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冰可乐和乌龙茶

    秋意渐浓，天星小轮依旧忙碌地在香江上穿梭，两岸灯火辉映，整座城市在水中折射出黑金色的倒影。

    简然看了看手表，已经六点钟了。

    粼粼波光被停岸的轮渡划破，繁华却不曾戛然而止。

    下船时，梁以诚的电话恰巧打进来。

    “抱歉简然，今晚只能由你代表公司去和霍总吃晚餐了。”

    四周没有嘈杂的背景音，梁以诚应该是抽空出来跟她打电话的，他又交代了句：“审计有点问题。”

    简然的嗓音闷闷的：“这么重要的场合，您不去合适吗？要不要麻烦兆豐那边改期？”

    没订回程的机票，他们还要在港城待上几天，又不赶时间。

    另一端没有停顿：“我把情况和霍总的助理说了，他建议行程照旧。或者，你们今晚可以边吃边聊，如果我结束得早，尽量赶过去。”

    这顿饭看来是非吃不可的。

    果然，梁以诚挂断电话之后，另一个号码打进来。

    她的电话号码没有变过，卫展的语气也是一如从前：“简小姐，我去哪里接您？”

    但简然不确定，是卫展没有删除，还是梁以诚重新给的。

    她仰头看了看面前的高楼大厦，深呼吸一口。

    “我到餐厅楼下了。”

    门开阖之际，光影穿过，将男人高挺的轮廓曲线突出。

    “霍总，简小姐到了。”

    霍绍庭侧过半身，仍然保持着站立的姿势。

    这间餐厅的位置得天独厚，在三十六层的临窗，可以俯瞰整个维港夜景。

    此刻，连绵的晚风，闪耀的灯火，全都浸没在他脚下。

    但他的脸上没有一丝波动。

    简然的喉咙口热热的，仿佛正被什么东西堵着，分手后的久别重逢，能做到这样无动于衷，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之前就没有真的爱过，要么就是已经完全放下。

    但无论霍绍庭是哪种，她似乎都难以接受。

    两个人均是沉默，卫展将人带到后迅速转身，离开前还十分体贴地将包厢门关好。

    影子在地砖上重合，交叠在一处，仿佛如从前一般亲密缠绵。

    霍绍庭的嘴唇勾了勾，露出一丝浅笑，准备上前为她拉开座椅。

    但简然快了一步，沉重的木质椅子在地面拖拽，发出刺耳的吱嘎一声，她的嗓音也不带任何感情：“霍总要先看方案吗？”

    霍绍庭的眉头皱了皱。

    “好。”

    原本以为他多少会客套一下，让她先吃饭，或者来点寒暄，问问她过得怎么样。

    却没想到，只是一个字，好。

    简然的手指用力捏在椅面上，逐渐泛白。

    无数个夜深人静的夜晚，她都设想过和霍绍庭重逢的场景。

    或是他懊悔于当初的沉默，或是情话绵绵诉说这些年的相思之苦。

    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相顾无言的沉默。

    她将笔记本电脑从背包里取出，熟练地打开各个文档，也不管霍绍庭有没有认真在听，就开始面无表情地朗读演示文稿。

    “……所以，我们的方案，大概就……”

    说起工作的时候，她眼神里的光芒依旧闪烁，似乎短暂地忽略了两人之间尴尬的氛围和不明的关系。

    霍绍庭目不斜视，但眼光始终没有从简然的身上离开过。

    他正在努力地辨识着分开之后，她身上每一寸细微的变化。

    一头乌黑亮泽的长发披肩，浅灰蓝衬衣配半身裙，恰好遮盖到膝盖下方，颇为端庄。

    看着看着，霍绍庭有那么一瞬间晃神。

    脑海中萦绕着的画面正变得模糊，扎着高马尾穿牛仔短裙的女孩，正踩在滑板上，笑容渐渐看不清。

    然而她却是慢慢远去，不是朝着自己走来，他的心莫名坠落，朝着虚空中一抓。

    女孩的背影瞬间散开，像泡沫碎裂。

    方案读了个开头，他终于按捺不住打断。

    “渴不渴？要不要来杯可乐？”

    霍绍庭的指尖在桌面轻轻点了几下，手腕处漏出半截袖子，上面小小一枚银色袖扣不着痕迹地露出来。

    还是生日的时候，她送给他的礼物。

    简然没看清，她知道今晚要和霍绍庭吃饭，为了避免情绪失控，特地没戴隐形眼镜。

    人畜不分的状态，很适合见前男友。

    “你不是说，要我少喝碳酸饮料。”话一脱口，她才觉得有些不合适。

    显得自己念念不忘，时刻记着他一样。

    于是改口：“初秋了喝冰的也不太好，来杯乌龙茶吧，水仙有没有？武夷山的最好。”

    霍绍庭的睫毛动了动，今晚第一次认真地、深邃地凝视着面前的简然。

    “好。”

    走廊一侧的备餐间。

    餐厅经理笑眯眯的：“我让他们各种模型的都拿来了，一会儿你挑挑看，是要爱心形状的，还是小熊形状的。”

    刚刚从汽车后备箱取了可乐，正在跟餐厅经理一起等冰块的卫展，收到老板的短信之后微微沉默。

    “那个……不用准备冰块了，有没有乌龙茶？武夷山水仙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