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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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的雨夜总是暴烈的,淅淅沥沥从翘角屋檐下淌,淋湿了绿草地,也雾化了窗外的灯火阑珊。 一连串清灵碰撞声响,门口用来装饰的珠帘被人撩起,有人从湿漉漉的雨夜里闯入,雨伞开了又合,被潦草卷了几下随手扔进一旁的置物架上,与其余五颜六色的雨伞混在一块,很快便分不清彼此。 随后,高昂劲爆的音乐声和淡雅清晰的香水味很快便洗刷掉泥土混杂着青草味的雨水。 放眼望去,高级灰黑白色的装修将全场划分为一块块,最中央最高的舞台正好有舞女在摆动身姿,一旁的DJ跟随着音乐摇头晃脑,时不时调试面前繁琐的设备,稍低一点的舞台站满了人,随着音乐和舞蹈一同狂欢。 刚走进酒吧的男人抬眼稍稍环顾一圈,波澜不惊的看着面前这副狂魔乱舞的景象,他抬手压了下黑色帽檐,抬起修长的腿轻车熟路朝调酒吧台走去。 相比还没到转场时间的舞台,调酒区就显得相对冷清了些,吧台前只有寥寥两三人正在喝酒谈笑,男人轻瞥一眼,找了个最靠边的位置坐下。 ——这也是最靠近调酒师的位置。 男人敲了敲面前的黑瓷砖,不紧不慢:“一杯斯普莫尼。” 他面前的调酒师同样戴了个黑色鸭舌帽,身形修长笔直,黑色帽檐下的皮肤在酒吧灯光下透着冷白色调,带着白色手套的双手正在有条不絮的擦拭着透明高脚杯,闻言她头也没抬,转身从身后的柜台里依次拿出金巴利、西柚汁和汤力水,分比例倒进调酒容器里,手法娴熟流畅,动作不急不躁,令人赏心悦目。 短短顷刻间,一杯斯普莫尼便递送到他面前。 男人稍稍低下头,端详了会儿这杯橙色调酒上点缀着的翠绿薄荷叶,半晌,他幽幽道,“舜钰,你不怕我真把这杯喝下去么?” 男人嗓音自带混响磁性,咬字说话时很好听,尤其是此时特地加重语气,显得声音幽怨,莫名透着股可怜的味道。 像逞凶却翘起尾巴的小狗。 闻声,调酒师抬起头,像是才发现他一般,有些讶然的挑了下眉。 “你怎么来了?” 她的惊讶假的让人一眼看穿,语气也丝毫不走心,男人气得咬了下牙,扯出一抹微笑,也学她的语气调笑道:“怎么,我不能来?” “这儿这么多我的菜,不泡一遍多可惜。” 男人一边说这话,一边还稍稍扬起下巴遥遥朝舞台方向轻点。 舜钰对他这番放出去让人三观震碎的话不予置评,戴着白手套的手伸长拿回刚刚放在他面前的那杯斯普莫尼,语气清淡,“泡妞归泡妞,你还是别喝了,我不希望明天就收到我被辞退的消息。” 舜钰有时也想不明白,江栖之这种混迹情场的浪子,为什么偏生就爱往酒吧酒馆这类地方跑,明明酒精过敏,滴酒也沾不得。 两人刚认识没多久,辗转在床榻上时她也曾问过类似的问题,然而这到处发情的玩意儿被撞得双腿发颤,还是不忘凑上来亲她,一边亲一边喘着气笑。 “你懂个屁。” “这种地方的妞质量才是最好的。” 舜钰并不认同他这种娱乐至死的价值观,但他的身体滋味确实是她这些年尝过最好的,也是唯一一个在情事上跟她最契合的,能够接受她所有的癖好,也能跟上她的节奏,让两人都能够在性事上得趣。 所以到现在已经认识了短短一周,两人也时常有联系,不过这种联系大多都在床上进行。 舜钰也曾分析过两人之间的关系,然而还没想出一个词来定义,就被江栖之落下定论。 