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饿骨轮回[无限] 第87节

    再有一道就十分好看了,秦翎从前没见过,但是她给这点心取了个有趣的名字,叫玫瑰千层茯苓糕。不知她如何做的,将糕点蒸出了五六层的样子,每次都铺了一层淡粉色玫瑰酱。而夹层的糕体便是茯苓了,香中发甜,但是比雪花糕松酥,淡淡抿入一口好似尝过了万千鲜花,香气扑鼻。

    她还说,等明年入夏,亲自下厨做凉糕来给自己吃,再冰一碗西瓜,浇上蜜水。

    秦翎捏着半块茯苓糕,不由地出了神。自己并非贪图口腹之欲的人,可如今竟惦记上那个口味,恨不得尝遍一年四季。

    眼前的纸是新买的,透光极好,适合她拓写字帖,这杆笔也好,比自己用惯了的那杆轻一些,但笔尖没有那么软,稍稍硬一些更适合练字的人。秦翎看着笔出神,眼前就是窗,雕刻镂空又糊了明纸的窗棂外头忽然闪过一影,从左边走到了右边。

    “谁?”秦翎忍不住问。

    那人没说话,但身型轮廓却打在了窗上,一身月牙白。

    “谁……”秦翎刚想开窗,手伸出去又陡然停住。外头还亮着,他瞧见了那人头上的金簪子。

    他和外头那人就隔着一扇窗,窗户只是木头和纸,一破便摧毁了。那人影继而再近了些,从停在窗外变成了贴窗而站,便再也没有离开。

    秦翎将手里半块茯苓糕放回碟中,静静地注视外头那道身影,仿佛透过这雕了竹子的明窗能看到那人的面庞来。她随意挑动的眉梢,时不时皱起的鼻子,以及点了胭脂的颧骨和唇。

    突然间,明纸破损了一处,半根手指头伸了进来,显然是捅破了窗户纸。可那指头又快速收了回去。

    “夫君。”捅出的窟窿里,有一只眼睛往屋里窥视。

    秦翎放下了笔,转而起身走向大床,慢慢躺下,闭上了眼睛。床头红色的续命绳仍旧如故,上头挂着一支金色的小铃铛。

    钟言赶回家时,元墨和小翠正在屋里糊窗户。

    “怎么了这是?”钟言先给他俩一人一根山楂葫芦,“在街上买的,我看人家小孩儿都吃。”

    “今年这么早就有这个了?”小翠开心地拿了一串,虽然他们不用进食,但吃些东西还是可以,“窗户忽然破了个洞,少爷让我们将纸换了,我和元墨一商量,干脆都换了吧,今年冷得早。”

    “窗户破了个洞?”钟言贴近那扇窗看了看,想必是水鬼来过了。

    元墨同样是这样想的,趁少爷还在睡觉,他悄悄地拉钟言到近处说话:“大事不妙!”

    “人小鬼大。”钟言捏了捏他的耳朵。

    “肯定有水鬼来了,好在少爷一直睡觉,没看到。少奶奶您可千万别带着少爷乱跑了,躲过这阵子再说。”元墨说着,咬了一个大山楂下来。

    “我心里有数。”钟言悄声回应,转身走向秦翎。他还睡着,安安静静地躺在被子里。

    这样好的人,就应该好好活着。钟言实在不忍想象他躺在冷冰冰的棺木里会是什么样,不知不觉间坐在了他的身旁。谁料他这样一坐,睡觉的人就醒来了。

    “你回来了。”秦翎揉揉眼睛,撑着床支起身来,“你去哪里玩儿了?”

    “随便看看,买了几串山楂吃,你要不要吃啊?”钟言用手做帕子,给他擦擦汗。这是借口,实则只买了两串,元墨和小翠一人一串,根本没有多余的。他知道秦翎并非贪吃之人,一定不会要。

    “要。”下一刻秦翎点头。

    钟言:“……”

    “我的呢?”秦翎看向俩小孩儿,嘴角明显失落地垂了下去,“你为什么只给他们买?”

    正在大口朵颐的元墨和小翠顿时不敢吃了,少奶奶只买给他们,少了少爷那份,那他们还能不能吃了?

