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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本身就是假的,那日宫鸣后来的态度明显就是想大事化小,怎么到最后他还是坐实了偷盗的罪名。 庞师叔是从何处得知清懿丹的事,给雪域山庄通风报信的人是不是关玉箫,知道他行踪的人还会有谁? 那些孩子们都平安到家了吗? 啧,好烦啊。 也不知道师父现在怎么样了,窦师叔说他经脉逆行至今昏迷不醒,师父的身体状况到底有多严重,连庞师叔也没办法吗? 师父为什么要替他出头呢,为什么要跟武林盟的人正面起冲突呢,为了他这个不省心的徒弟,根本不值得啊。 隋简畏寒的把自己整个人蜷缩成一道虾米,在阴森冷暗的刑堂里显得如此渺小,他的晚饭只有一碗白粥,现在肚子饿得咕咕响,身子还时不时的瑟瑟发抖。 黑暗和寒冷纵使让人感到无所适从,但最让人害怕的,还是未知。 谢寒子走进刑堂看见的就是这样揪心的一幕。 那自小被他疼宠着长大的徒弟,如今背负着一堆莫须有的罪名,硬生生被压弯了挺拔的脊梁,甚至在他人事不省的时候被无妄宗里那帮老家伙们欺负,扬言要逐他出师门,还想清理门户。 出谁的师门?清谁的门户?他这个师父都没发话呢,谁敢! 一群混账东西。 谢寒子面色惨白,一半是病的,一半是气的。 他缓步走到隋简跟前,动作间透露出一股行将就木的死气,在空荡的刑堂里轻飘飘的唤了声:“小简。” 隋简一愣,不敢置信的抬起头,谢寒子只披了件单薄的白色外衣,像是来的时候随手拿了一件。 他发冠未束,浓密的黑发散落在肩背,在昏暗的烛光下能清晰的看到其中夹杂着几根银丝。 眉目温柔依旧,只是眼神中多了些疲惫。 “师父……是师父吗……”隋简嘴角颤抖着往下撇,讷讷道:“不会是我饿得出幻觉了吧。” 谢寒子矮下身,修长的手指在隋简的眼角揩了一下,轻笑道:“都多大了,怎么还哭鼻子呢。” 冰凉的脸颊上传来温热的触感,隋简嘴唇翕动,意识到眼前之人不是他神志不清产生的幻觉,是真正的,散发着温暖的师父,他的师父。 他眼前一阵模糊,猛地扑到谢寒子的怀里,将这几日的委屈,迷茫,不知所措统统化作眼泪没入师父轻薄的衣衫中,也不在乎会不会被师父嘲笑,反正他再糗的样子师父也不是没见过。 谢寒子沉默的任他抱住,伸出一只手在他背上轻拍,那手掌清癯,却带着股让人心安的力量,就像从前他被梦魇住师父过来哄他入睡那样。 谢寒子喟叹一声:“委屈你了。” 隋简摇摇头,流到颊边的眼泪悄悄用袖子蹭掉,眼尾红红的抬头仔细端详谢寒子,双眸微颤,心疼道:“师父瘦了好多,我听说你昏迷不醒,好担心啊。” 谢寒子将他颊边的发丝拨到耳后,对上他清亮依旧的双眸,恍惚间还觉着眼前的徒弟还是个十几岁大的孩子,整日无忧无虑的跟在自己身后“师父、师父”的叫着,叫得他心中软成一片,恨不得要星星不给月亮。 但他这个徒弟又很懂事,什么都不要,还总想着往回给他带东西。 这么好的孩子,他怎么舍得丢下他不管呢。 “师父已经无碍了,”谢寒子一下一下抚摸着隋简的头发,“我醒来后听玉箫说起那天议事堂发生的事,很生气,你师叔们岁数都大了,脑子时灵时不灵的,那天发生的事都做不得数,师父是来带你回去的。” 隋简直眉楞眼道:“不作数,那我还是师父的徒弟吗?” “当然是,这种事只有师父说的算。”谢寒子拿出一把钥匙打开他手上的锁链,隋简这才相信,师父真的是来接他回去的。 谢寒子把隋简领出刑堂,天空繁星点点,外面已经是晚上了。 隋简恍惚间觉得有些不对劲,又无条件的信任谢寒子,只道是师父醒来的时候已经晚了吧。 谢寒子却没有带他回清风居,而是领着他光明正大的走出无妄宗大门。路上一个人都没有,静悄悄的,隋简心中的不安被放大,直到他看到了乖觉停在门口的墨云。 “师父,我们不回清风居吗?” 谢寒子微微偏过头,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年轻不少,他状似苦恼道:“可是师父突然想喝酒了。” 隋简松了口气,无奈道:“清风居的酒都被你喝光了吗,玉箫也真是的,也不想着下山给你再买些,就是我常去给你买酒的那家,叫‘一滴不留’的,我还特意带他去认路过的,他家的竹叶青……” 谢寒子嘴角含笑的听他碎碎叨叨说着那些日常的话,也不催促。 隋简说了半天觉得有些口渴,抬眼瞄了一眼一直安静听他唠叨着废话的谢寒子,赧然道:“师父,要不我们去‘一滴不留’给你打酒喝?可是现在应该都关门了吧。” 谢寒子想了想道:“那就不去那家。” 他叹了口气,很遗憾似的说:“师父突然想喝你一直念叨的‘清酒’了。” “啊”,隋简挠挠头道:“清酒寨离无妄宗最快也要三天才能到的,来回要六天呢,这可怎么办。” “小简,你现在累吗?”谢寒子突然道:“累的话我们就回清风居,若是不累,能替师父去清酒寨跑一趟吗?” 隋简直视谢寒子的眼睛道:“我不累的,师父想喝清酒我就去清酒寨走一趟,只是师父,我现在真的自由了吗?” 谢寒子眼神毫无闪躲,温声细语道:“你瞧,师父说的话你也不信了,罢了,那我们现在去找掌门问问吧。” 他说罢当真转过身,脚下生风的就要往乾坤堂的方向走去。 隋简哪能真的去问,连忙拉住他,“师父!不用去问,我相信师父的话,这就去清酒寨给你要酒喝去。” 他翻身上马,拉过墨云的缰绳,在谢寒子面前来回踱了几步。 谢寒子抬手朝他扔了个东西,隋简一把接住,看清是自己被没收的鲲鹏剑。 谢寒子抬头看着马背上英姿飒爽的徒弟,认真嘱咐道:“要好好跟人家说,就说是我要的,不许跟人家打架,也不许抢。” 鲲鹏剑身上仍带有谢寒子掌心的温度,隋简不舍的握住带有余温的部分,点点头,“师父等着就好,我很快就回来的。” 墨云扬起前蹄,风一样顺着石梯向山下跑去。 隋简回过头,谢寒子的身影越来越小,写着“无妄”两个字的门派山石也逐渐成为一个小黑点,夜色朦胧,到最后一点踪迹都寻不到了。 直到确定隋简已经走远了,谢寒子脸上温和的笑意才消失殆尽,就像从来没出现过。 他面寒如霜,宽大的衣袖一甩,转身大步走回无妄宗。 此时离鸡鸣破晓还有不到两个时辰,离武林盟的人浩浩汤汤闯入无妄宗还有三个时辰,离隋简被无妄宗清理门户还有不到四个时辰,离隋简到达清酒寨还有三天时间。 那些人想要隋简的命,就得从他谢寒子的尸骨上跨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