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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诉仙界,人我要了

    庆典,恰好是在三月初一。

    五彩的灯笼高挂,于扶摇殿前面那的九层殿基上八字排开,延伸出了二里的缤纷彩道。在白玉堆砌的百尺高台上,缀满红绸的殿宇恢宏无比,耀日暄天。

    只听得一声:“众宾肃穆,恭迎云拂神尊!”

    霎时,周围原本涌动的人群立刻安静了下来,众人的目光全部齐刷刷地望向那百尺高台,望向那彩道尽头,雕龙画凤的阶陛之上——一个身着华服的紫衣女子,缓步走出。

    想必那便是云拂神尊。

    宋意白站在殿前搭设的棚帐内,眯着眼睛极目远眺——因为相隔太远,他看不见那女子的模样,只看见她衣袖的紫色轻纱在晨风中柔和飘动。

    忽然感觉有人从背后推了他一下,他这才反应过来:站在他前面的人群现已经全部朝着云拂神尊弯腰行礼了,他连忙躬下身来,向着高台行礼作揖。

    半晌之后,直到站在他前面的各路仙君渐渐地直起腰杆,他才也跟着松泛起来,想来是云拂神尊已经落座了。

    宋意白站起身来,顺手理了理雪色衣袖。

    这时,身后一个年少的侍者抱来一把琴递给他,“折月公子,您也该准备准备了。”

    折月,这是宋意白在南院的艺名。

    所谓南院,那是仙界有名的笙歌之地,历来各路权贵往来不断,络绎不绝。

    在南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艺名,有人叫“闻柳”,也有人叫“噙芳”,他们每个人都各有所长。然而他“折月公子”的名号,就算放在整个仙界也是赫赫有名的。

    宋意白自小便极善琴技,而在他刚及束发之年,有个名叫流周的仙君,一眼便相中了他,这也是他身为一个卑微乐伎,能够出现在这种场合的原因。

    这位流周仙君富甲一方,是如今仙界主君的堂弟,权极太子少师。

    不想,流周仙君对他的才华极其看重,不仅为他寻来各种绝世琴谱,更是一口气买断了他今后所有的演出,包办他的一切饮食起居,让他成为他专属的私人乐师。

    而今日,也是流周仙君特地遣他来弹一首曲子,庆祝云拂神尊的千岁大寿。

    云拂神尊,今年正好一千岁整。

    她是这世上,唯一一个敢自称神明的人。放眼如今的仙魔两界,得道之人若是能活七百岁已是长寿,若是再修习一些益寿的道法,活到八百岁已是极限,然而这位云拂神尊,愣是熬走了几代人,如今已是千岁高龄,却仍然未见她的行动有何迟缓之处。

    有传言说,她修习的心法不同于仙界与魔界的其他术法,是一种古籍上记载过的上古神术,这世间只有她一人能够参悟,她是天选的神女,神力无边。

    也有传言说,她还有驻颜之术,能让容貌一直停留在二十五岁,宛如少女,美艳无双。云拂神尊的祖籍原在魔界,她的出身原为魔族圣女,但后来因一些缘由在一次大战中接济了大量仙界百姓,于是受到了仙界百姓的爱戴。此后又因时常插手仙魔两界的邦交之事,成为仙魔两界公认的尊主,于是便镇守在了这仙魔交界处,于此修建了扶摇殿。

    人皆道,这位云拂神尊,在过去的几百年里一直深居简出,鲜少见人,就算出门也时常戴着面纱。她天赋极高,独自修习无情道已有数百年,比这世间的任何人都要长久。而如今,据说这无情道的法门已经被她参透到第九十九重,而她已经连续二十年一无所获,她的修习已经到达巅峰,或者说已到达一个无法突破的瓶颈。

    “折月公子,您的面具。”

    侍者躬身,将一只精致的面具递与宋意白的手中。那是一只银制的面具,可以稳妥地盖住上半张脸,这是流周仙君特意交待的。

    他心想,流周仙君要他戴着面具演奏,大抵是宣扬这是专属于自己的乐伎,抑或是演出时的噱头,反正金主的吩咐他照做就是了。

    端坐在扶摇殿前场地的正中央,他素手一抚,今日演奏的是一曲庄重的古乐。

    平日里,他最擅长的就是这种古朴的乐曲,每一个细节他可以拿捏精准,用练过千万遍乐谱的手指娴熟地演奏每一个音调,精确但又不失抒情,引得台下众人皆噤声聆听。

    忽而,却听得一声鹤唳划破天际,霎时,一百只仙鹤齐齐地飞向台前,开始随着琴声舞动翅膀。它们时而抬脚,时而翩飞,动作整齐划一,看呆了扶摇殿前的所有人。

    “鸣琴鹤舞!这技法不是早就已经失传了吗?!”

    有人开始小声议论起来,“据说这种技法对cao琴者的要求极高,手在弦上,一点点偏差都不能有!”

    或是惊奇,抑或是惜才,云拂神尊也从坐席上站了起来。

    她戴着一方浅紫面纱,面纱上方那双剪水双眸优雅且清澈,她眉间若蹙,长睫纤纤,细嫩的皮肤与二八少女无异。

    她凝望着殿前抚琴的青年良久,深黑色的眼瞳中透出一种复杂的情愫。

    终于,她重新落座,却见她素手一挥招来侍者,斜倚着身子,对着侍者附耳道:

    “告诉仙界,人我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