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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记面馆 第6节

    “所以我就想等我们结婚以后就不要再生了,你不知道生孩子对女人身体伤害有多大,现在养个孩子也不容易,花的不管是钱还是精力,都比以前多得多。到时候你就把我这个女儿当亲生的养,养大了一样给你养老送终。”

    “还有最后一个,结婚以后,我想把我爸妈接到县城一起住。他们一直在帮我带女儿,我女儿也习惯了跟外公、外婆住在一起。到时候接过来,大家相互也好有个照应。”

    张淑蓉脸上有点不好看,这要钱要房不生娃,把你原来的孩子当亲生的养大。要是严锋有个一儿半女的就不说了,关键他一个孩子都没有。冯晴的这些条件摆出来,跟吃绝户有什么两样?

    不说其他几个条件,单是不生孩子这一条张淑蓉就不能答应。她一直张罗着让严锋娶个老婆,不就是想让他有个后吗?

    李瓶也在旁边听得心里不好受,虽说这位jiejie长得好看,但是提这些要求是不是太欺负人了啊?女方的父母、孩子都接过来住一起,财政大权上交,还不生孩子,还没结婚就这么霸道。真要结了婚,以后这个家还有阿姨和锋哥的立足之地吗?

    现场无人说话,冯晴见严锋母子脸色不虞,心里有些不屑。她就提了这点要求,这母子俩就给自己摆脸色,就这还想娶老婆?懂不懂现在的女人有多金贵啊?何况她又不是那种土不啦叽的柴火妞,光彩照人的大美人提这点要求过分吗?凭她这个长相,配个做大生意的老板也是使得的。

    冯晴不觉得自己过分,只觉得这母子俩穷酸又抠门。一个坐过牢的男的,又穷又抠,还想白捡她这么个漂亮老婆,做梦去吧!

    心里不痛快,冯晴也不是个愿意委屈自个儿的人,自然就要当场发作出来:“我这个人呢,虽然性子直,说话不太好听,但是心好,知道体谅别人的难处。不像别人结个婚房子、车子全部配齐不说,光是彩礼就要七八十万。”

    “比起她们来,我这二十万算得了什么?本来嘛,我爸妈养我也不容易,你们总不可能一文钱不舍就白得个媳妇儿吧?”

    不说还好,这一说,冯晴真觉得自己要的太少,真是亏大了。

    夏媒婆觉得钱和房子这些都还好,但是生娃这一条,冯晴提的不合适。甭说农村还是城镇,哪个老人不想儿孙满堂?不生孩子,人家娶你干嘛?你要是不能生,那还有个说头。能生你不生,光让人家男方帮你养孩子,哪个男的会愿意当这种冤大头?

    见气氛有些凝滞,夏媒婆连忙出来打圆场:“这……这也不是说提出来的要求就板上钉钉,就就没得谈了,咱们待会儿还可以商量嘛。小锋,小晴提了她的要求,你看你这边有没有……”

    第24章 第24碗面

    “夏阿姨,”严锋打断夏媒婆,苦笑道,“实在对不住,这次恐怕要害得您白跑一趟了。我和我妈经营的这个小面馆,每天的收入除开成本,也就勉强够糊口,实在是拿不出这么多的彩礼,也买不起县城里的房子。”

    “还有一个,我妈一直说,让我娶个老婆,生个儿子,不然我爸留下的这家面馆没人接手,她以后没法跟我爸交代。所以您看,我们这双方连着好几条诉求都不一样,即使商量各退一步,估计也难以让对方满意。”

    张淑蓉抬起眼皮看了儿子一眼,欲言又止,不过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冯晴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雪白的脸上被愤怒涨得通红。怎么着,彩礼拿不出,房子买不起,还要老婆必须生出儿子?谁给对面的普信男这种勇气提出这种要求?

    别说她这种大美女,就是缺胳膊少腿的丑女,也没这么便宜的。

    夏媒婆也觉得严锋提的要求有点过分。要是放在几十年前,还有可能。可现在是什么境况?男多女少,遍地光棍儿,女人的身价早就今非昔比了。

    但做了三十多年的媒婆,夏媒婆也看得出眉眼高低。她并未把严锋的这些话全部当真,本来嘛,是个正常人都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他应该只是被冯晴提的几个要求气到了,所以才说出这么一番带着赌气意味儿的话来。

    这就到了彰显她媒婆作用的时候了。

    “小锋,那你说你这边能拿出多少彩礼嘛?我知道现在生意不好做,但结婚总不能不给彩礼,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礼数。小晴也不是那种不近人情的人,就非要你一定拿出二十万,对吧,小晴?”

