都在小镇散步、思考,困了就睡觉,一辈子没有出过小镇。每次井野和丁次试图拿外面的世界诱惑我,我的内心都毫无波澜,只想跟阿斯玛去钓鱼,或者去鹿苑照顾鹿。人各有志;野心家想登上权力的王座,隐士想做山林的君主。那样有活力固然很好,但是真的——麻烦死了! 马上就要到七月中旬的夏日祭,木叶总会举行不少活动。井野试图拉我出去——她百分百是要我拎包加抓娃娃,再加上我讨厌繁琐的服饰,也讨厌吵闹的地方,还有在那个时候战力超强的女人以及令人发麻的情侣,没完没了令人眼花的焰火,所以以便秘为由拒绝了。 井野愤愤:鹿丸,这样你可找不到老婆! 我回答说:又不娶你。 我家长年侍弄药草,房间内也常备木本绿植,因此会有淡淡的清苦的味道,有定神之效,我会无事揪两片叶子放进嘴里嚼。有个我很喜欢的小阳台,可以躺着看云变化的形状,旁边是没下完的将棋和没读完的书。 ……但是自从宁次会从这个阳台翻进我家后,这一切都变得不快乐了。并且,他也学会了嚼药草的叶子,尽管他第一次直接连花和茎一起吃下去了。 说到我和宁次的缘分——缘分,如果真的有这个东西的话。估计谁也想不到宁次会翻别人家阳台,但是想想也没什么大问题,毕竟出任务的下忍偷鸡摸狗撵鸭子赶鹅都是很正常的事。我当时的第一反应是报警——这令不速之客瞠目结舌,他以为我会与他战斗,我说:一来,我打不过你;二来,报警是(不用动脑子的)正规途径。宁次看我这样,本来气焰嚣张,一下子馁了半截。 我对天才没什么特殊嗜好,对叫嚣着打败天才也没什么特殊嗜好,正如我对当中忍、参不参加考试根本无所谓。如果不是宁次主动翻墙,我觉得宁次只会是留在我印象中一个不太明朗的影子,再过个十几年或许会变成同事,一起吐槽木叶强迫全年无休加班之类的,再后来当了老爸一起抱怨儿子不给力。 然而这就是缘法——千变万化、神秘莫测的缘法。我可以预测将棋的每一步,因为这有规律可循;但我预测不到缘法,这令世间所有人都无可奈何。井野看言情小说会哭,因为她无法想象这么相爱的两个人会分开,无法接受浪漫会破碎。 我和宁次,大概率也是要分开的,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会自然而然分开吧。当然,还有小概率不会分开。有的人愿意豪赌那个结局,有人觉得命运终归令人伤感。有人说,事在人为,可惜我无为。 这并不是说我和宁次像老爸老妈那样在一起过。我们当然没有,也没有影视剧男女主爱得死去活来永沐爱河那种剧情。 我和宁次,说好听点,是露水情人;说正式点,是rou体关系;说难听点,那就供诸君想象了。……对我而言,这也是一段令我有点莫名其妙的关系。我觉得是宁次选中了我,但至于他为什么选中我,我懒得理解;他是否还有别的关系,我也懒得去问。然而,与宁次相处,确实也并不难过。他是天才,天才意味着话少,也不难缠,不会上演各种纠葛的戏码。 宁次是我除了看色情杂志外的第一次。他的技巧很熟练,动静也不大,但某些时刻确实风情,令我脑子里出现了一些含有关键词的乱糟糟的画面,然而没多久就被截断了,宁次体力不支——令人惊讶,凯老师擅长体术,也格外注重训练弟子的体力。而我是几乎不锻炼的体力废物。 宁次又确实很难受,脸色通红,靠在我肩上,流泻的黑发铺了我一背。我心底一紧,心想不会把他做发烧了吧——不对,明明是他把自己做发烧的。不对,不管哪个,明天日向家都会打上门来吧,奈良一族可就惨了。 我小心翼翼地把宁次放在床上,去找了个冰袋给他敷上,关上窗子,床头的白瓷瓶中插着两枝剪好的花。一边唉声叹气想着该怎么解决,一边听宁次开始说胡话。我不爱窥探别人的秘密,但又不得不守在宁次床前,故此被灌入了许多乱七八糟少儿不宜的东西,我的心灵饱受戕害。 他一时逞怒想杀了对方,又有一段时间似是崩溃着呜咽求对方放过自己。他似乎在责怪自己,又有一时觉得命运无法忍受,所以请求离去。从中我大概能拼凑出一个狗血异常的图景,这将宁次深深地困住了。 他的动作幅度并不大——这是我从他的微表情中读出来的。 ——估计宁次明天早上杀人灭口也说不定。我意兴阑珊地想着,用手指卷了卷他的头发。无厘头地想起井野在幼儿园时出演的那个故事——被纺锤刺伤而无法醒来的睡美人,王子的吻解救了她。我心说你可不要真的睡上一百年,不然我会特别倒霉。然后想到如果宁次真的睡了一百年,那无论我是当时倒霉还是没有倒霉,宁次醒来想必也看不到我了。 不知不觉间,我也困得睡着了。我说过,我的体力并不好。 照理说经过这么一遭我应该关上窗子并装上防盗锁,以防再次发生此类入室事件。然而,我依然开着窗户,也依然会在阳台上自己跟自己下棋、看书。我没有切断那根缘分的线,所以宁次再来时,我也没有拒绝。 