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十指交握
第九章 十指交握
正好卡在门禁之前回到了宿舍，204仍旧灯火通明，梁绚疲惫地往椅子上一坐，室友开始问起她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课上一半突然走了。梁绚咕咚咕咚喝了两口水，回答说家人病了去了趟医院，室友又问严不严重，她避重就轻说着没事，不用担心之类的客套话。 她还在想名片的事，想江媚绮的笑容。 人就是这样脆弱，大雨中有人愿意递来一把伞，就算这个人先前多么恶劣，也忍不住感激涕零。她告诉自己这只是心理作用。 “那个江大小姐傍晚可是特地来宿舍找你了，你不解释一下？”室友从上方床铺探出头，挤眉弄眼地促狭道。 “解释过了。” 另一个室友也起哄，“哟哟哟，她该不会去医院找你了吧。” 梁绚瞪了一眼二人，“别八卦行么。” “看来是说中了，我就说嘛，江大小姐一颗心都扑她身上了，怎么可能生气。” “梁绚，人家大小姐那么喜欢你，你可不能辜负人家哦。” 二人一唱一和，寝室长这时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从厕所出来，“你们就别取笑她了，谁还没谈过恋爱，多稀奇。” “别人恋爱不稀奇，她梁绚恋爱就是很稀奇。”一上一下的二人交换了个眼神，还要说什么， 梁绚已经散下头发起身去了厕所就去了。 “诶，梁绚，你别害羞啊！还有，苟富贵勿相忘知道没！” 稀奇……她们这样的交往，确实够稀奇的。 等洗完澡吹干头发，寝室其他人差不多都已经上床休息。她熄了灯，也上床缩进被子里。 打开手机，她这才得空仔细翻看下午江媚绮给她发的消息。 唯一一条有效信息、也就是最上面一条显示：「从今天起，我周一到周五的午饭和晚饭都由你负责，记住，就按这个标准来」 她点开照片看了看，心里正忖度，忽然一个陌生号码打了进来。 她压低声音接通，“喂，请问是谁？” “请问是梁绚梁小姐么？” “我是。” “我是亦星娱乐的工作人员，有时间可以见一面么？” 第二天，梁绚主动给江媚绮准备了一份早餐。 也就是普通的包子豆浆油条，江媚绮见状还是意外地挑了一下眉，“不错，越来越上道了。” 今天早上梁绚也有课，吃完早饭，等再次见面已经是中午，她们并肩来到食堂二楼，江媚绮挑了靠窗的位置，等了大概十来分钟，梁绚端着两份饭走过来。 “你好慢。” “不好意思，人有点多。” 说着，就坐下拿起筷子给她挑葱。 江媚绮意外她看着她，似笑非笑，她就咕哝：“就当作是道歉了……”说完，把餐盘给大小姐推过去。 “行吧。”江媚绮毫无负担地承了情，拿起筷子小口地食用。 饭点，食堂嘈杂极了，梁绚感觉自己这心口也被弄得乱乱的。 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心里又紧张又羞耻。 “对了，你下午有课么？”江媚绮问她。 “下午我预约了练歌室练歌，不过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 江媚绮自顾自打断她，“我在想既然我们正在交往，是不是应该找个时间约个会接个吻？” 说完，江媚绮抬头看她，目光很正直。 她的这个语气就好像以前她们乐队成员之间说：“找个时间排练一下吧，你有时间么？”一样，梁绚混乱了，恋爱接吻这种事也可以排上行程的么？ 见梁绚不反对，江媚绮又低下头去扒了口饭，“不过在此之前我们或许应该先牵个手拥个抱先，还是得按照顺序来。” 顺序，梁绚差点没笑出声，“你干脆弄个kpi算了。” 正说着，梁绚放在手边的手机屏幕亮了。 上面显示着一条微信消息，昵称仅一个大写的字母W，没有备注，但左侧的头像她再熟悉不过。 「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似乎没有给我挑过菜。」 梁绚环顾四周，在左前方的位置看见温蔷、任英白和贺妙三个人。红头发的任英白正不悦地瞪着她，黄头发的贺妙冲她笑了笑，但也是极虚伪的那种，唯独温蔷照旧低头吃饭，像没看到她。片刻，温蔷笑着跟她们说了什么，她们才移开视线。 她们就像她回忆中那样有说有笑，只是回忆中的自己如今成了旁观者。 梁绚晃了神，任凭人流身影在她的眼前来来往往，将三人一次又一次地遮挡。 “话说别人都是怎样谈恋爱的？”江媚绮问。 「梁绚，我们算是恋爱了么？」记忆中的温蔷问。 “别人应该也是这样的吧，一会儿我得问问崔妍。”