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历练

    采薇被带回了哈尔滨，李缦在涂云淑面前的话也就是个幌子。但毕竟是她把人带出来的，因此采薇就在她那里住下了。冯涛每天往群力跑得殷勤，董北山对此评价是换双厚底鞋吧，小心把脚磨平了。

    没事儿的时候冯涛常带着采薇出去兜风。

    冯涛这辆宝马摩托是大哥赞助的。几年前冯涛不太攒钱，又相中了机车舍不得买，还是董北山给他出了钱，以褒奖他工作上心的名义。

    两人戴好头盔，采薇在后座上搂着冯涛的腰，两人在路上做一对风驰电掣的飞车侠侣。大概飙了五六次，放出樊笼一尝广阔天地的采薇美得不行，在爱情里容光焕发，连跟着李缦学管事的时候都带着神秘微笑。

    很快董北山把冯涛叫到办公室。

    ＂最近恋爱谈得挺得劲儿啊。＂

    ＂啊对。＂冯涛沉浸在快乐里没意识到自己是哪儿戳着大哥的肺管子了。

    董北山也就开门见山：＂低调点儿。知道吗？你现在是在我身边，我都听人说了，说太张狂了，带着个女孩儿，招摇过市的。传出去传到吉林那边儿，对采薇也不好。＂又苦口婆心：＂有空多念念书，什么四书通鉴的都看一看。以史为镜懂不懂？＂

    冯涛已经低头了，但还在小小的嘴硬：＂听谁说了啊...＂

    董北山把手机扔过去：＂你看看，抖音上同城我都刷着了，还跟我俩犟。＂低着头的冯涛偷偷溜了一眼，屏幕上一男一女戴着情侣头盔，亲密地说着什么，红灯转绿，两人一闪而过，徒留一段震耳欲聋的轰鸣，背景是哈工大。

    董北山批评：＂怎么还到人家大学旁边儿去野去了？＂

    冯涛嘿嘿一笑：＂这不...985吗，好大学呀，我俩熏陶熏陶没准儿以后孩子上这儿来上学...我们提前熟悉熟悉环境探探路啥的...＂

    ＂滚滚滚。＂董北山不想评价他的白日做梦，摆手轰他走，嘱咐一句：＂回去把你那摩托锁家里啊！＂

    董北山三言两语把冯涛的摩的拉客停了。于是冯涛老实了一阵子，也不敢骑摩托上班了，跟采薇两个人压压马路，沿师大夜市儿吃点儿乱七八糟的小烧烤。

    ＂所以你们还骑摩托逛了挺多地方的。＂李缦敷着脸总结。自从采薇过来以后你们三人相约的机会也变多，在李缦家做脸做SPA也属于稀松平常。这会儿三个技师分别轻手轻脚给李缦按头，给采薇敷脸，给你按着腰。

    你趴在床上侧过脸问着细节：＂开那么快不怕吗？过隧道的时候是不是很刺激？＂

    采薇甜甜的笑，说：＂抱着他，紧紧搂着他腰就不怕了。我每次上车他都捏捏我的手说，抱住了，我们才走。＂

    李缦也说：＂过隧道最刺激了，从暗到明，两旁的灯带都连在一起。你喊一声试试看，可爽了还有回音呢。＂

    ＂你也去过啊？＂你不禁看李缦。

    李缦半是感慨半是回忆：＂当然了，特别刺激特别好玩。我们在长春那时候也玩儿得很疯的...哎不过那边儿自己家人都在吗，人又没有这边多。＂

    你只能接：＂哦...是吗...＂

    采薇还给大嫂二嫂分享了自己的机车穿搭。＂真好看。＂你说。

    李缦拿着手机递到你眼前：＂你也给大哥穿一个，大哥让吗？＂

    皮裤墨镜夹克马靴，再加烈焰红唇，跟你不能说是相去甚远，简直就是毫不相干。你摆摆手：＂我可不敢坐摩托，我连碰碰车都不玩。＂但是这件事还是在你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很羡慕的。

    可以从后面抱着诶。

    晚上刚子接你回家，董北山在客厅看电视顺便等你。你把手包随手放在玄关，换了鞋连拖鞋都没穿，就赤脚跑进来，挤着他身边坐下。

    董北山插了一个葡萄喂你，眼睛还在新闻上：＂玩儿得不错？＂

    你点点头，眼神飘到电视上，心思却不在这儿。

    到了晚间休息的时候，董北山冲过澡出来，你照例探探身子去抱他。董北山与你十指相扣，听你说着今天都做了什么，聊了什么。董北山的手伸进你的睡裙，刚摸到小腹就被你打开。

    “不行。”你今天刚按了腰缓解了昨晚的酸乏，今天当然不跟他做。董北山只好摸摸鼻子，做个正人君子搂住你。

    于是第二天刚在食堂打完早饭的冯涛又被董哥一个电话叫到办公室。

    ＂你那摩托呢？＂董哥延续了开门见山的风格。

    左手俩包子右手一袋豆浆的冯涛很谨慎地跟大哥论道：＂大哥你不是不让我骑了吗我就锁车库里了，大哥我知道做人得低调，我最近看书了，我知道立人之本在于立德立言立功...＂

    董北山哪有心情choucha他朗读背诵的，问：＂别背词儿了，你车钥匙呢，借我开两天。＂

    冯涛一愣，董北山：＂怎么的，舍不得啊？＂冯涛确实对自己的爱车很有感情，但也不是不愿意借：＂不是大哥，这种摩托吧，他挺难开，我寻思你啥时候开我去给你扶一下，它这个平衡...＂

