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第五十九章
看他在床上生龙活虎的模样,我与他先前的约定也算是完成了。知道我今日要回去,他倒也没再缠着我,起个大早,也不知去了哪里。 接连好几日未与外界联系,也不知师傅病情如何了。 我略倚着靠枕调整生息,不知是否是双修的缘故,我的内力倒浑厚了不少,有生生不息之势,就连前些日子的旧伤,也跟着好了许多。 这是福是祸,当真不可片面而语。 看着满身的痕迹,我不禁皱眉。 别看他瞧着矜贵,心里花花点子却不少,磨着我用了好些不可言说的物件,令我再无法直视那玩意第二次——容易想歪。 我将衣物穿戴齐整,看着脖子上或新或旧的印子,内心五味杂陈。他床上的技术很好,我敢肯定,没有哪个女人上过他的床后不为他痴迷的。 听到外间动静,我连忙念咒,抬手一挥,房中物件瞬间整洁有序。我坐在妆台前,完成出门的最后一道工序。 挽起长发,我还是圆若真人的二弟子,那个清风派的楚语沐。 进来的人并不是苍祁,反倒是他的侍女——悦姬。 从前她见了我是嚣张,现在她站在我面前,似与我有血海深仇般,恨不能将我挫骨扬灰,啖血食rou。 原来一个疯子身边,总少不了另一个疯子。 她将妄虚袋还我,附带着还有一条丝巾,和一块令牌。令牌上没有写字,只雕刻着一只仙鹤。什么用途我不知道,但从她愤懑又爱惜的程度来看,应该是个好东西。 “主子说,别忘了回来用晚膳。” 她传着话,可语气表情,更像是巴不得我走得越远越好,最好别再出现在她面前。 就算她对我再仇视,但她从未做伤害我之事,不管因何,这都是事实。 我开口言谢,可想而知,她嗤之以鼻。 我很识相没去问苍祈的去处,就算问,她也不一定会告诉我,何必再平白惹人讥讽。 我拿上东西,转身离开的姿势,应该算得上英姿煞爽吧。 圆若真人,不对,现在应该叫顾铮才对,他如今暂居于卢虞的若虚岭养伤,因此我并未先回陵水峰。 近乡情怯,我原不知有何好俱,此刻,我却深有体会。 是因许久的不闻不问?还是贪食了鱼水之欢?是心虚?是惶恐 ?亦或是其他情愫。或许百感交集,都参杂在其中吧。 以防万一,我从妄虚袋中取出膏药抹于项颈处,恐药效没那么快,便又围上了悦姬给的丝巾。丝巾素雅,没有任何花样,带着特有的香味,这味道并不陌生。 人虽不在,周身却时刻环绕着他的气味,有些让人心烦,又让人莫名有些心安。 我整装待发,至查不出一丝纰漏,才举步往竹韵堂走去。 不管他是卢虞也好,师兄也罢,或是掌门,他住的地方永远没有变化。门庭扫得干净,就连一片竹叶也不见;四下静谧,偶有从阁楼深处传来的声响。 我凝神静听,约莫只有两名弟子在照顾师傅。 我本只是来探望而已,并不想兴师动众,故而没有通知他。毕竟他从前事就多,更何况如今。 走近我才发觉,那两人并非清风派中的弟子,而是鬼仙子的人。其实也不难猜到,不说她们擅长照顾人,单非门派中人这一点,就省了不少麻烦事。 她们见了我也不惊讶,微微向我施礼,转而继续干自己的事。是了,君心曾与我提过,她们都是或聋或哑的可怜人。 我独自向前,床榻上的男子看起来苍老了许多,只是面色不再惨白,较原先多了几分血色。 看来,他们将人照顾得很好。巫仙子的医术果真名不虚传! 我附身,将被子往上拉拉,把露在外头的肩盖严实些。正欲起身,却被人一把拽住手腕。 师傅! 他的眼睛已恢复如初,眼神不再癫狂魔怔。 只一眼,我便知,他的伤已无大碍,复原也只是时间问题。 我又抽了抽手,奇怪的是他仍未松开。 “师傅?” 听我叫唤,他似醍醐灌顶,忙松手掩饰自己的失态。 “是你啊。” 这语气,怎么听着,见是我有几分失望了呢? 师傅想见的,是谁? 他想起身说话,但身体已经没用到抬头都费劲的地步了! 这或许,是他做那件事的报应吧。 过了这么多年过去,又经此一劫,是时候放手了!顾铮! 我隐下迟疑,拿过靠枕,将他扶起来,让他半坐半躺舒服些。 我回头,想叫人端杯水给他润润喉,可哪有人影,也不知她们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好在茶水是温的,我倒了些端到他跟前。 就算失望,他亦目不转视的看着我。从扶他起来,再去倒水,再端坐与床前,他的视线一直没离开过。 明明心魔已消,师傅为何还…… 他从前也喜欢望着我出神,只是没有现在这么直白。 似发觉我有几分苦恼,顾铮却难得扯出了一丝笑。 “你与她,真像啊!” 她是谁?我问出心中所疑。 内心百转千回,实在难猜这个她,会是谁。 “傻孩子,当然是像你母亲啊。” 我?还有母亲?他从未与我谈及我的身世,我一直只当自己是个孤儿。 “只可惜,你母亲生下你后便去了。” 父母,对我来说是个遥远的词,给我的画面,也只是冰冷的两个字而已。 母亲生下我便去世了,那我的父亲呢?也死了?还是不要我了?为何从来没来探望过我?我预感,其中另有隐情。 “那我父亲呢?为何你从未与我说起过这些?” 眼前,我的师傅,与他相处百年,我似一刻都未曾都懂过他。 他如今挣脱束缚的模样,带着目空一切的洒脱。隐约能瞧出他还是普通人时期的样子,卑微的,渺小的,嫉妒的,扭曲的,属于常人的情感悉数外露。但听他平静开口,逐渐意难平道: “你的父亲啊,是一个非常幸运的人,能娶到语沐这样的好女人当妻子。” 语沐?跟我一样的名字? “楚语沐,其实是你娘的名字。那时她难产身亡,我便将你偷了出来。”他睨眼观察眼前人的表情,心里不得不佩服她的定力,不愧是清风派的第二传人,但这点欣赏,并不妨碍他将埋藏多年的不甘宣之于口,“我恨让她生儿育女的男人,恨没用的自己,更恨将她带走的你!” 我被他迸发的恨意所惊,正经危坐。若不是他身体虚弱,我甚至怀疑他会毫不犹豫朝我挥剑。 “我发疯的跑到悬崖边,单手拎着还是婴儿的你,高举过头顶。若我那时松手,转瞬你就会变成一滩rou饼。说来也奇怪,那时你非但没哭,还对着我咿咿呀呀笑。”他不禁回忆起那个夜,荒唐一笑,“那晚月亮又亮又冷,恍惚间我似看到了你母亲。于是我恶劣的想,既然她生不能成我的人,那她死后,她的女儿总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