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荀令君，你还要演到什么时候
第七十九章 荀令君，你还要演到什么时候？ 荀彧站起身来，走上前将刘备拥在怀中，感受到刘备身体的战栗，安抚地拍着他的脊背，轻声安慰道：“玄德勿怕，彧会向主公言明利害，便是以死相谏也要护住你清白。” “笑话！”刘备愤怒地推开荀彧，挣脱他的怀抱，神色充满嘲讽和怨恨，“荀令君，你还要演到什么时候？”刘备说着微微扬起头，整理被荀彧弄皱的衣领，大声道，“荀先生今日从司空府邸追出来，不过是为了劝曹公除掉备。过往种种甜言蜜语，也不过是为了哄骗备留在您府上，从此远离朝廷。曹公所言不错，你所在意的唯有他一人，却佯装对备百般柔情，将我困在您编织的网中。若不是他告知我实情，我一辈子都会被你哄过去！怎么，现在还要继续欺骗在下吗？” 营帐外暂未看见守卫，但难保角落里不会藏着什么。曹cao一向多疑，虽然暂且放刘备自由，很快又会派人来追，刘备要用这样半真半假的方式和荀彧交流，荀彧很快便心领神会。该说不说，他们两个人真的很是合得来，如果刘备能在许昌多留一些时候，他俩大概会为彼此彻底沦陷、一起发疯。 “玄德所言不错，彧将你留在身边的确是为了曹公安危考虑，但也未必不是真情流露。”荀彧深深凝视着面前的男人，诚恳道，“莫说你我二人本无仇怨，就算我们有深仇大恨，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便是神仙也会动真情，何况彧只是一介凡人。”他遗憾道，“只是玄德魅力实在太大了，喜欢你的人个个非富即贵、权势滔天，彧只是区区尚书令，人微言轻，护不了你周全。” “哈哈哈……”刘备低笑出声，笑容中满含苦涩和战栗，“先生此话何意？喜欢我的人个个权势滔天？莫非先生以为备是攀权附贵之人，谁权力大我就跑去跟谁好？” 荀彧轻轻叹息。他当然知道刘备不是这种人，也知道刘备在曹cao面前受了不少委屈，现在只想找个人出出气。他也已经尽力分开曹刘二人，只是曹公对刘备充满了控制欲，让荀彧也感到无可奈何。这不是他能介入的关系，强行劝谏也只不过让三人的关系更加难堪。他痛苦垂眸道：“曹公对你……很重视。你还是不要激怒他为好，这样你的处境会好过一点。” “这就是您的处世之道么？荀令君。”刘备低声嘲讽道，“像你们这样卑微地迎合主公，无论对错皆忍让，真真是丑态毕现，遑论什么正人君子？令备所不齿。” 荀彧嗤笑一声，反而感到一阵释怀：“说得好，将军说得真好。您是正直敢言的侠义之士，我们是谄媚事上的卑微小人。曹公喜欢您这样的义士，对我们的谗言厌恶之极。只是将军有没有想过，曹公今日宠爱你，若有一日他不宠了、不在乎了，您的直言相告对他来说是负担了，您又会如何呢？将军不想低头，却有不低头就活不下去的时候，届时又该如何？” 刘备怒道：“活不下去又如何？你们都想要我死，我若惹怒曹公被他杀了，岂不是正合你意！” “……”荀彧长叹一声，微笑道：“好，你就继续保持这种状态，挺好的。别说他舍不得杀你，倘若我是主公，我也舍不得杀你。” “你也配说这话？”刘备不悦道，“越俎代庖、以下犯上，我迟早向他进谗言劝他疏远你。还有那几个得罪过我的，董昭、程昱，我一个个跟他们清算，我倒要看看老曹眼里是你们重要还是我重要。” 荀彧捂脸忍笑道：“你重要、你重要，所有人加起来都没你重要，行了吧？” “不行。”刘备不依不饶道，“荀令君，像您这样的心腹、股肱，为主公立下汗马功劳，看到曹公如此亲待我刘玄德，是不是感觉特别羡慕、嫉妒？