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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让他联想到了他自己。 他摇下车窗,点上一支烟咬在嘴里,火星在黑暗中静静明灭闪烁, 白烟中尼古丁的气味教他冷静了许多。 他看向后视镜中的自己,胡子拉碴,眼带青黑, 与记忆里自己曾青春气盛的模样大相径庭。 他可悲的想,我也变了, 我清楚的明白迁怒这个小姑娘毫无用处, 甚至对事态有逆向阻拦, 可我仍任由怒火波及另一个受害者。 又有何用呢?谁也不会回来了。 李雪闻突然闷闷出声:“你不想说点什么吗?” 张以荷默默的转动了一下眼球,又转了回去。她稚气未脱的小脸不过十八九岁,可神情中透露的麻木的死寂, 叫人看了心惊胆战、可怜不已。 李雪闻重复一遍问话。 张以荷终于开口了, 她嗓子喑哑无比, 却不带哭腔。 “说什么?” 李雪闻烦躁的掐死烟头:“随便什么。”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 “你他妈就这态度?”李雪闻一拳狠狠砸在方向盘上, 声线拔高三丈,“就不怕我他妈把你一气杀了?” 他的爆发在张以荷预料之内。她不屑的对着车窗中的倒影冷笑:“你不会。你杀了我,只会让你的内疚与动荡加剧,也更让你远离当年的真相……” 李雪闻双手抖得握不住方向盘,他难耐的喘着粗气:“……你别理我。” 张以荷回他的一个白眼。 许久,李雪闻发动了车子。 丰田霸道拐出嚣张跋扈的弯线,可张以荷知道——没有原因——她就是知道,这是在掩盖他自己内心的悲伤与不安。 半小时后,拐上了高速。 这不是去胡家给来宾定的酒店的路,张以荷皱眉:“去哪?” 李雪闻冷笑:“我以为你是哑巴。” “我以为你不是三岁。” 暴怒的视线与波澜不惊的眸子在后视镜对碰许久,前者xiele气。 “哪他妈这么多废话,”李雪闻咬牙,“我开哪你去哪。” 话音未落,前面出现一个岔路,李雪闻直接拐进去,在乡村野道上熄了火。他一把甩上车门,又绕到毫无动静的另一则,敲了几下车窗。 车窗内反回来敲了几下。 李雪闻气笑了:“你自己下来还是我扛你下来?” 车门终于不情不愿的开了,张以荷纤细的脚腕歪歪扭扭的踩下草地,教人看了不禁担心这弱不禁风的女孩别一脚扭倒,李雪闻忍不住扶了她一把,却被一把甩开。 兔子般的红眼圈剜他一眼,裹紧身上单薄的毛衣裙,四周张望:“这是哪儿?” 李雪闻捡起一根树枝,从枯草中开路,示意她跟上。 张以荷满心狐疑的跟上,远远看一眼停路边就这么不管了的越野车:“你锁车了吗?” “没。丢就丢了呗,正好我也懒得整天伺候他了。” 张以荷无语:“丢了我不心疼,可我们怎么回去?” 李雪闻回头冷笑:“难不成你很想参加明天的劳什子葬礼?” “不。” “那不就完了。”李雪闻一脚踢开前面倒塌的小树,“要我说,可去他妈的吧。” 张以荷对这点感到疑惑,她捏紧毛衣袖子:“我以为,你和胡太奶关系不错?” “你为什么这么觉得?” “你们家和胡家关系不错,你也与佘莲华互称姐弟,她不是认胡艳翠为义奶奶么?”张以荷斟酌语句,她有一瞬觉得走在面前浑身是刺的男人脆弱不堪,却又像是眼花了,“如果我没记错,你和你弟弟小时候还在胡家住过一段时间……” 李雪闻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猛地转身,一把抓住张以荷纤细的手腕,这让后者抑制不住的反手甩回去,可惜力道太小,只得冷静下来。 “听着,”李雪闻冷笑,“我不追究你一个行外人为何对道上的事儿,还是这种陈年旧事鸡毛蒜皮的关系如此清楚,但是,这些关系不代表我必须‘尊敬’那位女士!” 张以荷静静地看着他:“因为当年的事?” 她还是言语含糊了许多,没有再触及那个令他暴怒的字眼。 她怎么不能理解呢? 其实对峙的二人多少能从碎片中拼凑出当年发生的事儿,只是谁都不想承认,想着或许能有一丝转机呢? 他们该看开,该接受“大义”层次上的释然,将他们家人的牺牲,看作伟大的自我奉献,悲壮又符合历史齿轮转向的必需“润滑油”。 可——这样的事真发生在自己家人的身上,又谁真能看开呢? 圣人悲哀,圣人的家人难道会以此为荣吗? 牺牲者是人,其次才是圣人。 他们从枯草丛走到了野村土路边上。 田埂上有大小不一的黑灰,寒衣节刚过,风还没能完全卷走悲恸的残留。 李雪闻从怀里掏出两打纸,随便从旁边翻出易燃的枯草堆做一堆,起了火。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熟练的让人心疼。 张以荷带刺的话在喉咙里打转许久,终究咽了下去,她慢慢在那片金黄色的火堆旁蹲下,恍惚的看着纸钱在火焰中卷舌,破碎。 她好像看到了许多故去的事,这温暖的金黄像温柔的刀刃,一点点重新割开心中发脓的伤口。 她忍不住喃喃:“他们真的能收到吗?” 女孩黑白分明的眸子里跳跃着火光,还有许多李雪闻在镜中见过的情绪,这让李雪闻忍不住柔和了声音。 “会的,”他翻动着树枝,眸色如水,“你对他们说的话,他们也听得见。只要你在心里努力想……” 女孩闭上了眼睛。她或许自己没有察觉,微微勾起了嘴角,清丽的小脸带着稚嫩的彷徨与希翼。 她双手合十,不知在心中说了些什么,久久没有睁眼。 李雪闻想,那一定是听了要让人心碎的话,而与她相比,我却也好不到哪里去。 人都说孤儿可怜,却大多只出于伦理怜悯的层次。 李雪闻想,这个世界上绝对无人能体会我那时的心情。 他永远不会忘记,刚下飞机后,看到手机里四十多个未接来电的惶恐。 他也不会忘记,即使两年过去,回到昔日热闹萦绕饭菜香的家里,抚到鞋柜一手灰尘,客厅灯因太久没用开后爆炸了的心情。 然后他在清冷无光的卧室浑噩的睡了一晚,退了水电、退了煤气,把卧室里残存的换洗衣物都带走,返回谢家。 没人再会在这个房子里等他了,他自以为是的怀念,只不过是给自己存留的杀人刀。 他把房子卖了。 他清楚地记得买家是个清秀的姑娘,名字极为特别,姓池,听到他波澜不惊的说“全家出事死亡所以卖掉”时,露出不敢置信和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