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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若是单单换个名,那个意义是什么呢? 这个问题是他始终没有想到的。还是他离开云泷的前两个月,偶然和欧阳一同去过一次码头集会, 让他觉得有了些眉目。 在一次码头卸货检查银两时, 他们发现了一个没什么力气、身形瘦小的货员,因为寡言少语,而且有些面生的原因,所以显得形迹可疑。 明慎叫这个人来问了问,可对方一见他后就二话不说地跪下了,开口竟然是女人的声音:“请大人为民女保密,民女的丈夫已经在了海寇手里折了一双腿,家里还有生病的母亲和三个孩子……若非民女女扮男装出来干活, 我们家真的不知要如何……” 明慎再一问,得知这位妇人每日在码头和男人们搬完货物之后, 还要去别处换洗衣物,经常直不起腰来。 明慎给她保了密,并且安排她去了织造局当了绣娘,绣娘绣一幅字画能拿五文钱的提成,虽然现在物价虚高,算不上什么特别好的活计,但仍是多劳多得,至少能靠自己的努力解燃眉之急。 过后,这位妇人还曾经上门来感谢过他,可他在这场漫长的劫难与复苏中帮过的人实在太多,彼此之间成为点头之交,也不求什么回报,这么轻轻松松地就过去了。他后面想来,印象最深的除了那妇人身上那种发狠的韧劲和勇气,反而是她化装成男人时的扮相,没有丝毫破绽,只要不出声,连最有经验的船长都看不出来。 他忽而想到,如果自己也能扮成姑娘的模样,是不是就能名正言顺地嫁给玉旻了呢? 好像是一个办法。但他同时知道,这个办法治标不治本,在他以前,卜瑜、霍冰乃至其他人肯定也想过。 子嗣问题永远是心头大患,按玉旻那个又别扭又要较劲的性格,也绝对不可能同意娶别的女人回来当妃子,就他知道的,卜瑜和他以前都试探着问过许多次,但玉旻的反应都是一样的:不行。 这样要他怎么办呢? 明慎再想一想,觉得问题又要回到原点,因为这是他没有想明白的最后一点,他也理所应当地当做是最后的希望:那人叫他换个名字,他理解的言下之意是让他换个身份,可为何一定要强调不换姓? 他这个小脑瓜实在是想不明白,索性就先放着,去了江陵找那据说易容术出神入化的师父,先学扮作女子的办法。 可是他按图索骥,找到了一家金匠的店铺,却被那里守着铺子的小学徒告知:老板们出去旅游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明慎想了想,干脆留下来做了个学徒帮工。他本来就有修补金玉珠花的本事,做起来居然还算顺手。 那小学徒在最初的莫名其妙之后,也对他慢慢地放下心来,短短两个月的时间,两个人把因老板不在而格外冷情的店铺经营得红红火火。 明慎也老实说过自己是想来学易容的,最后经学徒之口得知,原来这家金铺的老板原先姓苏,便是在湖北、两广间往返唱戏的伶人,后来与当医女的老板娘相识后成了亲,便开了这家金铺,安定下来。夫妇俩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出去游玩一次,几个月一回来,没有子嗣,倒是落得一身轻松。 他补珠花补到第二个月的时候,这对夫妇回来了。年岁稍长,都是四十上下,但二人都相当有风韵,一见便是生活安逸、恬淡自在的人。 见到铺子里多了个人后,他们倒是没显得有多奇怪的样子——据小学徒说,他经常招些零工过来,故而他们见怪不怪。 等听明白明慎的来意之后,苏先生首先发话了:“教你倒是没什么问题,可是年轻人,易容术实属歪门邪道,你若不告诉我们你要学来干什么,我怎敢放心教你呢?” 明慎犹豫了许久之后,磕磕巴巴地讲了实话:“不瞒您说,我原本姓明,原来家里是在京城的,后来出了一点变故,家中只剩我一个人。我……爱上了一位男子,想嫁给他,他也立誓不再与别人好,可他位高权重,不能只娶一个男人,必须有子嗣……再加上外人的眼光,若是只娶一房男妻回去,会遭人非议。我没什么,可是我拗不过他的意思,也不愿意见他为我一意孤行,所以……” “所以你就跑过来,想要易容成姑娘的模样,好歹折中一下,是么?”苏夫人笑了,安慰他,“不用怕,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既然如此,你便先跟着学罢。只是你这个嗓子……” 明慎有点紧张地望着她:“我听说易容还要学伪声,会厌开合,我的嗓子现在这样了,还能学吗?” 苏先生插话道:“能学,不过要让夫人为你开几副药,先养好。伪声极其伤嗓子,不过我原先唱戏,夫人是医女,多亏了她,这么多年被她养着,倒是没有出太大的岔子。” 明慎就这么在金铺里住了下来。苏先生得了空,白天教他修补金玉,傍晚便教他易容、调理声息,苏夫人每日给他们熬护嗓汤。后来有一回,苏先生见他补珠花补得顺手,随口跟他一问,得知明慎的父亲明教明逸后,一拍手腕:“明逸!后生辈,你不早说,他是我同门的师弟呀!” 明慎正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就见苏先生乐颠颠地回房捧了几个戏本子来——这些戏文年岁长久,经人手抄,有些地方已经模糊不清了,但他经老先生指认,在上面发现了父亲的字迹。 苏先生道:“这是我们几个师兄弟年少闲时自编的戏本子,每人得空了就写一段,后来大家各自出师,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只有我一个人留在了广州,这些东西也就由我来保存。” 明慎就挑了自己还记得的一些事告诉老先生,略去了当年那场抄家惨剧,尽量捡了轻松的事情告诉他。苏先生听得叹息连连:“明师弟的天资功底都是最好的,人也有才气,难怪你说霍老将军的女儿会不顾一切嫁给他……可惜了,没想到,他居然去得那样早。” 他也告诉了明慎许多他不知道的、自己父亲的少年事。明慎在京时,由于霍家的名气,听闻过许多霍如琢的往事,可对于给了他姓氏的父亲却一无所知。 苏先生说:“你的父亲呀,性子温和,谈吐也温雅,长得是最好看,可没什么迫人的气度,远看起来秀秀气气的,可做什么事,他总是最精最快的那一个,也最有担当,说起来当年戏楼走水,还是他一个一个冲进去叫别人出来的,自个儿手上都险些留疤,后头还挨了师父的骂。他这个人啊,就是太好了,偏生还挺倔的,遇到事情,一旦下了决定,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明慎却总觉得很奇妙。他长相肖母,可听苏先生的描述,性子和气质都是完完全全随了父亲的,霍冰则反着来,长得不像霍如琢,性子却继承了霍家那种将门烈性。 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