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病秧子夫君和离后 第4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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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里?一片寂寂,梁和?滟甚至听得见那人颈骨咔咔作响的声音,在场人脸色都一变,独裴行阙微微笑着,很平和?地看向那老翁:“抱歉,扰了您生意,我这就?把人带出去。” 被他掐着的那人脸色涨得通红,唇色发乌发紫,手一遍遍抬起抓着他手腕,但都徒然无功。 那人的随侍有想上来搭把手的,只是?脚步才一动?,就?见裴行阙手指又猛地用力,那人吐出一口白沫来。 而他直起身子,只微微略往那一边侧了点,手还卡在那人脖子上,叫他被迫撑起上半身,他把这人拖在地上,慢条斯理地往外走?,像拖拽一样死物一样。 白净手背上,青筋毕露。 那人为了不被他拖死,只能被迫手脚并用地在地上爬,样子狼狈至极。 及至他出去了,满屋子人还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梁和?滟上一遭见裴行阙发这样大火,还是?在长公主府,掐着周三脖子的时?候。 略一愣,梁和?滟追出去,制止的话脱口而出:“裴行阙,不可!” 裴行阙已经把那人甩在了空旷地上。 那人被拖得一身泥,撑着身子,狼狈不堪地在地上咳出几口血水:“你,你……” 全是?气音,不敢高?声。 “你讲什么?适才人多?嘴杂,我没听清。” 裴行阙微微笑着,活动?两下手腕,漫不经心发问:“你自己还记得罢?再复述一遍,我听听。” 第55章 那人手撑着地面, 伏在那里,断续咳嗽着?。 他扑了满面的尘土,鬓发都脏污了, 涎液顺着?唇角淌下来,沾着?灰, 很狼狈。 而裴行阙听见动静, 抬头看向梁和滟。 正月里,晚风甚急,吹得?他蓬出的?鬓发拂过?眉头, 他微微笑着:“县主叫我?” 他语气温和, 平静, 无辜至极, 仿佛适才掐人脖子的?不是他, 今日虽然不禁夜, 但金吾卫随时巡街, 闻讯即来, 他这事情若是闹大了, 就不怕被扣在牢狱里的?吗? 被他卡着?脖子那个人也想到了,仰着?脖颈子, 很费力地往上抬起头,看着?裴行阙。 “你,你个卑贱质子, 你怎么敢的??你怎么敢动我的?!” 裴行阙心平气和地看着?他, 面带微笑?,静静听他厉声叱骂, 半点没有适才陡然翻脸、气势凌人的?样子。梁和滟在夜风里注视着?他那双手,修长、瘦削, 骨节分?明?。她触及过?那双手,也曾被那双手抚摸,她晓得?那双形状漂亮的?手上布满茧子,疤痕错落,摩挲过?皮肤的?时候,会留下淡淡的?红痕。 此刻那手慢条斯理抬起,抵在他血色寡淡的?唇上,手指微屈,掩住咳声。 冷风太急,大约又牵扯出他五脏六腑的?旧伤。 裴行阙微微抬眼,寡淡笑?着?,注视着?梁和滟,对那断续的?叱骂声充耳不闻。 他明?明?显出那么病弱的?样子,从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 梁和滟微微皱眉,注视着?裴行阙映着?灯影的?深深眼眸,觉得?有点看不透他。 李臻绯和卫期追了出来,窈窈也直面这场景。 她倒并不害怕,也是,边城里长大的?小姑娘,就算清软如一汪春水,总也是见过?世面,晓得?什么是处变不惊的?。 她垂着?眼,皱着?眉头,并不害怕,只是有点迷茫地看着?。 