江媚绮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等回过神，才发现对面的梁绚神色不对。 “你怎么了？” “没怎么……” 江媚绮以为她又不情愿了，可她又哪里想管她情不情愿，抽纸擦了擦嘴角，起身道：“吃完了，走吧。” 梁绚自觉地将她的餐盘也拿起来，厨余区队伍排得冗长，她站在末尾，江媚绮没耐心，说在外面等她，就出去了。 人方一离去，梁绚便在周围搜寻起那三人的身影，眼一抬，只见三人正端着餐盘朝她走来。 任英白紧紧地盯着她，眼中带着她至今难以适应的怨恨。 她的身后暂时没人，就近时，任英白讽刺道：“为了钱，你还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贺妙拉了拉她的手臂，三人齐齐排在她的身后。 温蔷靠近她低声说：“她长得很漂亮。” “谢谢，我会转告。” 温蔷是那种完全不符合人们对摇滚乐队主唱刻板印象的女生，日常生活中，她说话总是这样轻声细语，好像没有一点脾气，而且虽然她打扮得也很潮，但是她长了一张亲和的面孔，即便是社恐也愿意跟她亲近，当初梁绚就是因此才会一步一步靠近她的。 然而真实的她却又完全不是如此。 梁绚跟她交往了一年半，也是临近分手才知道，原来她心中暗藏着那么旺盛的野心。 队伍排得很快，不一会儿就轮到梁绚。她将餐盘里的剩菜剩饭倒进桶里，餐盘与筷子勺子扔进对应的塑料筐内。 完事，她魂不守舍地往外走，身后三人超过她，与她擦肩而过。 她望着她们离去的背影，门外等候的江媚绮不期然牵住了她的手。 “那是你乐队的朋友？” 梁绚浑身一个激灵，当即想甩开，却被抓得更紧。 “我就知道你不乐意。”江媚绮暗自使劲，“哼，不乐意也得给我牵着，抓紧了，不许松！” 梁绚简直无语了，将白眼往上一翻，“江媚绮，你能不能要点脸，至少、至少循序渐进一下吧，我又不是鸡。” “我都强取豪夺了，还要什么脸？” “你、”梁绚气噎，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自己的手指嵌进她的手指之间，“行，那就牵个够好了。” 十指交握能够更为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掌心的温度。 这是当下江媚绮脑子里唯一的想法。 真是奇妙，那么柔软的两只手嵌合在一起，肌肤与肌肤之间轻微的摩擦都带着滑腻，她条件反射一般挣了挣，却被抓得更紧。 她的手被紧紧箍着，像被绑进一个不知名的温柔刑具里。 炽热的绵软的骨rou包裹着她，而她同时又感到梁绚手指上那一层薄薄的茧，她的指腹在她的手背上几可不查地轻蹭。 江媚绮的脑海里浮现起夜莺绚烂的灯光下，梁绚双手弹奏电子琴的画面。 她的手跟江媚青的手一样，也是那样的细长且骨节分明。 她想，也许牵着她姐的手就是这样的感觉。 她能感觉到jiejie的温度，感受到jiejie柔软的肌肤严丝合缝地贴着她。 她想起在过去的某个片段中，她姐也曾经这样牵着她。 那是她来到江家第一年的生日，江佩兰问她想要什么生日礼物，7岁的她毫无眼力见地说出了内心真实的渴望。 “想要去游乐园……”她坐在江佩兰的腿上，怯生生地回答。 “还有么？” “想要一家人一起去游乐园……” 江佩兰的眉毛抖了抖。 当时江佩兰的心理活动无从得知，总之几天后，她们母女三人顺利来到了京港最大的游乐园——世纪乐园。人群中，江佩兰牵着她的手，她姐则走在江佩兰的另一侧。她们周围还跟着几个身穿黑西装的保镖，顺着人流往前走。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周围巨大的游乐设施所震撼。 然而她对那天最深刻的印象却不是游玩项目时的惊险刺激，而是差点走丢的时候，她姐跑来找她的身影。 她已经不记得当时自己站在哪里，只知道眼前走来走去全都是人，她不知如何是好，蹭着来到路边蹲下。 过了一会儿，人群中响起呼喊她名字的声音，她着急地站起身招手，“我在这儿！”结果被一个奔跑的身影撞了肩膀。 她跌倒在地上，没出息地想要掉眼泪。她姐就在这时出现了。 12岁的jiejie已经长得跟高，骨骼清瘦，穿着简单的长衫和牛仔裤，跑过来的时候，齐肩短发晃动着。 她止住眼泪，呆呆地看着对方，过了一会儿，她被抓住手腕拉起来。 她姐没问也没说，就那么牵着她的手往前走。 这么多年过去，她早忘记了当时jiejie手掌的触感，但是当时的心情她至今记忆犹新。 就像噼里啪啦放烟花一样。 然而直到几年后她才知道，原来从小到大母亲从来不曾陪她过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