    夏媒婆给冯晴递眼色,让她接话缓和一下尴尬,但冯晴只顾着生气,没搭理她。

    严锋蹙着眉头,似是认真的想了想,说:“我只拿得出两万块,少了点儿,但也是我们家所有的积蓄了。”

    这是抹了个零,直接打了个骨折啊!

    冯晴这下不仅气得脸通红,连胸脯都开始起伏。她从小美到大,几乎就是被身边除了父亲和哥哥之外的雄性生物哄着、捧着长大的。尤其是结婚之后,老公对她言听计从,她的脾气也被惯得越发骄纵,稍有不顺,轻则骂一顿,重则大打出手。反正自己怎么顺心怎么来,从不管别人死活。

    想她冯晴长到二十八岁,何时受过男人这种气?忍无可忍,她“腾”的一下站起来,指着严锋鼻子痛骂:“老娘就是要二十万块钱彩礼,一分都不能少!两万块钱就想让老娘给你生儿子,做你娘的春秋大梦!你家是有皇位还是有金山银山,需要儿子继承?这么有钱你结个婚连二十万都出不起?县城里一套房子都买不起?没想到你长得人模人样,办起事情来这么狗!”

    严锋看冯晴气得呼哧带踹,忍不住火上浇油:“相看不成仁义在嘛,你何必撒泼骂人呢?这么凶悍,谁敢要你?”

    冯晴越发气得狠了:“你这个狗男人,你管老娘有没有人要,没人要也不会便宜你!骂你怎么了?老娘还打你呢!”

    说着看了看手边,没什么趁手的东西,只有装着水果和糖果的两个大盘子。

    第25章 第25碗面

    冯晴顺手端起装着糖果的那一盘,直接朝着严锋砸过去。

    她也是在前面那个死去的老公面前横惯了,几句话说得不顺心就要抄家伙揍人。

    但如今是在外面,还是在一群相当于陌生人的面前,谁会惯着你任你打任你骂呢?

    冯晴的位置挨着张淑蓉,严锋坐在冯晴对面。而李瓶,正好卡在张淑蓉和严锋的中间位置。事发突然,李瓶见果盘直冲严锋脑袋而去,想都没想,直接伸出手臂拦住果盘的去势。

    “啊!”

    伴随着李瓶的一声惨叫,盘子、糖果叮哩哐啷砸在桌子上,又掉到地上。

    李瓶用手握住被砸到的小臂,一阵钻心的刺痛沿着被砸到的地方向周围蔓延开来。

    见自己人受伤,严锋脸色黑沉,指着冯晴的鼻子痛骂:“你这个泼妇,不要以为我不打女人!”

    按严锋的预计,他是准备直接空手接住果盘的。就算没接住,果盘重量也有限,砸到脑袋上问题也不大。谁知道半路杀出李瓶这个程咬金,果盘砸到他身上问题不大,但砸到一个小姑娘身上就不一定了。

    她不应该贸然出手的,难道他一个大男人还需要她一个小姑娘来保护?但人是为他受的伤,他不忍心苛责,况且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严锋原本是打算把冯晴拎出去的,结果张淑蓉见李瓶被砸,气急攻心,左右看了看,见角落里立着一把扫把,冲过去抓起来就去打冯晴。

    一边打还一边骂:“泼妇,你赶紧滚,我们家不欢迎你!”

    一把塑料扫把,伤害性倒不大,但对着冯晴的扫把头上沾满了灰尘、泥巴,还有一些不明物的残渣,黏糊糊的。这要是一不小心怼在身上,隔夜饭都要吐出来。

    冯晴气得张口就骂:“你这个死老太婆,上梁不正下梁歪,难怪教出个坐牢的废物儿子,一家子都不是好东西!”

