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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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
招秀眯着眼,语气笃定而讥讽:“理智的代价?” 就像她当时所怀疑的,他的理智是寄体所给予的……他原本的状态就不对! 别说她在秦铮梦里所见的祸端模样,全是疯狂的、暴虐的,失智的,就算是之前那个假巡狩的寄体,就极为不正常! 那种思维方式不但偏激,而且狡猾邪肆至极,行事残忍又暴虐,为达目的不折手段。 比起人来说,就算夺人魂夺人躯,有个人的模样,他依然像个恶鬼而胜过人! 所以,被仇恨逼疯了的他,满脑袋只有复仇的怨念,那些黑火同样冲垮了他的理智——而他要想清醒,就必须抛却那些会叫他疯狂的记忆? 以至于他甚至忘记了自己的义弟? 能锻造这样一柄宝刀,取名为“豹变”赠予义弟,在刀中寄寓的希冀不言而喻,他与自己义弟的感情应该极为深厚…… 到头来,岳元朔被封印于深渊悬棺不见天日,再联想到秦顾悄无声息为人残害于琼岛之下,她嗅到了一场巨大阴谋的气息。 招秀脑中瞬间转过无数的思绪,面情却一直维系着同样的样貌。 不曾显露出丝毫端倪。 她只是警惕地盯紧了对面之人,就像是某种随时都会暴起咬断她喉咙的凶兽。 那人坐得平静,在招秀吐出“记忆有问题”的话语之后,反倒失却了显化的怒火。 他睁的不是渔女本身的眼,而是一双恶鬼的眼,两个黑魆魆的洞xue中像是有暗火在灼烧,黑红色的怨念与憎恶浓烈到似乎会扑朔朔掉落出来。 “你还是晕着吧。”他忽然说道。 在拼命压抑完怒火、收敛住情绪之后,他好像失去了任何求知欲,如同默认了自己不会得到任何好消息,也不愿再与招秀进行任何交流。 于是那么淡淡一句之后,招秀还来不及挣扎,便觉得思绪陡然一沉。 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击了一下大脑,麻木的钝痛径直砸晕了她的意识。 她一瞬间陷入昏迷。 岳元朔顶着渔女之身,慢慢抬起头,看着阴霾的天空。 就像一座无生命的雕塑,死气沉沉。 然后听他低声咒骂:“该死的书生!” 拿了秦铮的命魂,也无可避免地受到了他的影响。 不仅仅是对于她那种汩汩流淌不曾停歇的爱意,还有对于这世间无尽的温柔与留恋。 他所憎恶所想毁灭的一切,秦铮都爱着。 你难以想象一个书生竟会有如此坚实卓绝的意志,任凭人都死绝了,还会有那么强悍的力量残存下来。 并且无声无息地扭转了他自己的意志! 就像他本可以掀起万丈狂澜,毁去两岸的一切,到头来他竟然拿着好不容易夺到的水灵灵性来控制洪流,免除更大的灾害。 他可以夺了九怀江的权柄,也可以夺这郁境千山万水的权柄,拿他攒握在手的敕令报复这世间,可他现在竟……全无此念。 季潮生已死。 他心心念念要复的仇已经成空。 记忆意味着疯狂,清醒就必须遗忘,他是记不得自己苦恨的因由,可潜意识里还装着“知交都成仇,亲友皆亡故”的认知,哪里都是地狱。 失却控制的舟楫撞到了岸,他转头看了眼瘫倒在一边的招秀,漠然起身跳下船,孤身朝北而去。 可片刻之后,他又回转过来,站在舟边,目光沉沉幽幽地盯着舟中人。 …… 招秀再醒的时候,迷迷糊糊觉得颠簸得很。 意识一点一点回笼,她先是一瞬惊悸,然后猛地振身。 “再动你就自己走,”背着她的人忍无可忍停下脚步,气喘吁吁,语气十分恶劣,“我背不动你!” 渔女之身本就是普通人,背着个人跋山涉水也太过为难这幅寄体。 人魂融合他的意志,水灵溃散得来的灵性压制疯狂,元气是粘合剂,把这一切与人之寄体相贴合。 他现在刚勉强把寄体拾掇妥当,实在不欲接受更大的挑战了。 招秀僵硬了片刻,思绪都给惊醒了不少。 一时没敢动,然后抬头看到莽莽蓁蓁的山林——显然她们已经离开了九怀江支流。 这是苍宁吗? 九怀江在苍宁地界分成三股支流,看这山势,显然是属于悬断山脉的两条。 那么是北渡江,还是南弥江? 他要去哪? 然而招秀脱口而出的是:“你为什么能控制我大脑?!” 她瞪大眼睛:“你寄生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