    钟言心虚地咳了咳,谁知道他忽然胃口大开,从前哄他吃点东西多难啊。

    “你那串我回来路上吃了,嗝,好吃,以后还买。”钟言试图糊弄。

    “所以,你拿着我的银子出去玩儿,还不给我买吃的?”秦翎没让她继续糊弄。

    “诶呀,明日我亲自给你做还不成,我好不容易出去一趟……”钟言赶快抱了抱他,抱一下他就傻半天,这招百试百灵。果真,秦翎没再逼问山楂葫芦的下落,乖乖地让抱,钟言志在必得地笑了笑,还没笑完,就听院门口有人喊人。

    “元墨,有人送帖来了!”小厮没敢进来,大少爷有令,男子不能擅入。

    “来了!”元墨举着山楂冲了出去,转眼旋风般跑回来,递了一张名帖,“少爷,这是给您的。”

    “谁这么快就给你下帖了?”钟言率先拿过来看,“曹正卿?这人是谁?”

    “我看看。”秦翎显然也没想到,拿过帖子仔细阅读,“这是我的恩师,教我读书开蒙的那位老师傅了。今日我去青品阁给你买文墨,见到了阁主。那位阁主和恩师是同门之交,想必将我病愈的事说了。”

    “所以这是请你去府上一聚?”钟言问。

    “是,恩师过寿,还有从前一起念书的同辈。”秦翎将帖子递回钟言手中,“刚好,我也想带你去见见他。师傅正直谦虚,对我更是照顾有加,有时,我甚至觉着他比我爹对我还好。你去见见就知道他的为人品格。”

    元墨和小翠在旁边偷偷朝这边摇头,别去别去,千万别去。

    “好。”不料钟言一反常态,“两日后咱们就去,我也挺想见见你这位恩师,还有你曾经读书的旧友。”

    “那我们同去。”秦翎点头。

    这两日,虽说钟言说绝对不会有事,可小翠元墨还是提心吊胆。白天,他们看着少奶奶练字,而少爷经常睡着,好似补不完的觉,少奶奶练着练着字就回头看看,但无比寂寞,明明两人在一个屋子里,却有什么遥不可及的距离似的。期间福寿堂的伙计托人送进来一封书信,不知那上面写了什么。

    晚上,少爷和少奶奶睡了,他俩就在门槛里头烤火,两个人累了就歪在对方肩膀上歇歇,背靠着少爷睡房的门。可即便这样,他们还是能听到屋外的脚步声。

    有时,那脚步声就停在正门的外头,两人抬头一看,就能看到外头的人影正往屋里头打量。

    那人影有着少爷的模样,透过门缝,不言不语地盯着他们。

    两日后的傍晚,钟言带着秦翎上了马车,准备一同去给他的恩师曹正卿祝寿,马车再次从门前的小路经过,钟言掀开帘子,满意地看着砍去了一半的柳树。

    秦翎也凑过来看,不知道是不是没睡醒,整个人显得懒懒的。今日格外冷,昨夜又吹了一夜的秋风,他穿得比平时多了些,显然还是体虚之人。

    “怎么没有都砍?”秦翎知道她在看柳树,说话像气力不足,脸色也稍稍泛白。

    “可能是树根不易挖吧,不碍事,过几日让钱管事找人再挖。”钟言放下帘子,再次看向秦翎,眼神中已有了担心的神色,“还困吗?”

    “还好,我还能撑。”秦翎反而宽慰她,在摇摇晃晃的马车当中,她为自己撑起了一番天地,“你……冷么?”

    “不冷啊。”钟言帮他立了立领口,“再过不久就能穿毛领子了,难道你现在就冷了?”

    “那倒不是。”秦翎盯着她淡粉色的胭脂,心口狂跳,明显是想了好久才开口,“只是我想个由头来拉手罢了。”

    “哼,我就知道。”钟言看起来早就料到,手指头却老实地缩了一下。秦翎的手伸了过来,他没躲,两个人老老实实地拉在一起,两张脸同时红了。

    牵了半晌,钟言嘀咕:“书呆子。”

    “……小言。”秦翎认了这句,她说自己是什么,自己都认。

    作者有话要说:

    钟言:将福寿堂也变成自己的企业。

    秦翎:为什么我没有糖葫芦……

    第74章 【阳】水鬼胎8

    马车的厢内安静下来,好似这场“蓄意谋划”的拉手是毫无征兆。

    马在动,车在动,唯有人没动,手没动。

    一个颠簸,两人的身子同时歪了一下,肩膀撞在一起,秦翎仿佛听到了她的心跳声,同时也能听到自己微弱的心脉。手指在彼此的手指之间,并没有什么指尖追逐的戏法,而是老老实实地相贴,一直贴到手心出了汗。

    她看向窗的方向,可窗口挂着帘子,实际上看不到任何风景。这样做无非是害羞,秦翎心里明白,她当真是个脸皮极薄的女子。

    而此刻钟言想的是,他如果知道自己是男儿身,还会不会这样对待自己。

    再一个颠簸,他们的手臂也撞在了一起,钟言终于忍不住哎呦一声:“今日这马怎么这么不老实……”

