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世纪A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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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抓住曾经倍受敬仰的修士先生时,他正紧紧掐着可怜的阿尔奇特先生的脖子。他还来不及戴上象征不详的邪恶面具,裹在黑斗篷里,与夜色融为一体,逃到森林与他的主人撒旦密会。 “纳撒尼尔·霍桑!”最具威严与正义感的法官先生愤怒地呵斥道,那嘹亮的声音仿佛能驱散一切阴霾,让恶魔因对光明的惧怕而遁逃。 可即使被叫出全名,他依然没有任何反应,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他赶在治安官挤过看热闹的惊慌人群,制服他之前,用那双白皙的、从前虔诚地捧着经书与玫瑰念珠的手,葬送了年迈的老先生所剩无几的生命。 他被按跪在地,宽大的黑斗篷垂落到肩膀。抬起头,直勾勾盯着面前的法官先生,那已被污染的混浊双眸空洞得可怕,仿佛他将宝贵的灵魂连同自我意识完全交予撒旦,使他的躯体被地狱的纺锤线cao控着,犯下诸多罪无可恕的恶行。 然而,这位虔敬忠诚的神的侍从为何轻易被恶魔蛊惑心智,堕入地狱?霍桑先生本是一位才华横溢、前途光明的青年人,可他在上帝对他的考验中,被刺激得丧失理智——他永远地失去了深爱的女子。 在此之前,霍桑已经接连谋杀了三人,却毫无改悔之心。当然,谁也不能奢求一个出卖自己灵魂,与魔鬼做交易的穷凶极恶之徒展露出悔意。 法官坐在审判席的高椅之上,陪审团围坐在弧形桌边,群众的轻声议论和投来的夹杂着复杂情绪的视线清晰而强烈,可霍桑面对法官先生的追问,依然用那双毫无生气的绿眸盯着他,一言不发。 “对于上述罪状,你有什么要辩驳的吗?”法官先生犀利冰冷的眼神停留在他身上,静默半晌,见这名罪犯依然不肯开口,下令将他关进牢房。 他沉默寡言,神情呆滞,好像听不见狱卒和其他狱友的讥讽,他倚着木栅栏,跪坐在稻草堆。如果有不安分的囚服想要对他动手,他就亳不示弱地与其扭打起来。身材纤瘦、透出文弱书生气的修士似乎从魔鬼那里获得了强大的力量,在战斗中完全不落下风,强壮的狱卒也险些控制不住他。 霍桑被单独关在地下牢房,两只细手腕分别被天花板垂下的铁链条捆住。幽暗狭窄的囚牢由石砖堆砌而成,砖缝里渗出丝丝寒意。烛火微弱的光芒照在他脸庞,跃动在狱卒手握的黑色皮鞭上。 沾了水的皮鞭在他光洁赤裸的背部轻轻滑过 他感到一阵凉意。鞭子狠狠抽在后背,霎时显出一道红痕。霍桑蹙起眉,脚步踉跄了一下,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反应。 普通皮鞭只能在白嫩的肌肤留下肿起的细细红痕,而受刑者连一声呻吟都没发出来,于是行刑官换用另一条又粗又长,边缘满是锋利的倒刺的鞭子。 它如野兽最有力的利爪,是被残害致死的无辜者灵魂的苦痛与怨念集结而成的利刃,向杀人凶手施以蛮横的制裁。可是,即便他的背部被打得皮开rou绽,血rou模糊,渗出的冷汗和着那双污浊眼睛里分泌的生理性泪水一起沿下颚弧线滴落,他惨白的嘴唇颤抖着,抬起头,依然用空洞无神的眼睛,死死盯着狱卒。 身强力壮的男人此刻却有些害怕,魔鬼迫使这个青年人的灵魂屈服,不,应该说,完全夺走了他的灵魂,使他现在只是一具毫无生气的傀儡。 “神父、您为什么会……”狱卒的鞭子脱手,眉目拧在一起,满脸沉痛,“变成这样?” 这位才华横溢且博学的神职人员,是市中心大教堂里最年轻英俊的青年,他曾站在高台上以沉稳而令人安心的嗓音为民众布道,曾细心聆听逝者的忏悔,为他们生命力的流失感到难过。这名狱卒还记得,就在几个月前,他是为自己的孩子主持过洗礼仪式的人。 “你、是谁?”他歪过头,竟显出孩童的天真单纯,以极轻的声音发问。 “我是送你下地狱的人,恶魔!”狱卒从虚妄的对过去的幻想中抽身出来,紧攥起的拳头挥向清瘦的、伤痕累累的神父。