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被偏爱的底气与不被偏爱的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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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忆里的陶决,干脆利落,想说就说,想做就做,这一点随了mama。 所以当我看到那副犹豫的神情出现在他脸上时,我就知道,我赌赢了。 现在轮到他支付筹码。 “所以你能回答了么?mama为什么不喜欢我。” 我刻意重复这个问题,体会着用舌尖反复舔舐溃疡般的,从自己对自己的恶意中诞生出的微妙愉悦。 陶决指了指自己耳后。 “这个,其实不是胎记,是烫伤。” 身体是钟意的身体,耳后自然什么都没有。但我是见过的——那块深色痕迹。 他嫌弃它不好看,总会把头发留得比别人长些,以至于我隔三岔五就能听到“中学部那个搞乐队的学长又被教导主任追杀剃头”。 “mama怀你的时候,那个人渣有一次想对她动手。我拼了命拦他,有什么砸什么,还拿菜刀,场面挺混乱的……后来他就再也没敢在家耍狠。” 他边说边观察我反应,见我没有特别抗拒,才小心翼翼道:“mama可能一直觉得是我救了她,所以总想补偿我,其实她真的没有不喜欢你。” “没有不喜欢你”的潜台词是什么呢? ——你很好,只是运气太差,生得太晚,没机会被偏爱。 这算什么答案? 我早就知道了。 “刚来美国的时候,我其实有点开心,”我耷拉着眼皮笑了,“mama终于有一次选了我,没选你。多好啊,以后你不在,她只会选我。” 就挺傻的。 “直到那天晚上我才明白,不是的。如果给她选,她选你,她选爸爸,她选Joseph,选谁都不会选我。我唯独想不通她为什么带我来,后来知道了,因为你。” 陶决似乎想解释,只挤出一个犹犹豫豫的“我……”。 “我没怪你。但原来你一直都清楚啊?”我抬眼看他,不带情绪,“你全都清楚,我是没有被偏爱的,是不会被选择的,你把我推给mama的时候在期待什么呢?你当初说会连mama的份一起喜欢我的时候,在想什么呢?你光明磊落运筹帷幄的脑袋里是不是在想,只要没有你,肯定就轮到我了,只要你让给我,mama肯定会像爱你一样爱我?” 他眼里能找到一丝惊慌失措,仿佛害怕我说出下一句话。 这甚至都不是剩下的那半块积木。 “可是陶决,”我轻轻开口,毫无指责他的意思,“如果我mama是你mama就好了……如果我是你就好了。” 我学他张扬肆意,我学他特立独行,我学他嬉笑怒骂,我学他插科打诨。 可我学多少年,依旧空有为他人所不能为的雄心壮志,没有拿三十分卷子回家的胆量。 迎着我过于平静的视线,陶决的目光找不到落点,像在校区迷路的那天一样,整个人紧绷起来,又透着一股茫然。 我倚着沙发扶手,心想他这次总该说不出话了吧,却难免在沉默中重新品出些无趣。 我总是下意识地折磨他,哪怕症结并不在他那里。 ……算了。 总得有个人打破沉默。毕竟之后还要跟他抬头不见低头见,不提这些事,我们其实相处得挺好。 “你别难受了,我早就——” 他有些呆愣地“啊”了一声。 我倏地坐直身体。 昏黄的灯光在他睫毛尖上跳跃,投下绵延的阴影。往上,是彻底舒展的眉头,往下,是自然翘起的嘴角。紧绷感一扫而空,迷茫和疑惑只存在了一个瞬息,便被同化为听之任之。 这是我的钟意。 从里到外,从身到心。 我扑过去,紧紧贴在他胸口,“我好想你!” 钟意亲了亲我头顶,“我也是。” “怎么又把眼泪憋回去了?”他抬起我的脸看了一眼,又伸手捞我藏在毯子下的脚,“好凉……做噩梦了?嗓子还疼吗?” 明明没那么委屈的。明明能撑下来的。 但听见他声音的瞬间,我还是忍不住哭湿他领口。 钟意拉紧毯子,把我和他裹在一起,一下又一下捋我的背。 “嗯,做噩梦了,”我双腿缠在他腰上,鼻音闷闷,“我想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