    秦翎只是笑,想不出用什么话来回她。

    “就知道笑。”钟言腾出手指来掐他的掌心,嘴上嫌弃,“手上连点儿rou都没有,抓着怪硬的。”

    “往后我多吃些,你别急,很快就长上来。”秦翎这才开口,手指被她细长的尾指勾来勾去,心弦缭乱。

    “那你可得加把劲儿,顿顿多吃,这马车里坐着硬,你要真长胖了,我还能坐你腿上呢。”钟言欺负人似的取笑他,等着看他脸红害臊的模样,自己也情不自禁地挂上笑容,好似纷纷扰扰与他们无关,此生只有一世太平。

    谁料到秦翎不笑了,整个人严肃起来,就在钟言以为这玩笑开大了的时候他才开口:“你将来若想坐,可以坐。”

    钟言:“……”

    秦翎两眼清澈地看过来。

    钟言一时无话,这病秧子语出惊人。

    “得了吧你,你这么瘦,我还不压死你……”缓了一会儿钟言才说,尾指却没再乱动,反而是秦翎的手捏了过来,将自己的指尖并拢,一起收入掌中。

    一炷香后,马车停了。

    钟言的手都被攥出汗了,忽然间松开,掌心倒觉着发空,还想再抓点什么。下车后他面前就是曹正卿的宅子,看着比秦宅小了许多,和师兄的府邸更是没得比。

    不过那陈府是将军置办的,否则以自己和陈竹白的性子,断然不会住那样奢华铺张的院子。平时空荡荡的没人,好在师兄能唤出阴兵来,忙来忙去。外人眼里的陈府才能无比热闹。

    “好久没来了,这就到了。”秦翎站在钟言身后,吩咐车夫将上门的名帖递上去。钟言对这一套十分惊奇,这些都是文人的客套,他从没见过。

    他若是想去哪里,一般都直接闯。

    “你等等,名帖递进去才有人出来接,屋里会暖和些。”秦翎在无人注意的瞬间拉了拉钟言的手,指尖摸到她开始愈合的伤口,不禁愁上眉梢,“还疼么?”

    “早就不疼了。”钟言说,话音刚落就有家丁亲自迎接了,两个丫鬟在前头点着灯,一直朝里面走。

    屋里着实暖和,但是和他们的睡房没法比,走过连廊时天已经全黑了,钟言明面上是妻,不能走在秦翎的前头,于是与他并肩。

    拐了弯后眼前一亮,正是迎宾的前堂,听秦翎说曹正卿的门下众多,如今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你别怕,跟着我便好。眼前所见之人皆读过圣贤书,不会冒犯你。”秦翎看出了她的不自在,原来换了地方她也会局促不安。

    “我没怕,我头一回见这么多读书人扎堆。”钟言兴奋起来。

    秦翎:“……哦。”

    钟言高兴地四面打量,这样多的有才之人相聚一堂,自己都能混进来了?他们这都是读了多少书啊,每个都有好书法吧。

    似乎是因为她的反应和自己料想的不太一样,秦翎有话要说,又不好说什么,等眼前的人少了些才正经开口:“其实……也有不少人是滥竽充数来的,在学识上并不用功。”

    “哦?方才你不是说他们都读过圣贤书吗?”钟言昂起尖下巴笑笑,“你很用功吗?”

    秦翎挺直了身子说:“我自然是用功的,天地可证。你若读不懂什么书尽可问我,不用再去问其他人。”

    “那我若是不懂,能否直接去问你师傅曹正卿?他的学识一定比你强吧?”钟言调皮地问。

    秦翎斟酌着思索一番:“师傅的学识必定比我强,但也不是什么都懂。学问浩瀚,人怎么能样样吃透呢?你还是找我来问吧,我时间多,咳咳……”

    “你瞧你,又咳嗽了。”钟言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只觉得他全身一片冰冷。正准备带他躲躲风口,不远处走来三个和秦翎年龄相仿的书生,只不过脸色比秦翎好得多。

    “真的是你啊?”其中一位分外热络,迅速挤开面前的人到了秦翎面前,拱手相握,手中持扇一把,“我那日听人说你去青品阁了,还以为是误传。”

    “失礼,那日去的人是我,我是为了给贤内买笔,不巧碰上了青阁主。”秦翎稍稍偏身,给钟言介绍,“这位是周钰兄,身后那两位分别是徐长韶和平伯言。”

    “哦,周钰兄……”钟言有模有样地重复着。

    “这位是……”周钰面露疑惑。

    秦翎压了压嘴角的浅笑,轻咳两声:“这是贤内,我如今是成亲的人,已有家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