不过,我并不是不擅察言观色之人,所以我能感受到,宁次每次和我做,都有一种近乎勉强的偏激在里面。甚至疼痛,因为他的体力消耗很快,而做完就会有一些大大小小、令我心惊rou跳的症状,直到早上才能恢复。我心想zuoai又不是谋杀,何必呢。 宁次说过的胡话,我当然也没有告诉过别人。后来,他向我透露了一些自己的事。不过他只说了一点,我就让他停了。宁次讶异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说,鹿丸,你真的很聪明。我撑着脑袋,聪明反被聪明误。 宁次放松下来了。他的肌rou不再紧绷,我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得平和,如果有一个指标的话,他现在让人想起一首琴曲。 我打着呵欠给他倒水,完事后宁次总要喝很多水,我会放点盐,帮助他回复一些体力,有时也会给他准备一点点心。几盆药草我已经搬到房间里来了。宁次也喜欢下棋,这种智力游戏是我们的共同爱好。 “我不喜欢聪明人。”我想了想说,“更不喜欢跟自诩聪明的人相处。我是普通男人,”我挠挠脑壳,“喜欢普通女人。梦想就是和普通女人结婚,生一儿一女,等他们都成家立业然后退休过我自己的理想生活。” 宁次犹豫了一下,“那种无聊事情。” 我:“抬举抬举。” “喜欢?”果不其然,宁次又问我,“喜欢是什么?” 井野从言情小说里看到的喜欢,是恨不得杀了对方,但又想把全世界好的都送给对方。我打了个寒噤,觉得太瘆人了。 或者说,我对宁次是不是喜欢呢?我察觉到了一部分他的目的;在我身边,宁次能够短暂抽离,他不必回避自己的痛苦。人归根结底是感情动物,看到同类痛苦,自己也会不由自主地痛苦。为了自保,他们会遮上眼睛。他将这种注视着别人痛苦的重任扔给了我,因为我足够漠不关心;我令他保持清醒,不致被他所面对的黑暗漩涡吞噬。这就是我们交媾所给他带来的痛苦的意义。 然后,宁次说了一句让我一口水喷出来的话。 “宇智波佐助?你是说……那个宇智波佐助?” 他点点头。“我觉得很怪异,”宁次说,“我会对他产生模糊的、不知从何而生的亲近感,有时候我会不受控制地想要靠近他。”他抬起头来,目光灼灼,“我会做梦。如果失去宇智波佐助,就会陷入最悲惨的境地。一遍一遍地做这个梦。但是在现实中,我和他又确实是分离的,遥远的。我完全不了解他,他对我来说是对手……” “还有婚约者。”我补充了一句。 “我喜欢他吗?”宁次问。 宁次没有从我这里得到问题的答案,而是继续分析。我跟日向家和宇智波家都没有利害关系,也很苦恼记住了他们错综复杂的家庭结构。宁次最后感觉好一点了,却又得出了那个他得出无数遍的结论,那个令人绝望的结论。结果都是一样的。我的那口水又咽了回去,我明白他的喜欢并不是情感指向的喜欢,他只是借此重复……不停地重复,无论是日向家,还是联姻,都是他无法避免的东西。 于是他靠过来,咬住我的嘴唇。宁次的亲吻与他身体所展露的甜蜜不同,带着苦味。 宁次的目光瞥向我家的陈设。挂在墙上的毛毯,五斗柜,还有摆在角落琴桌上的一张七弦琴。我家都没什么音乐细胞,那张琴是很久之前买的,老爸在我拿了木叶小学音乐比赛倒数第一后就放弃这方面的培养了。我的节奏感很好,除此之外一塌糊涂。 “你会弹琴吗?” 宁次说会。日向家作为大家族,儿女学习乐器也很正常。然后说今天是夏日祭,你怎么没出去? 他已经坐到了琴凳边,伸手抚上弦。弦早就松了,宁次皱了皱眉,摸到雁足,拧紧了弦,调了正调,点出了一个清脆的泛音。 他今天穿了黑白的浴衣,大概是准备出去看烟火大会,但不知道怎的就来了这里。宁次在徽位上反复进复,许多宛转郁结之意;一时在徽外击弦,仿佛壁上尺刀,不平则鸣。 我找出了一盒黑白棋子,敲击桌子,为他打起节拍来。 宁次弹的这首琴曲,原是唐土魏晋朝的一个故事。琴曲原是笛曲,身份低微的小吏偶遇高官贵胄,二者并不相识,但前者早就听闻后者在音乐上的造诣,故而请后者为其吹奏一曲。缘聚而合,曲终则散,双方未曾交谈一句。其曲也有表达自己的风骨傲节的意思。 我和宁次也没有再说话。我们本来也没怎么说话,但是有着意外的默契,足够战胜沉默和分离的默契。我想,人一生中能够拥有的,也不过这些下一秒就会变成回忆的日子。 一曲终了,我推开窗,正是子夜,五颜六色的烟火在远方深色的天空炸开。杯盏狼藉,仿佛大梦一场。我收拾残局,若往常一样对宁次表示他爱走走爱留留的态度。将乱七八糟的棋子收到棋盒中,我听到宁次说,以后还会来下棋的……等中忍考试结束后吧…… 我哦了一声。若无其事地说好,顺便,如果你以后想要过日子,很无聊那种,可以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