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谬之敌 第1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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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傅闻安冷静从容,镇定自若地把掌心的备用钥匙塞进兜里,这一幕让谢敏抓了个正着,瞬间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傅闻安撬门进来的,关门时刚巧遇到前来质问的三人组,四人一对上,加上谢敏,五人一堂,面面相觑。 但关键是,谢敏是从浴室出来的。 执政官与前零号长官的关系眼下暧昧不明,谢敏先是被挟持,而后毁了内网防火墙公然叛变,执政官发动战争不惜涉险追到封控区,受伤后陪同在侧的是谢敏,就连暂时居住的房间都是挨着的。 再加上现在,从浴室出来的谢敏见了傅闻安毫无怒意,坦然放松,好像经历无数次一样。 那可是执政官!谢敏斗了小半辈子的执政官! 他俩以前单独坐个电梯都能拿刀捅对方后颈的! 这是敌人该有的样子吗? 三人幻灭了,想象力如脱缰野马般向着高粱地撂蹄狂奔,试图弄清世界观崩塌的原因。 “你过来。”谢敏找回语言系统,对着傅闻安招了招手。 三人的目光更怪异了,似乎在隔空质问:你凭什么让他先过去? 谢敏这一举动满足了傅闻安心底扭曲的虚荣心,他面上平淡如水,站在谢敏身边,伸手捻了下谢敏的头发,湿的,还滴着水。 浴巾只围住腰下,薄肌覆盖的胸膛被热水蒸得略微泛红,增添几分生机勃勃的血色。除去布料,刀削斧劈般的腰身线条直往下收,肚脐微微凹陷,给平坦的腹部带来一点起伏。 “头发没吹。”傅闻安低声提醒,把被水打湿的手指摁到对方的浴巾下摆,借着擦干。 他擦手时会带着浴巾一起动,胯间摩擦,谢敏微微变了脸色。 “怎么这么快?”傅闻安惊诧地低语,气音扫在谢敏脸侧,实际是嘲笑。 “闭嘴,去卧室等我。”谢敏没好气地嗔他。 “别让我等太久。”傅闻安施施然走了,轻声关门,客厅陷入死寂。 把最不好糊弄的支开,稍后再议,接下来,先赶紧解决三个好办的。 目送对方离去,谢敏眼底没了调侃,笑意一收,他面无表情地靠在桌旁,拿起开了封的薄荷烟,点一支放在唇边,吐出一口白雾。 稀薄的烟雾模糊了他原本就冷淡的脸,卸去所有伪装出的温和熟稔,谢敏变成了一个他们不认识的人。 不,不是变成,是恢复,恢复了自己薄情寡义的本来面目。 他周身缠绕着比任何时候都浓深的压抑疏离,足前横亘深不见底的沟壑,烟雾从指尖散去,如隐形的冰霜在空气里悬浮。 他抬起眼,锋利的视线从眼皮射出,落在三人身上。 压迫感袭来,那一瞬间,三人几乎想逃走。 “进来吧,门开着怪冷的,这里暖气供不到下半夜。”谢敏淡淡吩咐。 门关上,三个原先的下属挤挤挨挨站在一块,谁都不打算先发话。 “如果是质问就免了,我和你们没什么好说的,如果是别的事,我听听也无妨。”谢敏慢吞吞地享受刺激清爽的烟草香气,懒散地弹了下烟灰。 “老大,我们……”陈石上前一步,他胸口压抑着一股闷劲,非要发泄出来才甘心。 “停,我现在不是你们的老大,你可以叫我‘谢敏’或者‘银’。”谢敏当即打断他,掌心平伸向外,是个毫无商量余地的强硬手势。 他说到‘银’时三人都变了脸色,失望、不甘、不解涌入心头,堵塞了一腔孤勇,封住了即将出口的质问。 房间一片寂静,绝望与心灰意冷的阴云盘旋在三人头顶,隔着烟雾,谢敏陌生的面孔变得再难看清。