看到我刘某人可以随意出入他的马车，是不是嫉妒到眼睛都发红了？” 虽然荀彧知道刘备心情不好想发火，但是这个问题，还是让他心头一怔。说不上嫉妒，但刚看到时的确感觉有几分怪异，起先荀彧并未多想，只当主公一心想拉拢此人。和刘备相处这么久下来，他倒是有几分理解。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刘备性格开朗、热情洋溢，待久了确实心头舒畅，不太想和他分开。只不过……曹公大概也知晓，刘备并不想和他待在一处，别人羡慕不来的待遇，是刘备不想要也不需要的。荀彧不是很想承认，但曹公在刘备面前，多少有些一头热，幕僚们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不能说毫无感想，只能听之任之。但荀彧与旁人不同，他性格淡然，从来都没有争功邀宠的心思，对刘备的出现，也只是有些好奇。 他深思后，淡定道：“彧并没有嫉妒，但不确定别人是否不嫉妒。将军毕竟曾是一方诸侯，如今归顺朝廷，待遇理应高一些。” “呵。”刘备冷笑道，“别的诸侯归降，也是这个待遇？” 荀彧语塞，那当然是不可能的。赏赐先不提，曹公多疑，除了许褚、夏侯惇等少数几人以外，几乎没有武人可以随意靠近，但刘备是个例外。刘备颇负武勇，脾气极为暴躁，而且一点都不怕死，曹公却一反常态地信任、亲近他。坊间有许多猜测，曹公所作所为也能证实部分猜测的真实性。但荀彧确实没想过，刘备居然到现在才认真考虑这个问题，实在是有些过分。他并不傻，只是不喜曹公，有意推诿罢了。 荀彧斟酌道：“曹公惜才，将军不要想太多。” 刘备反问：“我没来的时候，你也能随便坐他马车、在他旁边吃饭吗？” 荀彧想了想，道：“……好像不能。” 刘备摸着下巴，困惑道：“莫非他只对我这样？” “那倒不至于，”荀彧快速道，“郭奉孝、夏侯元让也可如此。” 刘备问：“我们三个有什么共同点吗？” 荀彧无奈道：“……玄德到底想说什么？” 刘备笑着问：“你平时与他同车吗？” 荀彧摇头：“我平时不出门。” 刘备大笑着拉荀彧重新在通铺上坐下，二人几乎挨到一起。 “荀先生别怕，备不是试探你，”刘备道，“我只是觉得他有点奇怪。” “……怎么奇怪？” “那天他不是把我从你家带走了吗？我问他是不是喜欢我，他没说话；这两天带我去做衣服，我说我有衣服穿，他瞪我；最奇怪的就是今天，”刘备喋喋不休道，“今天他一直说你坏话，我说我喜欢你，叫他别说了，他让我换个人喜欢，还责备我不该跟你睡觉。我问他是不是也想跟我睡觉，他突然扑过来说‘你以为孤不敢吗！’结果盯着我看了半天，就一脸娇羞地坐回去了。”刘备皱眉憋笑道，“我想问问他是不是有什么毛病，还是平时也这样对别人？” 荀彧光是听着都感觉要窒息了，不考虑立场的话，他真的很同情刘备。不过他还是很快捕捉到关键信息：“你们……还没睡过？” “嗐，什么话。”刘备摆手道，“他要真想睡我倒也没事，他帮我救出妻妾，恩深难还，理应报答。只不过我看他这架势，不像是想睡我，倒像是……”刘备迟疑了一阵，道，“像是把我当成他的私人物品，自己不碰，别人也不能碰。” 荀彧心情有些沉重，还是认真回复道：“你知道曹公敬重、信任、甚至有几分宠爱你，你也愿意报答他的恩情，但你不能接受被他控制、成为由他摆弄的物品，是不是？” 刘备看着荀彧半晌，一字一顿道：“我若心甘情愿成为他的物品，那与曹营的诸位又有何区别？迟早遭人厌弃！” 荀彧一瞬间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