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之一
装扮成寻常人的曇华将因意外引发腹痛的卓梦送进医院急诊室后便在外守候。 以常人之姿出现在大眾面前,于曇华而言是个特殊的经验。毕竟就算平时偶在人间走动,他也不曾如一般男子穿着过白衬衫与西装裤。当然,他也不会因此而察觉自己笔挺修长的完美身型 ,加上虽淡淡冷漠,却清朗俊美的整体外在早引来许多往来之人目光的注视。 不过更令人感到意外的,是连根本不愿在凡人面前现出真身的緋红衣也在急诊室外等候;虽然她与他两人相隔五尺有逾,各自背手贴壁。 日移时转,关于时间,对非人的緋红衣而言一点意义也没有。早不知何时,她便已失去了对时间的感受能力。 看着墙上的鐘,她的感觉十分空渺,十分虚无。仅管她分得清日月星辰,天醒天暗,但就她来说,也不过是光度的不同,星宿的移转而已,所谓的时间,无法如同对凡人那般在她身上发生任何改变与作用。 她不会因为时光流转有丝毫变老的跡象,同时,这也代表着她不会为时间的增叠而死去。 时间的存在,等同于不存在。 时间的意义是什么?緋红衣不懂。或者,她也不仅是此刻不能明白。隐约记得,在数百年前 ,属于她的那个前世记忆里,时间对她就已经是没有意义了。 她彷彿还能记得,从她能记事起,她就是跟个尼姑庵的师太一块生活。她不知道当时的她时龄几岁,只晓得当她生长到一般人口中所谓十五六岁时,本在庵里平淡而安寧的活就有所改变了 。 某一日,庵堂师太告诉她,她不能再在庵里过日子了,依她的能力,她无法再保护她,她必须离开,要不然在庵里平静生活的几个小尼姑也都将永无寧日,甚至因她而性命难保。 为此语,緋红衣面色淡漠的离开了定逸山顶上的尼姑庵。甚至连包袱都没打理就在夜里静悄悄的走了。 关于属于自己的许多事緋红衣并不知情,可能最清楚的应该还是庵里的师太吧。只是,就连她要走的那一夜,悄立屋中,远远从窗内遥送她离开的师太却仍未曾对她说明。 许是生性本就淡漠吧,既然师太不愿向她言明,那,她也就不问了。 不管是她的出身,她的来歷,甚至是年龄姓名,由来都没人上山寻找一个被遗弃多年的孤儿的她,或许在这世界上早就没有所谓的血亲存在。 如此,她究竟是什么,说起来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而更或许,其实连师太也不知道呢? 如何又如何?说起来,緋红衣估量着自己的想法并不以为她的出身有多重要,不知也就不知了。 总之,那一夜,她离开了尼姑庵,离开了那还算安逸的住所。 那夜,她走了很久。 只是,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往东还是往西,走了一个时辰,两个时辰,抑或更多时辰…… 总之,眼前有路,她就一直往前走,走到山穷,走到水尽,走到人声喧扰之处,走到鸟兽夜鸣之境。像是走尽了千山万水,却也像是只在原地打转,反覆看着相似的风景与人情…… 总之,她不曲折、不转弯,只朝着眼前的路一直向前,从不间断。 直到那日…… 那日,她走到了一处旁有溪壑的山谷,那时,不知走了多久路的她也感到有些疲累了,而此刻恰好高掛在天空上的日头显然有些毒辣,让一向将自身感觉放得极淡的緋红衣也认为自己该停下脚步,略事休息一会儿。 回忆转及此处,与曇华相距五尺之遥的她忍不住慢慢地、悄悄地,甚至有些偷偷摸摸地侧眼瞧他…… 记忆里,似乎就是在此处她与他开始有了关係,產生了连结,就在那座清凉飞溅的泉水旁……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对曇华真正的身份,緋红衣始终都是清楚的。 可,纵使曇华也曾亲口告诉她与她结缘已有数百年之久,其中相识的细节过程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