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姜琪哽咽地问,死死捏着裙摆,手臂细微颤动着。她努力绷住情绪,让自己看起来不至于面目狰狞,尽管她僵硬的五官已经暴露了全部。 “你做我的副官之前。”谢敏隔空点了点她。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徐里盯着他,目光沉痛,也问道。 谢敏认识陈石和徐里的时间更早,两人是他在汉尔宾斯读书时认识的学弟,小他几届。 “认识你们之前。”谢敏把目光转向他,回答说。 房间又静了下来,只剩谢敏从烟盒中抽烟草卷的声音,他摁下打火机,咔哒一声,火苗上蹿,香烟被吸进肺里。 “那么早。”徐里喃喃道。 从那么早开始,谢敏就不再是他们的人了。 不,从一开始‘谢敏’就不曾存在过,存在的只有‘银’。 “你就不会愧疚吗?”姜琪有些失控,她声音颤抖地问:“我们那么信任你,我们的一切都是你教的,我们帮你逃脱执政官的控制,帮你叛变帮你越狱,我们明明到最后还在为你解释,替你求情。” “可你们自愿,不是吗?”谢敏张开唇,用理所当然的语调道,他放下烟,眼中迸发出令人胆战心惊的无情。 三人呼吸一窒,如同掉入深海,重压挤占肺中氧气,令他们头晕目眩濒临一死。 “身为下属,你们自愿信任追随我,身为谢敏,我自愿提拔培养你们,身为银,我自愿利用你们、与你们为敌。我们都只是做了我们自愿做的,无论是出于忠诚还是自私,毕竟为某人献身是特工的宿命。 你们可以向我发泄你们所有的不满与憎恨,特工最擅长阴谋和暗杀,我教会了你们那么多,随时有空检验成果。”谢敏道。 “可你背叛了我们,你把我们的信任踩在脚底!”姜琪吼道。 “从你们做特工的第一天起我就告诫过你们,学会独立,禁止盲从,即便对方是你的长官。”谢敏点了点太阳xue,道:“背叛与被背叛是特工永远见怪不怪的东西,不是吗?” 姜琪失望地咬着牙。 “是因为理念吗?你更认同封控区的理念,所以才选择追随他们吗?银是封控区的特工吗?”徐里反问。 “我不是任何人的追随者,按照你的判断标准,谢敏是特工,银更接近于杀手。”谢敏回答。 “那你呢?你先前说可以称呼你为谢敏或银,你不觉得矛盾吗?”徐里突然抓住了一丝光亮,他看见谢敏下意识蹙眉,声音随机更大,更加斩钉截铁。 “谢敏会遵从宿命为零号献身,银呢,银不是封控区的追随者,银在其中扮演的又是什么角色?你真的能把谢敏和银分清吗?” “如果你真的能将两种身份切割干净,你在叛逃时就不会只是用未发展完全的「瘟疫」攻击内网防火墙,你手里攥着无数个信号基地的防御权限,掌管众多要塞的技术库资源,为什么不尽数毁掉,为什么不拷贝带回封控区,你真的如你所言是立场坚定,是绝对自愿的吗?” 徐里掷地有声,震得陈石和姜琪恍然醒悟。 战争开始后的每一天他们都在对零号的内网进行加固修正,自然也挖掘出不少谢敏埋藏已久却还没来得及启动的信息引线,对方所做的准备、布下的钉子比想象中更多,这也是他卧底近十年未曾被发现的原因之一。 可越是查找,徐里心里的疑惑就越多。 谢敏明明有机会重创零号,为什么不做? “这些假设有意义吗?”谢敏轻笑一声,更冷漠地盯着徐里。 他可能错了,这三个特工的敏锐度远在他预料之上。 “如果你不愿解释这些,至少这一点不算越界,执政官为什么会出现在你的房间里?”姜琪抿着唇,当即道:“你还让他去卧室等你。” “这很重要吗?”谢敏挑起眉。 “这很重要,你背叛过他,你们的关系应该水火不容而不是像现在一样,除非你们目的一致,达成过共识。” “床上的共识算吗?”