    她一边战术性撤退一边回头叫骂不停。夏媒婆坐不住了,相亲现场直接打起来,她也算是小刀剌拉屁股,开了眼了。

    夏媒婆算是看出来了,一个冯晴,一个严锋,俩都不是省油的灯,耽误她赚钱不说,还砸她的招牌。这俩以后爱嫁谁嫁谁,爱娶谁娶谁,她不伺候了。

    夏媒婆摆不出好脸色,招呼也不愿意打,生拉硬拽把冯晴带走了。

    都在一条街上住着,周围的邻居早就听着声儿出来围观了。见冯晴走了,还有人上前安慰张淑蓉和严锋,说这婆娘这么凶,撵走了好。要是娶进门,说不定哪天就要提刀砍人。

    严锋母子担心着李瓶的伤,没心情听这些闲话。三言两语打发了围观的邻居,严锋捋起李瓶的袖子,小臂上一条红肿的血痕鼓突起来,衬着细瘦的胳膊特别明显。

    张淑蓉很担心:“不知道伤到骨头没有,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李瓶转了转小臂,回道:“应该没有吧,我只感觉到这个皮扯着有点疼,里面倒是没什么感觉。”

    第26章 第26碗面

    严锋给她检查了一下,也说:“那个果盘不怎么重,应该伤不到骨头,我先给你涂点云南白药,消下肿。”

    涂药的时候,小姑娘疼得嘴里“嘶嘶”的,严锋听得眉头深锁,终是没忍住,说:“怎么这么莽撞?你要是不挡那一下,我轻轻松松就能把盘子接住。”

    要不怎么说直男情商低呢?本来是句大实话,也是因为心疼小姑娘受的这场无妄之灾,结果经他嘴这么一说,倒显得小姑娘没事找事,自作自受一样。

    见小姑娘一脸的失落,张淑蓉受不了的训斥儿子:“怎么地,嫌瓶瓶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是不是?早知道你这么不知好歹,她就应该看着那盘子砸你个头破血流。干嘛出手救你?又落不着一个好。”

    严锋赶忙辩解:“妈,我没那意思……”

    张淑蓉满肚子邪火终于找到个发泄口,不依不饶道:“那你是啥意思?说到这个我就气,要不是你把冯晴惹急了,她会气得拿盘子砸你?说到底,瓶瓶能受伤,还不都是你害的?”

    “是,她提那几个要求是很过分,但是你不接受你就不能委婉一点?不能好好说?还什么两万块钱彩礼,什么我要儿媳妇生儿子,你编这些话去羞辱她,她不发火才怪。”

    李瓶觉得,虽然自己受伤算是无妄之灾,但要赖严锋,也的确是冤枉了他。

    “阿姨,这件事情也怪不到锋哥头上,是那个冯晴,她脾气太坏了。要说锋哥提的过分,那她也很过分啊,也没见锋哥一言不合就拿盘子砸她。”

    严锋一下子找到同党,底气都足了不少:“对呀妈,她提那几条不羞辱人吗?把咱们家当什么了?要说羞辱,也是她先开始的,我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张淑蓉摆了摆手:“哎,现在争论谁先谁后还有意义吗?咱们这回算是把夏媒婆彻底得罪透了。你看她走的时候那个脸色,以后谁还会给你介绍姑娘?你去哪讨老婆?”

    严锋无所谓,要真是这样,那他算是歪打正着,因祸得福。媒婆不上门,他就少了糟心事。

    张淑蓉真是想想都愁得没边儿:“本来外面的人就说你花上选花,朵上选朵的,这次来个这么漂亮的也没看上,还不知道会说出些啥来。”

    严锋安慰道:“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爱说什么,让他们说去吧,咱们只管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我知道你急着让我找个老婆,但这事急不来,得随缘。我也不是说非得挑三拣四,但人品这方面总得挑一挑吧?人家说娶妻不贤毁三代,要是娶个心眼儿坏的回来,这日子怎么过?”

    “远的不说,就说刚才那个冯晴,她虽然没明着说结婚后把你分出去单过,可财政大权上交,买了房子把她爸妈接来身边,还有她那个说得不对非打即骂的脾气,我和你在这个家里还有位置吗?就为了娶个老婆,给家里迎几个祖宗回来供着,你何苦来呢?”