当时两人刚做完,房间里还弥漫着性事后的味道,落地窗外也是像这样大的雨夜。 他翻了个身将她揽进怀里,下巴搁着她的发丝,语气漫不经心。 “那就当炮友呗,解决身体需求的那种,反正你需要,我也需要,我们各有所需。” “不过我爱干净,你有了我以后就不能再找别人了,除非你干腻了我。但你得提前跟我说,让我好准备准备找下一个床伴,不能一声不吭就抛下我跟别人上床,我会很受挫。” 舜钰当时难得产生了一丝无语的情绪。 毕竟怎么看,都是他的不稳定性要大些,她又不会像他那样到处发情,即便是身体需求也并没有他这么旺盛。 但是她也懒得辩驳,只反问,“那你呢?” “我也是啊。”也不知是哪戳中了他的笑点,当时这人莫名其妙就开始闷笑,“不过想来还是我受委屈了,毕竟我的身体也只有你进去过,像你一样的人这世上找不出第二个,所以你可以cao腻我丢掉我,但是我却找不到第二个可以代替你了。” “喂,你什么时候下班啊。” 被抢走了酒,江栖之也不生气,心情反而好了不少,嘴角轻扬起一丝弧度,托着下巴慢悠悠问。 舜钰重新拿起还没擦拭完的高脚杯,言简意骇:“凌晨两点。” “哦。”江栖之反应平平,很快接上一句,“这么晚,那我送你回家?” 舜钰垂眼轻睨他,“你又要了?” “……”江栖之又莫名其妙开始生气了,嗓音冷硬,“在你心里,我就这么禽兽吗?” 他闷声,“我就是觉得太晚了,你一个人回家也不安全,刚好今天没事,顺便送你回去。” “不用了。”舜钰说,“今天不回家。” 不回家? 江栖之猛地抬起眼,神色莫名,“你大半夜不回家要去哪?” 他反应激烈,像嗅到jian夫味下一秒就要扑过去抓jian撕烂jian夫脸的烈妇。 舜钰被自己脑海中蹦出来的比喻逗笑,她稍稍提起嘴角,语气倒一如既往平淡,听不出是调侃还是实话,“我好像没有义务告诉你。” 毕竟他们不过只是炮友而已,没有权力干涉彼此的私生活。 但是看到江栖之绷紧抿平的嘴角,舜钰神差鬼使还是告诉了他。 “爷爷明天七十五大寿,我得回去住一晚。” 听到是这样的正事,江栖之原本有些消沉的心情瞬间被打散,他低低哦了声,抓住她话中的关键词。 “那你明天是不是也不来上班了?” 舜钰嗯了声。 江栖之又哦了声,重新支着下巴静静看舜钰工作,不说话了。 凌晨的酒吧依旧热闹非凡,舞台上的狂欢转了几场,来来去去还是人头攒动,人流半点也没消下来。 江栖之身高腿长,相貌出众,衣品又好,倚靠在吧台前即便不说话,也不知不觉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 陆陆续续有人上前搭讪,皆被他一句今晚没兴致打发走。 又打发走一个人,江栖之双手交叠趴在吧台上,下巴垫着胳膊,视线紧紧跟随着舜钰手上的动作移动。 他有些犯困,却不知为什么仍坚持坐着没走。 舜钰抽出一丝注意力,瞥了他一眼,“你可以先走。” 江栖之没吭声,静静看着她调了杯威士忌酸,半晌,他低声问。 “要是我今晚突然想要了,你还走吗?” “……”舜钰将刚调好的酒推给客人,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倒是对他这随地发情见怪不怪,认真想了想,道。 “走。” “哦。”江栖之又不说话了。 他有点后悔。 早知道在舜钰第一次问他的时候他就说想了。 一想到明天一整天都见不到舜钰。 江栖之就觉得心脏空空的像要坏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