卫期皱眉,慢慢道:“好了,今日元宵佳节,不要闹出事情来。” 李臻绯叫了梁和滟一声:“jiejie。” 声音平和,温煦,似乎没有什么别的?意思,梁和滟却觉得?仿佛含着?一些要点醒她的?用意。 她回头看时,李臻绯并没看她,也罕见地没有露出混不吝的?笑?,他微微皱着?眉,死死盯着?那人。 地上趴着?的?那人依旧大声骂着?,讲话难听至极,因为裴行阙依旧站那里,没人敢扶他,怕被裴行阙一起掀翻。多可笑?,平日里被推到泥污里,沥沥一身脏水的?人,此刻依旧是那幅病弱样子,半旧衣裳,风吹衣摆,他神情淡淡,一时半刻,却没人再敢折辱他。 少顷,有奴仆匆匆跑来,与还趴在地上在叱骂的?那人耳语。 后者听了两三句,脸色陡然一变,讷讷息声。 裴行阙偏偏头,漫不经心发问:“没能叫来金吾卫吗?” 适才还气势汹汹骂他那人在明?如白昼的?灯光里脸色煞白,裴行阙似笑?非笑?地抬一抬眼:“还要我再等一等吗?” 梁和滟注视着?他,陡然明?白过?来。 裴行阙明?日启程归国,这是不晓得?多少番拉锯争锋后决定的?事,若今日因为什么事情把他拘禁起来,无论什么缘由?,都近乎于一种挑衅和宣战。 先?不说?打不打得?起,单就是为一个寻常的?纨绔子弟,不值得?、没必要。 所以他可以如此肆无忌惮。 想明?白这里,梁和滟无意识地松了一口?气,眉头却又紧随着?皱起,这里虽然不算太繁华的?地方?,但全城的?人几乎都出了门,这里的?动静自然也有不少人在围观。 她不能在这里叫人觉得?她和裴行阙太相熟。 而裴行阙也又一次看向她:“县主适才叫我,要说?什么?” 他问得?风轻云淡,语气平静温和,一如适才询问地上伏着?那人。 梁和滟自己也有点讲不出来,追他出来,要说?什么?她原本是要拦下他,讲他不要在归国前闹出这样大的?乱子,为了这么一点事情,这么一个人,这样寥寥几句话,实?在不合适。 然而…… 她目光瞥过?四周,把话里原本的?意思略一扭,咬着?牙开口?,要把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撇得?干净:“元宵佳节,怕侯爷太小题大做。闹出什么事情来,所以追出来看一看——几句话而已?,又不是真章,侯爷也别太计较。” 她话讲得?平淡,周遭人轻轻迸出一声笑?来,议论纷纷。 这话近乎是把适才那群人取笑?裴行阙的?话应下,这些天的?风风雨雨,都没真章,此刻却叫人频添许多狼狈,裴行阙微微偏了偏头,话里却还带着?笑?:“县主那么急切,就是要讲这个吗?” 梁和滟只略一顿,转瞬很自然地抬头看过?去:“是,侯爷以为,我还有什么要和您说?的??” 晚来风急,灯油将讫,原本明?彻的?光也闪烁摇晃起来,在裴行阙脸上落下一片晃晃悠悠的?光影,梁和滟看不太清楚他神情,也看不太下去,她顺手抄起一边绿芽手里的?帷帽,扣在头上,转身出去了。 “县主——” “滟滟jiejie!” 卫家兄妹紧跟着?追上来,李臻绯也快步追在梁和滟身后。 众人眼看着?她落下这样一句话后就带着?两个清俊后生而去,对裴行阙会有怎样的?嬉笑?戏弄,梁和滟不必细想就能想见。只是她这个人,年轻的?时候吃了苦,从此磨平棱角,逐渐只顾自己——倒也不算只顾她自己,她有阿娘要庇护。 不过?也因此堂而皇之有一个理由?,叫她能拿出来冠冕堂皇地粉饰自己作态。 为了撇清自己,把另一个人推到人前去,父亲和阿娘从小不是这样教她的?。 梁和滟垂一垂眼,却终于还是没有回头。 事情已?经做下,再后悔有什么用,她昂一昂下巴,慢吞吞往前走。 卫窈窈已?经追上了她,因为察觉到她心情不佳,没挽她手臂,站一边喊:“滟滟jiejie……” 事情是因她而起,虽然从头到尾都不是她的?错咎,但她还是不可避免地觉得?