谢敏调侃地勾起唇,唇角噙着恶劣的笑意。 姜琪的脸唰一下红了,陈石徐里别开头,尴尬地不知做什么表情好。 他们不是有意提起这个话题的,也没想到谢敏会如此口无遮拦。 “姜琪小姐,易感期的单身alpha半夜撬门进入另一个alpha的房间,你觉得他是来参观的吗?”谢敏把吸完的烟捻进烟灰缸,抱起手臂,淡淡道: “说起来,你现在敢问这种问题,应该是不怕执政官了,我以为从你交出我的密码后还要至少半年才能逐渐适应。” 被谢敏直白地戳到痛处,姜琪脸色一白,再无话可说。 “上次我坠机是你动的手脚吗?”陈石死死盯着谢敏。 “是。”谢敏轻飘飘应道。 “为什么?你知道坠机的死亡率有多高,我曾经还对你说过我讨厌空难。” “我知道,你爸妈是在空难中死去的,但你不一样。你受过专业的坠机训练,熟练掌握零号起降台所有战机型号,训练成功率接近百分之百,唯一一次失误是因模拟器机翼参数调整紊乱导致机体失控,综合来看,你死不了。”谢敏客观到无人性地评价。 “我可是特意确认你飞到足以迫降的高度,才按下的病毒散布键。” “那如果当时巡逻的人不是我呢!如果是别人,他已经死了!”陈石被谢敏这段话激怒了,他几乎破口大骂。 “我杀过很多人,陈石,我无话可说。”谢敏语调平缓地答道。 “你他妈的,你就是个疯子!”陈石梆硬的肌rou因愤怒起伏着,他想冲上去狠狠揍在谢敏那张该死的脸上,但被徐里一把拦住。 他们打不过谢敏,贸然上去会受伤。 “你不该和一个刽子手讲道理,我不是这么教你的。”谢敏微微一叹。 “你还有脸提教我!”陈石奋力挣扎着,脚下迈步,被徐里死死拖着。 他知道自己打不过谢敏,狠狠甩开手,怒意满满地瞪视着谢敏。 “谢敏,你是以什么身份跟执政官回来的?你不怕回不去?还是有自信能越过我们逃出生天?”徐里安抚情绪过激的陈石,转头道。 谢敏缄默地望着他,没想好答案。 他也不是很清楚自己的动机,要在三人中选择一个给他最强压力的,当属徐里。 “我不止一次想过你离开时做的事情以及后来执政官接管零号的行动,你的叛逃在某种意义上相当于推波助澜,包括先前执政官的权力过渡。你不仅没有摧毁零号,更是完整地将零号还给执政官,我不觉得这是你的疏漏。” “一个在安斯图尔潜伏十数年的卧底不会有如此疏漏,你是故意的。”徐里自顾自地分析。 谢敏挑起眉,眼里有些许赞赏。 “但我不知道其中原因,我倾向于你与执政官达成了共识,尤其基于你们现在的关系,我甚至怀疑你的叛逃只是假象,是执政官与你商定的计划,目的是将你送回封控区,毕竟在你走后执政官很快就发动了战争,你们可以里应外合。”徐里道。 “所以,是我猜测的这样吗?”徐里眼里浮现很隐秘的希冀。 陈石和姜琪都观察着他,力图看清谢敏脸上任何一丝变化。 但很遗憾,没有。 “你错了,我们之间没有共识,也没有你希望发生的任何合作可能。”谢敏冷声道。 他的一番话将三人心中微渺的期待击得粉碎。 徐里眼里的光暗淡下去,攥紧拳头,抿唇不语。 “不要用你的标准来揣测我,徐里,我是自私的。”谢敏道。 “我在狙杀矿头山的老板时被执政官察觉身份,他囚/禁了我,并以控制我的手段渗透零号,我利用你们成功叛逃时之所以没有毁掉零号,是因为我了解他笼络人心的手段和速度。我需要借助你们让执政官的权力达到巅峰,以此加速战争,实现我期待的抗衡局面,方便我从中得利。” “没有你希望出现的合作或计划,不要把我想得太善良,我与他的关系始终简单粗暴。” “当然,你可以认为我心软了,这是你的自由。”谢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