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4月29日是个特别的日子,例如所爱之诞辰,亦或生父之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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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不记得自己晕了多久。 那天放学,他照例乘坐那个司机的车,毕竟他花钱包了对方一个月。但与他要求的路线不同,司机带着他开到了一处荒郊野地。 太宰治还没说什么,空调出风口就爆出一团烟雾。太宰治试着开车门,没有打开,他索性仰躺在靠椅上,跟驾驶座上的司机一同醉死在了白烟里。 再次醒来,展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动荡不安的车厢。 太宰治坐起来。与被五花大绑的司机不同,他几乎算是优待,只有脚上扣着一条连着车厢的锁链。 司机醒得比他还早。接收到他的视线,司机将头摇的像拨浪鼓,也不知道他在摇些什么。 太宰治没有被绑架的紧张不安,肌rou放松得像是躺在自家床上。他的左顾右盼吸引了两个坐在集装箱出口的看守,其中一个挥舞着铁棍大叫:“喂!你别乱动!” 太宰治歪了歪头,坐在地上仰脸看着他们:“今天几号?” 两个看守对视一眼,挥着铁棍的那人用铁棍敲了敲太宰治面前的铁皮:“你问这种事干什么?给我老实点!” 太宰治点点头,又问:“这里是哪里?” 两个看守再次面面相觑,而后大笑起来。“这小崽子真的是老板儿子吗?怎么是这副蠢样?” 另一个赤手空拳的黄发看守接道:“喂,小畜生,你是男的吗?” 太宰治点点头,幅度比上次还要大。也不知道是触发了看守身上的什么笑点,他们笑得愈发放肆。没有铁棍的那个看守轻佻地拍了拍他的脸:“长得跟女的似的,你是遗传了你那个婊子妈吗?” “你是婊子生的,所以也觉得我妈是婊子吗?”太宰治很轻地说,迅疾地打掉了看守伸向自己脖颈的手。这一幕极大地惹怒了两人,手执铁棍的那人立即给了太宰治一记窝心脚,踹得少年滚了一圈,发出了痛苦的呜咽。 他被人扯住后脑的头发,被迫抬脸,结结实实地吃了两巴掌。太宰治的脑袋被打得嗡嗡作响,两条血迹从他的鼻孔里蜿蜒流出,滴落在铁皮上。 原来巴掌的威力这么强,中也果然很温柔——太宰治想。 “真把自己当什么了,你不就是个婊子生的畜生吗?”另一个看守往他的腹部踢了一脚,疼得太宰治像被开水烫的虾一样皱缩起来。太宰治脸上的痛苦神情没有打击他们凌虐的兴致。黄发看守搓搓手,脸上出现猥琐的笑容。 “反正你早晚都得死,还不如死前让我尝尝cao男人什么滋……”黄发看守的手放在裆部,腰带还未解开,一道严厉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怎么这么大动静?” 车停下了,集装箱尾部的门被人打开,上来一个满脸横rou的壮汉。外头的天光洒进来,亮得太宰治忍不住眯起眼。两名看守慌忙收拾好自己的衣着,但来者已经发现了倒在地上的太宰治。他利索地给两名看守一人一拳,那名黄毛看守甚至被打落了一颗牙。 “刚才说‘cao男人’的是谁?” 听闻此言,两名看守立刻求饶,壮汉丝毫没有领情,又给两名看守一人补了一脚,力度控制均匀得堪称端水大师。 “这是老板的儿子,要杀要活轮不到我们说话。”他揪着太宰治的衣领,像提小鸡仔一样将后者提了起来,在集装箱内摆好,“要是他缺了根头发,你们十条命都不够赔的。” 两名看守唯唯诺诺地跪在地上,头把铁皮磕得震天响。壮汉瞥了眼太宰治,对方脸上鲜明的掌印令他眉头皱紧得几乎能砸死苍蝇,转身跳下集装箱,回来的时候丢给太宰治一塑料袋冰块:“敷上。” 太宰治非常听话地点了点头,壮汉却烦得“啧”了数声,往两个看守身上又补了几脚,踹得两人几乎将胃液吐出来。 “大哥……大哥,饶了我们……” “接下来我不想再看到这种事情发生。”