在拳头接触他的脸庞之前,狱卒看到,他连躲闪的意识都没有,只是愣在原地。 他的脸颊被打得歪扭,破裂的嘴角渗出血液,牙齿被打落了几颗。他垂着脑袋,斜刘海遮挡右眼,舔了舔唇瓣,即使没有昏厥,依然毫无生气。 考虑到这个男人的危害性,他被单独关在地牢最深处,冰冷的铁链绕了两圈,牢牢栓住脖颈,脚踝的镣铐拖着沉重的铁球。 愤怒的人们不会遗忘他,这个曾站在最圣洁的教堂里,以温柔沉稳的声音讲道的神父,耐心聆听居民们诚恳的忏悔的修士,如今堕落至此,沦为魔鬼的奴隶。 审判长对囚犯施以最残忍的刑罚来拷问他。当审判长义正言辞地质问他“为什么与恶魔为伍”时,霍桑被干渴持续折磨的嗓子依然能挤出嘶哑的声音,简直像被撒旦残酷地蹂躏的破损灵魂发出的哀鸣: “为了、复活、我的挚爱……” “为了一个女人,你竟将灵魂出卖给了撒旦?”审判长的手掌重重拍在桌面,义愤填膺地质问,“难道你不会听见那些死在你手上的亡魂的哀嚎吗?深知失去爱人的痛苦的你,为什么又要夺走他人所爱之人?无论是尘世的法庭还是上帝都绝不会宽恕你!” “那么杀了我!”霍桑的神智早被撒旦的控制和被捕后日复一日的酷刑折磨啃噬殆尽,他布满血丝的蓝绿色眼眸燃烧着令人恐惧的怒意,犹如地狱的烈火。 “即使被处死也不能赎清你的罪孽!”审判长板起脸,威严地背着双手,昂起头,斜睨着他,唇瓣的开合带动灰白长胡须颤动,“你就在这里忏悔吧。” 霍桑被囚禁期间,狱卒只给他提供污浊的水,连续三四天不给饭吃是常有的事。他们惧怕这个好斗的魔鬼继续杀人,然后越狱,因此让他保持极端的虚弱才是最稳妥的。 青年的身形较之从前更加清瘦,脸颊向内侧凹陷,毋庸置疑,再过一段时间,他就会瘦得不成人样。与此同时,他还必须经受日复一日的酷刑拷问,让他供出自己的同伙。 他乱蓬蓬的银发上总缀着血珠,脸颊沾着灰尘和伤口渗出的血液,灰白且瘦得脱相的脸庞简直像具尸体,昏暗烛火的光跳跃在他眼底,黯淡的眸中折射出虚幻的亮泽。 然而对于心智几乎全毁的霍桑来说,这些除了让他感到真切的、难以忍耐的痛苦以外,没有在他那早已破损麻木的心里留下一丝痕迹。 打手将他的指甲尽数剥落,烧得发红的烙铁直接接触裸露的细嫩皮肤,椅子上的尖钉刺入皮rou,足有两指粗的木棍重重抽在腹部。在诸多酷刑后,扯着他的头发逼问他供出同谋者。 霍桑虚弱地眼睛都睁不开,几欲昏厥,嗓子里挤出带着沙哑哭腔的声音: “没有、没有……” “你在撒谎。”男人毫无根据地如此断定,松开他的头发,冷酷下令,“继续打!” 霍桑说的是实话,他不理解他们为什么不相信。倘若他们不相信一个疯子的言论,从一开始就不该逼供,人们或许被霍桑犯下的罪行吓坏了,为了斩草除根,逼问他是否存在同谋。但是,霍桑透过朦胧的泪眼,看见行刑者眼里闪出歹毒的光芒,嘴角挂着狞笑,挥舞着细长的鞭子,简直比他更像个魔鬼。 他们为了满足病态的施暴欲,选择对一个罪该万死的囚犯宣泄无尽的恶意。 在霍桑的头脑尚且清明的时候,他大概可以轻而易举想到这个结论吧。可现在他将自己的灵魂都献给了魔鬼,心甘情愿地在撒旦的驱使下拿起杀人的利器,而不是圣经。他什么也想不起来,什么也不想,一直以来剧烈地灼烧着他心脏的唯一念头,就是复活他心爱的妻子。现在,这个愿望也要落空了,他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他饿得受不了,就抓起铺在冰冷地面的稻草,塞进嘴里,机械地咀嚼着,努力想象着吃饱的感觉。可是它们太干了,利刃一般,划伤了他的喉咙,口腔里充斥着血腥味。几乎每天都流血,他的嗅觉对血腥味的敏感度早就降低了,以至于意识不到口腔中弥漫的是什么味道。 可即便吃到露出的石头地板越来越多,明明肚子胀得厉害,他还是非常饿。长期的碳水缺失让他的脾气变得暴躁,猩红着眼,愤恨地捶打木栅栏或是坚硬的石墙。直到他的伤口破裂渗血,他在剧痛中昏睡过去,暂时忘了饥饿。 今天早晨,狱卒来提审他的时候看到,这个疯疯癫癫的憔悴男人跪在地上,两只手各抓着一大把稻草,嘴里塞得满满当当。 他双眸猩红,口腔里盈满血,却浑然不觉。他盯着狱卒,那个男人流露出害怕的表情,令他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