    第27章 第27碗面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张淑蓉还能说什么?何况儿子说的也挺有道理。

    她也是闹不明白,为什么现在这些姑娘这么容不得婆婆的存在。刚才的冯晴是,以前给儿子介绍的好几个也是这样。说什么两代人住在一起矛盾多,不方便,所以结了婚要跟父母分开过。那结婚之前,儿女跟父母住在一起不也挺好的吗?

    更何况,她也不是那种恶婆婆,以搓磨儿媳为乐,天天撺掇儿子儿媳吵架还拉偏架。以前严锋和他前面那一个吵架的时候,她都是摆事实、讲道理,还让儿子多让着儿媳妇一点。不唠叨、不催生,家务活都没让儿媳妇沾过手,这样的婆婆也要被嫌弃吗?

    她家的房子这么大,又不是住不下,还没进门呢,就容不下她在这个家里有一席之地了。

    自老头子去世后,她就跟儿子相依为命。儿子孝顺她,她也不是委曲求全的性子,自然不会为了让儿媳妇满意就自己搬出去独居。不说小时候的养育之恩,就说这些年相互扶持的母子感情,要是儿子真的干出为了娶老婆就把老娘分出去冷锅冷灶一个人单过的事情,那别说儿媳妇,这个儿子她都不要了。

    儿子的孝顺让张淑蓉略感欣慰,但儿子相亲不成功,还把媒婆得罪死了,境况比以往更难。好在媒婆这个行业没有垄断一说,只要手里有资源,愿意牵线,人人都可以是媒婆。等瞅个空去找一找一起跳广场舞的老jiejie,请她们帮严锋留意一下。

    因为李瓶小臂受了伤,张淑蓉便不准她再跑堂,让她去坐着收钱,以便休养伤处。

    李瓶原本还有异议,说只是皮rou伤,影响不大。结果严锋说即使是皮rou伤,但还是对行动有碍。如果受伤的肌rou被频繁拉扯,得不到休息,会加重受伤的程度。到时候别说继续跑堂,可能连手臂都抬不起来。

    李瓶转了转手腕,的确感觉拉扯到小臂的肌rou刺痛。稍微用力,疼痛感就会加强。她没再坚持,跟张淑蓉换了工作,只偶尔做做不怎么需要使劲儿的活儿。

    晚上这一顿客人比较少,大多数学生要回家吃饭,店里也就不怎么忙。

    因为李瓶受伤,张淑蓉说要给她补一补,去街上卖猪rou的胡屠户那里拎了四只猪脚回来。

    胡屠户自他爷爷那一辈儿就开始在东平镇上杀猪卖rou。早前儿大家手里没钱,看年看月才吃一回rou,这rou摊儿生意就不太好,忙活下来也就刚够糊口。

    到了胡屠户这一辈,经济好了,大家手里有了钱,赶集的时候总要去rou摊儿上拎一块回去,胡家的日子也就一天天富足起来。

    这一天也是因为不逢赶集,张淑蓉下午去的时候才能买到猪脚,不然早被人抢光了。

    胡屠户杀的猪都是他亲自去乡下农家的猪圈里一条条挑出来的大肥猪,而非像别的屠户那样直接从猪场买。猪场的猪多,饲料喂养,时间短,出栏快。农家养猪一年最多五六头,喂的饲料少,大部分喂粮食和猪草,一年半载才能出栏。这样的猪膘肥rou厚,口感也比猪场的猪好不少,只是价钱也会贵上许多。

    第28章 第28碗面

    四只猪脚用喷火枪把表皮烧得黄澄澄的,砍成块,汆过水,先在炒锅里把水汽煎干,再和藕、花生米一起放进砂锅,加几粒花椒,一块拍好的老姜、几勺盐,炖上四个小时,骨rou酥烂,汤汁香浓。

    因为养的时间久,猪皮比较厚,胶质非常丰富,口感特别好,就着泡菜,李瓶吃了两碗。

    吃完饭时间还不到七点,生意很清淡,张淑蓉说想去跳广场舞。其实跳广场舞不是本意,她是急着去找自己的老姐妹,让她们帮忙给严锋留意对象。李瓶没跟着去,留在店里帮忙。

    张淑蓉走了之后,李瓶闲不住,去厨房装了一篮子鸡毛菜,坐在厨房里清理,为第二天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