壮汉哼了一声,走前却听到太宰治的提问。 “先生,今天是几号?” 壮汉疑惑地扫了他两眼,还是回答:“28号。你别惦记日子了,惦记下小命吧。” “谢谢。”太宰治展露笑颜。壮汉没说话,叹息着摇摇头,跳下集装箱,将箱子再次锁了起来。见壮汉离开,两个看守颤巍巍地从铁皮上爬起来,蜷缩在角落。司机的嘴上贴了胶带,无法用言语参与几个人的交流,只能一直“呜呜”体现存在感。太宰治懒得管他,自顾自掰起手指。 今天28号,他昏过去之前是27号。 那么,中也已经足足一天没有见到他了。 太宰治撇撇嘴,将冰袋贴在了自己脸上。 要是他的脸被打肿,中也还能认出他吗? 太宰治在集装箱里面呆了很久。 可能五个小时,可能七个小时,也可能十二个小时。在此期间,壮汉打开过集装箱,让他和司机下去解手。 当然,是挂着锁链的情况下。 还给太宰治丢了两个馒头和一瓶水,保证他不至于饿死。 不知过去多久,货车停下,太宰治被铐住双手,像犯人一样被壮汉双手反剪,跟司机一起被押进一个房间,像等待审判的死刑犯。房间装潢华丽,太宰治被壮汉像丢麻袋似的丢到地上。他茫然地晃晃脑袋,视线在室内的其他人身上转了个来回,停在了被人们众星拱月的中年男人面前。 无他,只因为他是房间内唯一坐在椅子上的。 司机在看到中年男人的那一刻就两眼放光,被丢到地板上后,就像一条蛆虫一般扭动着去够中年男人的裤脚。中年男人一个皱眉,身侧的西装男心领神会,抬脚按住了司机的脑袋。 “社长,要让他说话吗?” 中年男人点点头,壮汉上前,揭掉了司机脸上的胶布。胶布一撕下,司机就谄媚地说了一连串的吉祥话,磕着头道:“社长,社长,我为您当牛做马这么多年,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我一马吧!您不是说,把少爷带过来就可以放了我……” 司机话未说完,就被西装男踹了一脚。 “别用你的声音污染社长的耳朵……” “鹤田。” 被点名的“鹤田”谦恭地收回脚,退回中年男人身边。中年男人摆摆手,壮汉拽起司机,不顾后者疯狂的求饶,将贴布贴回了他的脸上,而后丢到了墙边。 中年男人淡淡地接过右侧女秘书递过来的茶盏,吹吹浮沫,喝了一口。他放下茶杯,喊了声:“太宰。” 太宰治慢吞吞地坐起,望着坐在对面椅子上的中年男人。 “你比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长高了很多,果然是大孩子了……再过些时日,就能赶超父亲了。” “这种没意义的寒暄话就不必说了,津岛武先生。”太宰治的话音抹去了中年男人脸上虚假的微笑。中年人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半晌,叹息:“你还真像我年轻的时候。” 太宰治安静地望着中年男人。他的视线像绳索,捆得男人浑身不适,太宰治还没开口就继续说道:“难得见面,你对父亲没有什么话要说吗?” “今天几号?” 太宰治的问题不在津岛武的期待区间内,于是他开始转移话题:“你脸上的巴掌印是怎么回事?谁打你了?”津岛武说着,视线在壮汉和几个看守身上转了个来回。 壮汉刚想指认,被太宰治打断。 “今天几号?”太宰治问。 津岛武皱眉:“这对你很重要吗?我想,横滨到东京应该没有多少时差……”他说着说着笑了起来,带动了周围人的笑声,笑声汇集在一起,聚成一片欢乐的海洋。 太宰治神色认真:“请您告诉我,这对我很重要。” 中年男人依旧在笑:“好吧,今天是四月二十九号,难道这是个特殊的日子吗?” “是的,津岛武先生。”出乎津岛武意料的是,太宰治坚定地回答。他的声音虚弱得像将死的蜉蝣,却非得硬撑着,仿佛在等待一场盛会。 津岛武脸上的笑容少了一些,使他的表情自然了许多,更像一个慈祥的父亲,而非浮夸的三流的演员。好奇心驱使他将主要目的往后延迟,问道:“什么好日子?可以告诉父亲吗?” “当然可以。”太宰治脸上的笑意像春风吹拂水面一般化开了,“今天是您的死期,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