    董北山：＂你还教起我来了是吧——不过这几天不用，你到时候找人把你这车运到大连去，要不你自己骑过去也行，到大连我骑两天。＂冯涛答应下来。

    ＂包子给我留下。＂董北山早上出来的早，一说完事情又有点饿。冯涛非常有眼色：＂我再让他们送碗豆腐脑上来。＂

    今年避暑的地点是选在大连，董北山和你，傅煜然和李缦，又加了一对冯涛采薇。算一算今年董北山的生日大概是要在大连过了，临行前在哈尔滨应酬了三天的酒局，上车的时候还有些宿醉。你带点儿责备把醒酒和晕车的药都给他递过去，早上泡的茶也晾好预备着待会儿喝的时候凉热适中。

    董北山半躺在车上，捏着你的手搭在自己的眉心，你轻轻按着，董北山却说：＂重点儿。＂你加重了力气，董北山舒服得微闭上眼睛：＂还是小妤，贴心。＂

    你没好气，悄声道：＂你生日那天再喝成这样我可贴不了心。＂

    董北山带笑看一眼你：＂我指定一口都不喝别人的酒，放心。＂

    董北山说到做到，生日那天真没什么人来应酬，你给董北山订做的一整套西装他收下了，又让提前预约的品牌带着货过来展示，你和李缦一人选了几件衣服和配饰。

    你回到卧室整理装了几十件衣服的衣柜，不知从哪里换上骑行装的董北山走进来，递一个头盔给你。＂走啊，陪哥兜风去。＂

    你愕然。董北山已经给你戴好头盔。

    你穿的是miumiu的芭蕾风修体服和白纱短裙，搭了白色的马丁靴，像一朵小花扎在董北山的背上。摩托沿着海岸开下去，风里全是蓝色。你张开一只手的五指，好像轻盈地笼住无形的手，就这样冲破阻力，一直冲到天的尽头。

    半山半海，半翠半蓝。这隐秘而广大的天地只包裹着你们两个人，仿佛盘古开天辟地只为孕育出这一点痴痴光华，落在微小的你们身上。

    你心中有一种宏大的浪漫，更有被他的细心所包裹的感动。董北山是如此细腻，在你跟他说了李缦和采薇对你描述了这种快乐后，他就想到要弥补你从未有过的体验。

    别人有的，你也一样要有。只要你喜欢。

    ＂董哥，我...我过一阵子想去实习。＂你不知怎么，忽然搂着董北山在他身后说。声音太小，被吹散在身后的风里。

    ＂想去什么？＂董北山捕捉到了，带点儿没听清楚的疑惑。

    ＂我说，去实习！＂你提高一点声音重复。董北山减速停车，在路边扶你下来，摘了头盔不确定的说：＂去实习？＂

    你点头，说了自己的想法：＂我是想着现在有空嘛，也增加一点实习经验，嗯...不至于荒废专业，到时候出国能跟上，也，有点事情做。＂

    ＂那我给你在咱自己家的哪个子公司挂个名。＂董北山听了你的话，沉吟着说。

    你却摇了头。

    ＂我还是想去外边看看，嗯...去更大一点的，专业性强一点的平台。＂

    你说着说着就低头，不太敢看他，怕看到他皱眉。你也后悔，不知怎么就在此时此刻说了自己的想法。

    大概是海太广袤，风太自由。

    但万幸的是，董北山并没有不悦，他只是抽了根烟，然后就拉你上车，说：＂好，再往前骑一会儿咱们就到地方了，坐下来说，路上不安全。＂

    又骑了五分钟，你们下车，手拉手走下海滩，落日在远处的丘陵顶端闪烁。你赤脚踩在沙子上，沙粒还残留着太阳的余温，表面微凉，踩下去又温热。你提起鞋挽着董北山的手臂，深一脚浅一脚。

    不知走了多远，你还踢着脚下的沙子玩，董北山忽然喊你抬头。

    你依言抬头看过去，不远处有个小遮阳棚，下面放着一张小长桌，桌上摆着一个野餐篮和一个玻璃花瓶，里面盛着鲜花清水，旁边两把椅子。风吹得白色苫布微微晃动。显然是董北山让人提前布置好的。

    ＂我搭个帐篷，咱俩在里面躺着，好不好？＂董北山温柔地把你的碎发别到耳后，看着惊喜又雀跃的你。

    你在桌上摆着晚餐，醒了红酒，董北山在一旁搭了帐篷。远处的云霞连绵烂漫，你端了餐前香槟过去递给他，他一口饮尽。

    ＂不是一口都不喝人家的酒吗。＂你不忘反问他。

    ＂你又不是别人。＂董北山喝了杯里的酒，拉你在身边坐下，咬一下你嫣红的唇。

    晚上，在夜风里你们坐在帐篷门口，依偎着听海浪声，漆黑的海面并没有它表现出来得那么宁静。董北山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又好像比从前更加柔软。

    ＂既然是确定了想去，那我问问北京上海还有杭州那边，你看看觉得哪里合适就去哪里。＂

    你靠在董北山身上，听他说：＂以后有什么想要的，想做的，都要第一时间跟我说，知道么？不要一个人在心里想事情。＂你点点头，双臂环上董北山的脖颈，撒娇似的吻他。董北山没说出口的不舍也就埋进了这个吻里。你真的在他身边长大了。

    人在风中，聚散不由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