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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和吴大夫守了鹿大夫一晚上,等鹿大夫起水痘。 没起。 一颗也没起。 只有鹿太医胳膊上的刀口形成了非常小的正在逐渐结痂的脓肿,多一颗水痘都没有。朱大夫和吴大夫围着鹿大夫打转,什么能用的检查手段都使上了,结论只有一个,鹿大夫无恙。那从旭阳身上来的痘症,到底是毒性减弱更加安全,还是说……没作用了呢? 旭阳身上的水痘,眼见着陆陆续续消下去。情形雷同摄政王,来势汹汹,消失也快,大部分结痂。 到底如何,试一试不就行了。 正院里,全是天花病人。 吴大夫反悔了一样,攥住鹿大夫的手腕。他从一开始就懊悔,不该先种痘,这样他可以亲身上阵。能豁出去自己试药验症并不代表能豁出自己的亲人,吴大夫孑然一身,只有一个师弟。 鹿大夫笑着拍拍吴大夫的肩:“师兄你一辈子追着瘟疫跑,从来没胆怯过。这时候,怕什么?” 到目前为止,全是猜测。牛痘,天花,全是猜测。没人来告诉这些大夫们他们做的是对是错,前进一步是海阔天空还是万丈深渊,他们除了自己,也没别的办法能验证。如同朱家人。其实第一颗活痘的来源,就是朱家先祖自己。 “我先试。” 鹿大夫一回头,看到那个挺拔的年轻军官站在门口。他是个不苟言笑的年轻人,话也不多,所以只是很平淡道:“我先试。” 三位大夫沉默。他们并没有想让旭阳去试,因为他太年轻了。应该他们年老的先上。升清降浊,人以天地之气生,四时之法成。然而天地有日月起落的轮回,四时有寒来暑往的循环,所以生老病死再正常不过。年长者离去,年轻人秉持希望前行,直到老去。 “如果我出了什么问题,起码还有三个大夫。如果鹿大夫出问题,我什么忙都帮不上。” 旭阳加重嗓音:“没时间犹豫了。鹿太医,京城中的天花还能控制多久?”他看看自己已经结痂的双手手背,留疤是肯定的了。毕竟也是天花的一种。他笑一笑:“我有个请求。如果我救不回来,能不能跟王都事说,把我烧成灰,送到辽东。风吹向沈阳卫的时候,让我回家。” 朱大夫一声叹:“还有话跟人说吗?” 旭阳嘴唇动一动,伸手摸摸随身的火铳,最终只道:“没啦。” 皇帝陛下一到西苑,才知道太后根本没出来。他闹着要回宫,富太监抱着他:“我的小祖宗,这个时候,可能不回去。” 皇帝陛下嚷嚷:“我不是种痘了吗?我要回去,我要找娘亲,我要找六叔!”他小脸通红,大眼睛里含泪,“为什么李小二就能在鲁王府住着,我必须来西苑?为什么所有人都离我那么远?” 富太监心酸,紧紧搂着他:“因为您是陛下,您必须万无一失。” 曾森默默走来,轻轻用小手抹一抹皇帝陛下的眼泪:“我陪着您。” 四川柿子也挺想太后的,扒着花炕边仰头看富太监:“圣人怎么不来啊?” 稚子清凌凌的目光扎在富太监心上。他搂着皇帝陛下,轻轻拍着。 太后守着皇家尊严,摄政王守着大晏国土,皇帝陛下,您不能出差错。 旭阳跟在朱大夫和吴大夫身后,默默走向收治天花病人的正院。他没穿铠甲,但意气昂扬,穿堂过院。他只是有点担心,老王爷和书呆子怎么样了。邬双樨必然会处理得周全。 他们都是军人,他们知道关键时刻,应该怎么做。 旭阳一眼看到了全身水泡脓肿的病人。他面无惧色,对朱大夫道:“我准备好了。” 我已经,准备了很多年了。 沈阳卫最后一个人,坚定地走向战场。 第212章 王修一睁眼, 怔了一会儿, 才反应过来自己躺在卧房。 李奉恕推开门,披着一身阳光微微一笑:“醒了。” 王修伸手捏捏自己的鼻梁,惊道:“什么时候了?”坏了怎么睡着了,耽误事! 李奉恕端一杯温水给他:“哪儿有什么大事,你要好好休息。看看这几天瘦得。” 王修双手搓搓脸, 深深地吸一口气, 吐出来, 灌了水。他竖着耳朵听研武堂方向, 没什么声音。 “人呢?” “干该干的事儿去了。”李奉恕随手团了个被子塞到王修背后, 让他靠得更舒服。研武堂恢复运转,最累的就是王修。他能所有奏章,在脑子里分门别类,随时随地在摄政王需要的时候脱口而出。 李奉恕叹气:“从闹天花开始, 最折腾的就是你。” 他摸摸王修的脸:“看瘦得。” 王修在李奉恕粗糙的右手心里蹭蹭脸,又惊起:“皇庄呢?有消息来吗?” 李奉恕握住王修的手:“还没有。无论什么结果, 朱大夫他们都是一定要去做的。你只是帮他们省去了一些麻烦, 即便没有你的帮助,也不能阻拦他们的决心。” 王修垂下眼睛。 到底是已经入冬, 外面太阳这么大,也不见暖和。李奉恕摸摸王修微凉的鼻尖:“再睡会儿,你这几天熬得太狠了。” 王修着急:“可是……” 李奉恕突然非常严肃地看王修:“我不是不知道现在到处忙,京中还有天花没解决。我不是不在意眼下,我只是更想长久的未来。在这长长久久的未来中, 你必须在。明白我的意思么。” 王修一愣,李奉恕放下茶杯,坐在床头,伸手揽着王修:“养精蓄锐吧王蚂蚱,将来海阔天空任你蹦跶。” 王修嘟囔:“我是蚂蚱,你是什么。” 李奉恕笑:“咱俩一根绳上的。” 王修呼吸越来越悠长,迷茫见听到院中有幼儿的笑声。应该是李小二溜黑鬼——不对,是黑鬼溜李小二。李小二啪叽摔了黑鬼还能把他叼起来,李小二接近危险的地方,黑鬼把他拖远一点。 窗外不知道什么香气,冬天了难道还开花?王修昏昏沉沉地想。幽幽地浸润在冷得清脆的空气中,宁谧安和。仿佛那天晚上李奉恕一手抱着浑身泥的李小二,一手揽着自己,一脚迈进门槛:吃晚饭喽。 晚饭不算丰盛,但管够。平平常常的一晚,第二天再是新的一天。没有天花,没有叛乱,李奉恕没有在生死边缘挣扎一晚,北京城没有经过盛大的杀戮,皇三子那么小的孩子也平平安安地活着。 那只是一场噩梦。噩梦醒来,一切都还好,所有人都还在。 李奉恕歪头看看王修,轻轻亲吻他的眼角。 李奉恕放平王修,盖好被子,蹑手蹑脚走出卧房,关上门。李小二看到李奉恕很高兴,乐颠颠地扑过来。李奉恕一手抄着他,心想,该起个名字了。你爹没来得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