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蛇与猫
9. 蛇与猫
慕文江更多时候都在忙,有时一天两三台手术,日夜颠倒。 不光是思嘉,就连地下室的小蛇也缺少了许多关照。 那是条误闯进他们家的蛇,一条野生的棕黑锦蛇,三年前从窗外的大树爬进思嘉的卧室,和她在窗台眼神交汇。 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和那条蛇在同个屋子里度过了一个下午,也不敢电话联系慕文江,因为前不久她才因为自慰被他管教。 不过慕文江永远记得那晚,他在一个小时前刚下手术台,疲惫地回到家,灯忽然亮起来,她穿着睡裙下楼。 “叔叔,我房间里有蛇,我想等它自己走,可是它赖在我床底下。” 女孩眼神清澈懵懂,提起一条蛇,像提起一段掉在地上的麻绳。 慕文江不禁有些为她天真的残忍而着迷,她不是一张白纸,而是一块折射各色光线的镜子,他突然在镜子里看到他自己。 “为什么不打电话告诉我?现在捕蛇的人都下班了。” “我不敢给你打电话。”她说话声音变小,“我怕你还在生我的气。” 只要他想,他的眼睛就可以温和而有亲和力,“思嘉,我不会生你的气,只是作为你的长辈,有时不知道该怎样去爱你,帮助你。” 那之后的三年里,他显然找对了方法,一个让两人都能“快乐”的方法。 不过谁想得到呢?三年时间连蛇都丧失野性,思嘉却还没有。 * 思嘉完成了任绍伦未完成的画,想在今天带去给他。 她期待见到任绍伦,因为那代表她正和陌生的男人产生交集,生活正步上正轨,只要再找到一份工作接触社会,她就会渐渐好起来的。 不过正如慕文江所说,她不能胜任英文家教和秘书的工作,电话打过去没说几句就通通遭拒,只剩最后一个咖啡厅服务员的职,她将号码用圆珠笔圈了又圈,始终没有自信拨通。 所以她干脆去寻求任绍伦的帮助。 “思嘉,你去哪?”刘小姐看到思嘉捧着画板着急出门,将她叫住。 “我去外面走走,很快就回来。” 思嘉沿山路小跑下山,夏日蝉鸣,午后风和日暖,她的皮鞋后跟节奏轻快,声音和任绍伦家门铃声一样活泼。 思嘉站在院门外,看到葳蕤的庭院内,推门出来的不是任绍伦,而是一位上了年纪保养得当的女士。 “你好,请问找谁?” 思嘉有些局促,她没想到这房子里还会有别人,放在以前她这时候会转头就走,但是现在她想尝试和所有人交流。 “…我找——” 不等思嘉说完,一辆白色小轿车停在她身后,车窗摇落,任绍伦胳膊架在车窗上朝她笑。 “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那天我说错什么话,或者穿了你不喜欢的颜色,让你决定不再理我。” “我来把画交给你。” “不进来坐坐?”任绍伦邀请。 思嘉想要拒绝,但盛情难却,任老太太替她打开院门,“请进吧,我在烤玛德琳,来一起吃下午茶。我听绍伦说起过你,你们是朋友,请让我招待你。” 任绍伦欢迎她,“进去吧,你的画我也要上楼拿给你。我奶奶做的西点特别好吃,不吃就错过了。” “好。”思嘉微微一笑,抱着画往边上站了站,让他的车子通过。 任绍伦将车熄火,从副驾抱出一箱子图纸,他领思嘉进门,脚步顿了顿,“对了,我养猫,你怕猫吗?” 思嘉摇头,“是什么猫?” “布偶,很漂亮也很亲人,本来跟我住在公寓,来这里怕它进山,一直关在家里。” 任家的别墅建筑风格很古朴,不是思嘉家里那样的西式建筑,像四合院,但又不是完全相同的结构。 内部装潢也以中式为主,客厅的隔断是一扇屏风,思嘉走近了看才发现那上面的写意山水是刺绣,不是国画。 中式的房子飘散着西式玛德琳蛋糕的香气,她感到腿边有一团热乎乎毛茸茸的小东西,低头看到一只猫咪从她脚边经过,大尾巴扫在她脚踝。 “牛奶。” 任绍伦蹲下身,手掌抚过猫咪背脊,被叫做牛奶的猫咪歪过脑袋,粘人地在他膝头蹭了蹭。 思嘉共情了猫咪此刻的情感,她想她们都需要关注。 任绍伦抚摸着牛奶,思嘉则目不转睛盯着他的手,不同于慕文江,他的手肌肤麦色,手掌宽厚,五指既结实又修长,蓬勃且具有生命力,手的主人一定是个好动的人。 任绍伦起身和思嘉介绍,“这房子装修很特别吧?是我爷爷的想法,这里是他生前最后待过的地方,也是他最喜欢的作品之一。好像忘了说,我和我爷爷都是建筑设计师。” 思嘉目光跟着牛奶上了书柜,它跳得很轻盈。 “我记得你说过,你说你是设计师。” 任绍伦笑笑,“对,我家里有很多设计师,我爸爸是桥梁设计师,mama是景观设计师,你呢?你家里是做什么的?” 他试着将话题引向思嘉,从而渐渐了解她。 思嘉说:“我爸爸做生意,我不知道我mama在做什么,她有她的新家庭。” “…是这样啊。”任绍伦尴尬地没话找话,“爷爷说这房子最适合养老,因为那山顶上的别墅里住着一个医生,好像还是位厉害的外科医生,姓慕,你知道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