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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不中用的,当了十七年知府没当明白,为民生立命一点没做到。如今白巡抚来了,重整土地,我眼见着农人能有个活路,心里高兴。今年虽然收成不算好,但到底是有,皇帝陛下和摄政王殿下开恩不收租子,只要努力耕种,明年再多收一点,是不是就好一点?这样一年一年下来,延安府无饥馑,陕西无饥馑,大晏无饥馑……”魏知府响亮抽泣一声,“富足盛世!” 薛清泉跟在白巡抚后面,白巡抚纤细的手指在背后一转,薛清泉立刻去搀着魏知府,老头子喝点酒就飘。 魏知府飘飘然地满面红光,竭力邀请白巡抚和薛守备去家中喝醒酒汤,压根就不怕薛清泉了。薛清泉人高马大的小伙子被魏知府一把老骨头压得吭哧一声,怎么这么沉? 白巡抚刚要推开魏知府家门,秦军霍把总突然惊慌失措跑过来:“白巡抚!薛守备!可找到你们了!” 白敬一蹙眉:“慌张什么?” 霍把总全身都在抖:“疙瘩瘟,疙瘩瘟……” 薛清泉全身瞬间坠入冰窖:“说清楚点!” 霍把总面目苍白:“一个卫所,一个人都没剩,疙瘩瘟,我见过,那是疙瘩瘟,疙瘩瘟回来了!” 瘟疫中最烈的疫病,十年前曾经让延安府几乎屠城。 魏知府一愣,面目忽然雪白,他推开薛清泉,双手抓住霍把总的领子。苍老的双手仿佛铁钳,他恶狠狠地看着霍把总:“你没看错!” 霍把总涕泪横流:“魏知府,我怎么能拿这事儿开玩笑,十年前我家破人亡,家破人亡!” 天地皆静,所有人在寂静中听到细微的,渺茫的,命运的声音。 薛清泉全身遏制不住地战栗,他不敢看白巡抚,他不敢想以后。 在惶恐的安静中,魏知府暴发出一声撕心裂肺野兽的哀嚎: “苍天!不给活路啊——!” 高祐元年九月中旬,北京研武堂收到延安府白敬驿报:延安府出现烈性瘟疫。 王修一看,手一抖,疙瘩瘟。这瘟疫仿佛是追着大晏咬的厉鬼,在冥冥中睁着血色的眼睛狰狞地看着大晏,不知何时,不知何地,便来索命。缥缈无踪,去而复返,简直是命运给大晏的诅咒。 “延安府十年前出现过疙瘩瘟,几乎一夜之间十室九空,救之不及。”白敬还在延安府,王修不能不着急。金兵围城王修都没害怕,这一次王修真的害怕了。瘟疫的杀戮,兵事不及万分之一。 摄政王一拳擂在桌案上,桌案咔嚓一响,通体崩出细纹。 数天之后,延安府送出最后一份研武堂驿报。书写匆忙,寥寥数语,笔画却如同凿于岩石断崖之上,字字皆誓。 臣白敬启皇帝陛下,摄政王殿下:延安府上下决意效法右玉,一力抗击瘟疫,不欲牵连别地人民。已有一位吴大夫入城襄助,与延安府共渡难关。臣谨记皇恩君恩,铭感五内,此役若能胜得瘟疫,大晏则有治疫先例。若不能胜,臣于九泉之下结草衔环,永感陛下与殿下知遇之恩。 延安府彻底关闭城门。 研武堂再未接到延安府来的驿报。 第179章 延安府发出第一封研武堂驿报之后, 右玉马上就知道了。研武堂第一代驿马, 右玉,延安府,济南。 陆相晟拿着驿报看了半天,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在颤抖。他盯着自己发抖的手看,抬眼, 看到权道长。 小道长绷着小脸, 认真地看过来。从北京来右玉这几个月, 晒黑不少, 也瘦了, 眼睛还是那么明亮。陆相晟一张嘴,漏出一声带哭腔的苦笑:“权道长,你有没有算到大晏要过的坎呀。” 权道长眼圈发红:“瘟疫吧。” 陆相晟深深地看着权城:“权道长,这一次, 大晏能过去吗?” 权道长握住陆相晟越抖越剧烈的手:“能的。”他的嗓音还具少年清凉的音质,无所畏惧, 他用明亮的眼睛看陆相晟, “能的。你不信我神神叨叨,你要信摄政王殿下能鼎定乾坤。” 陆相晟勉强笑笑。 延安府已经暴发,离右玉……多远呢? 吴大夫当天便准备去延安府。他随身带着一大箱子书稿,不得不坐马车。吴大夫不用车夫, 自己套车自己赶。陆相晟追出右玉:“吴大夫!您等等!” 吴大夫停住马车, 跳下来。陆相晟追到他跟前:“吴大夫,您……去延安府?” 吴有性点头:“正是。我毕生研究瘟疫, 此时当然要去延安府。” 陆相晟实在是忍不住:“吴大夫,您年纪大了,我怕……” 吴大夫笑呵呵的。他的确年纪大了,不光头发,胡子眉毛都花白得斑驳。他一生都在追逐着瘟疫跑,从江苏到山东,过河北,经山西,进陕西,在甘肃停留,又沿途折返,回到山西右玉。吴大夫拈着胡子笑:“我本事不济,只能医人,不能医国。能在右玉有幸结识陆指挥,总算看到后生可畏,青年才俊可医国。”吴大夫对陆相晟长长一揖,“开药方讲究个君臣佐使,我们医人的,君臣佐使只是草药。诸位医国,君臣佐使,皆是栋梁,我能看到如此,此生无憾了。” 陆相晟看着老得有点佝偻的吴大夫,一个人的青春年华全部用来砥砺风霜,年华不在,仍能存留傲骨。瘦骨嶙峋的老大夫精神矍铄:“既然只能医人,便好好医人,也算对得起医家祖师。听说那位白巡抚亦是麟凤芝兰的人物,我去见见他,也不枉此行。右玉中的几位大夫尽得我真传,亦抄了我的书稿,他们可保右玉平安。陆指挥一定记住,瘟疫,防大于治。” 陆相晟无法开口再劝老大夫留下。吴大夫拿出医铃,缓缓一摇,清脆的铃声阵阵脆响。 “医生就是铃医,走街串巷,哪里有病人就去哪里。我这就去延安府了。”吴大夫慈祥地笑笑,坐上马车,赶车启程。陆相晟站在原地,遥望简单寒酸的马车安然远去的影子,热泪潸然。 济南也知道延安府的事情了。宗政鸢正在练枪,接到研武堂塘报,长枪落地。 宗政鸢拿着塘报,站在院中,傻了。 宗政长官那么威严地站着,没人敢去问他。宗政鸢觉得一阵冷一阵热,站在金秋盛日下汗透衣襟。 “咪呀~” 宗政鸢浑浑噩噩地低头一看,小白。 小白软软的爪爪搭在宗政鸢鞋面上,用它那左蓝右碧琉璃一样漂亮的鸳鸯眸担忧地看宗政鸢,温柔地对宗政鸢叫:“咩呀~” 小白可能只是觉得今天这个傻大个儿有点异样,站在大太阳底下发傻。小白仰着小脸,用它那圆圆的鸳鸯眸认真地看宗政鸢。傻大个儿还是那么站着低头看它,它感觉到了大颗大颗的眼泪。 小白左蓝右碧的鸳鸯眸。 漫天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