有点抱歉。 梁和滟瞥一眼,看见她眉头压得?有点低,晓得?她是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梁和滟亲疏分?得?很清,对那些不太喜欢的?人自然是横眉冷目,而对那些亲近的?人,她虽然脾气不好,但也总尽力控制着?,不把火气乱撒在不相干的?人身上——只有裴行阙模模糊糊踩在这分?界线上,叫梁和滟有点拿捏不准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对待他。 纠结来纠结去,最后还是弄出这样的?结果,叫他成了众人笑?料。 平平淡淡相处一年,不曾想最后闹得?这么难看。 梁和滟深吸一口?气,压着?性子,尽力和缓语气:“你玩吧,窈窈,jiejie有点事情,要先?回去了。” 说?着?,她摸一摸卫窈窈的?头:“跟着?你哥哥好好玩,人多眼杂,不要乱跑。” 卫期张一张嘴:“你……” “你们两个再逛一逛?” 梁和滟撩开帷帽,露出张困倦疲乏的?脸,看向绿芽和芳郊,一副若无其事、只是逛得?疲乏了的?样子:“哎,我实?在是累了,你们玩儿吧,我自己回去就行。” 说?着?找钱袋子,才想起来适才都给?绿芽关扑玩儿去了。 只是绿芽和芳郊怎么放心她一个人回去,都摇头:“我们和娘子一起回去,反正年年都是这些光景,也没什么新鲜好看的?。” “是了,是了,而且也不只这一日,明?日、后日,照样有灯看,我们也不急于这一时的?。” 站一旁的?李臻绯听着?她们讲话,咧嘴一笑?,他神情明?亮,没一丝阴霾,仿佛适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有我呢,何必担心,我陪jiejie回去就好了,你们早早回去,她也不太安心。” 卫期皱眉:“你一个人送县主回去么?我与你一起。” 李臻绯笑?一声,瞥一眼卫窈窈:“卫少卿不要meimei了?” 卫家和定北侯府离得?甚远,若等送梁和滟回去再来继续看灯,这热闹不晓得?要散多少,而且卫窈窈适才念念叨叨,讲梁拂玉已?经给?她限定了观灯的?时辰的?,这么一来一回地耽误下去,哪还有什么灯好看? 卫期一噎,两边都放不下。 他仿佛一直如此,大事小事上,都有牵绊着?的?地方?,总要在梁和滟和家人之间做选择。 梁和滟是真的?有点累了,也懒得?看他在这里纠结,她抬头,看一眼绿芽和芳郊,又看看李臻绯,略一思量,最后摇摇头:“好了,叫他送我回去,你们俩放心大胆玩吧——这样放心了吧?哎,担心什么,我能有什么事情?把那一年景冠子给?我,我要那个有杏花的?。” 她说?完,又看向卫期,讲话前人先?略退一步,客套、疏离:“卫少卿,我先?告退了。” 卫期脱口?而出:“滟滟……” 声气轻微,仿佛生怕别人听见一样。 梁和滟听见了,却不太想理。 站在一边的?李臻绯则笑?得?眼都要看不见了,他紧跟着?梁和滟走,替她理着?帷帽垂下来的?纱幔,等终于走出众人视线了,才微笑?着?开口?:“jiejie心里不太舒坦?” “我为什么不舒坦?” 梁和滟偏头,看向他。 帷帽戴着?太闷,她抬手扯下来,拿在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拿帽檐敲着?掌心。 李臻绯笑?得?露出洁白整齐的?牙,眼眸黑亮,整个人映在大团大团的?光影里:“因为jiejie心肠太好,所以对人稍稍恶劣点,就难免觉得?愧疚。” 是这个原因么? 梁和滟站定了,唇抿紧,定定注视他,眉头不自觉地皱起:“你以为你看得?很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