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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跑活,一去一回耗了将近一个月才返回京城。这期间摄政王抽了空把公主府上下仆人换了一遍,宫中另指派了个乖觉的管家婆,寿阳公主和陈驸马日子过得很滋润。 陈春耘一到京城什么也顾不上立刻进宫见摄政王。李奉恕一见陈春耘,忽然想: 真拿得出手。 骂人有一句:真上不了台面。陈春耘就是天生在台面上的。他比陈冬储风采更盛,当年陈家尚公主的听说本来应该是陈春耘,陈家不愿意。奔波半月,陈春耘丝毫不见疲态,态度不卑不亢,神情如沐春风。 一个国家,要有曹cao,大约也得有崔琰。 李奉恕居高临下:“你来自何地?” 陈春耘仰着头看他,淡淡一笑:“我来自大晏。” 李奉恕问:“大晏又是哪儿?” 陈春耘道:“大晏远在日出之地,近……就在我背后。” 李奉恕站起,向他走近一步:“这个回答很笼统。” 陈春耘站得笔直,目光追随着摄政王的脚步:“并不,我背负大晏的期望来到您面前,阁下。” 李奉恕慢慢踱下丹墀:“你来到我面前干什么?” 陈春耘道:“互通有无,沟通商贸,世界太大了,而我们都需要朋友。” 李奉恕道:“不,你是来抢我们的银子的,和那些白色的人一样。” 陈春耘的眼睛随着李奉恕的靠近微微一动。他朗声道:“我大晏王道荡荡,厚往薄来,何曾有那强盗之行?” 李奉恕来到陈春耘面前——摄政王殿下真是高,依旧居高临下看着他——陈春耘被压迫得下意识向后倾,李奉恕伸手搭在他的肩上,低声笑道:“卿可愿为张骞?” 陈春耘神魂激昂,撩起前襟端正一跪:“卑职愿为殿下披荆斩棘之刃,一生只为将汪洋大海辟为坦途!” 声音在整座大殿里回荡,摄政王向他身后走去。陈春耘低声喘着气,只觉得背后大门光阴一闪,万物寂静。良久,当值的内侍细声细气道: “陈官人,殿下走远了。” 第14章 临近过年,北京终于下了一场雪。厚厚一铺,天地清静。 也不知道是不是商量好的,越是年底幺蛾子越多。北京城里忽然闹出个传闻:狐妖夜行。 说得有鼻子有眼,有个叫赵灵安的男人,在深夜带回一个妖艳的女人,二天全家都死了,包括鱼和狗。一夜之间灭门。尸体中唯独没见到那个女人。 都说朗朗乾坤,危机四伏的北京没有让人感觉到乾坤,只有最直观的,几乎见不到太阳的阴天。 人心惶惶。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突然又开始闹“黑鬼”。比一般狗要大很多,也不像狼。最初是更夫看到了,吓得昏死过去。后来越来越多走夜路的人看到,甚至皇宫值夜的侍卫。 宫里也不太平。三岁的皇帝夜惊次数越来越多,只说听到金甲撞击,兵器相搏的声音,还有呐喊。 皇帝开始整宿整宿睡不着,日渐枯瘦。太后吓得天天吃斋念佛,乞求上天佛祖诸路神仙保佑儿子。 人说,大晏气数将尽。紫微帝星不稳,压不住魑魅魍魉。 长街落雪,王修在寂静的街上踽踽独行。李奉恕一贯心大,王修可明白,读书人都明白流言蜚语的力量。紫微星压不住魑魅魍魉,谁是魑魅魍魉?王修转过头,飞雪掩住他来时的脚印。长街看不到尽头,凛冽刮骨的流言不知所来,不知所去,寒风风呼号,张狂嘲笑: 曾子到底杀没杀人啊? 摄政王举着风灯,在影子里头看那硕大的画——坤舆万国全图。 世界真大。 这幅图一直在宫里压着。自从郑公的海图日志被烧,连这幅图都被紧紧锁着,生怕皇帝看到,再兴劳民伤财之事。雄伟壮阔的世界的画影,不见天日。 李奉恕把它找了出来。 明明祖先早已知晓世界有多大。 明明祖先都明白广袤的大晏在寰宇中也只是一隅罢了。 明明祖先早就知道墨加西亚,金加西蜡,还有那成堆成堆的白银。 可为什么我们却偏偏不记得了呢。 李奉恕举着风灯,坤舆万国全图被悬着,太大太大,微弱光线无能为力,找不到它的边际。李奉恕看着地图出神。 那么大的世界。 那么小的大晏。 王修端着一碗米汤进来,糯糯的米香萦绕。“你这两天入迷了,魂要栽进这幅图里。” 李奉恕转过身来,跟那巨大的地图比起来,连摄政王都小了——他在灯下微微一笑:“你看看这图,看看……” 那巨图的四角伸进无尽的黑暗里,无限地延伸,无限地扩大。王修放下碗,微微翘起唇角:“看什么?” 李奉恕指着东边一点,低声道:“在大洋那一边,有银子,煤炭一样的银子,不似大晏那可怜的,掺着诸多乱物的银,真正的净银,已经被泰西蛮夷挖了几十年上百年的银子……” 王修的眼睛被灯火映得亮亮的:“所以?” 李奉恕道:“我要去,大晏要去!” 王修轻笑:“去干什么?” 李奉恕道:“寇可为,我复亦为;寇可往,我复亦往!” 王修刚要说话,忽然街上一片嘈杂。李奉恕蹙眉:“外面闹什么?” 王修道:“这两天你看这地图都傻了,也不知道。坊间在传狐女夜行,黑鬼入户呢。” 李奉恕道:“什么乱七八糟的。” 外面吵闹声越来越近,鲁王府的门子不得不出去看了看。一队巡夜的军士擎着火把,如一条火龙涌进王府巷,嚷嚷着请摄政王暂时离府避一避。 李奉恕在里面听得莫名其妙:“什么?” 大承奉惊慌地跑过来道:“殿下,不好了,值夜的巡兵东厂番子说,有个黑影跑进咱们府了!” 忽然苍天一声雷,大承奉更说完话便一下坐地上。 更大的雷声滚滚过去,连李奉恕都明白了。冬雷夏雪,大灾大冤,大苦大难,大悲大惨。 雷声未停,甚至出现霹雳,王府内仆人王府外兵士全都跪下,磕头。一闪一闪天裂一般的闪电下只站着李奉恕和王修。 李奉恕走出游廊,抬头看着寰宇震怒的天,一字一句:“悬圃,取我披挂来。” 王修微微一趄身。 王修帮李奉恕穿上太宗皇帝黑甲,他神往地看着李奉恕手持长枪的英姿,灼灼的圆眼睛里映着天空一闪一灭霹雳的光。 李奉恕一攥长枪:“有什么,冲我来吧。” 李奉恕命内侍打开大门,自己大马金刀坐在正堂,让那值夜的都进来。 王修淡淡的声音在滚滚的雷霆霹雳中声声入耳: “该搜搜,该找找,找不到谁也别想离开。” 一个旗官苦着脸:“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