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50·击杀

    终见奥尔夫。

    哈兹其人长着一张无害的娃娃脸，尤其是他的眼睛，大而有神，稍微装下可怜谁见了都会升起一股恻隐之心，一步步掉入他铺好的陷阱，所以他从不会饿肚子。熟识他的人对这样的捕食不屑一顾，简直就是懦夫的行径。而他则说：“吃饭是为了果腹，搞那么复杂做什么？不如留点力气扩张地盘。”

    是以他所在的族群拥有别人比不上的广阔领地。

    而现在，他身披破旧的粗麻斗篷，脚踏露趾棉鞋混在避难的人群里等着入城。他一副很久没吃过饭的筛糠样没有引起任何怀疑，草草询问几句便跟先前入城的人一起由人领着去了舍粥的地方。

    饭香味顺着寒风飘散过来，哈兹贪婪的猛吸一口，满足地叹了声。他确实是饿了，之后要做的事可以再等等，吃饱了才好干事。

    他老老实实地跟着队伍前进，轮到他时舀粥的人看他的可怜相悄悄多给了点，他假模假式地看了对方一眼，装作感激地点头便随意找地一坐，捧着浅碗稀里呼噜喝了个干净，就差伸出舌头把底也舔一遍。做不得假的表现让巡视的卫兵将视线留给了明显是伺机者的家伙们，以防出现无法预估的惨案，却不想哈兹还有另一个身份——狼人。无害只是他的伪装，作为一名死士，哈兹最是心狠手辣。

    哈兹站起身，将碗一摔，碎裂的声音吸引了所有的目光，紧接着，不从想过的噩梦降临眼前。

    艾尔莉塔在房檐上一路疾行，她瞥见巡逻兵艰难地逆着惊慌的人群朝那处赶去。

    太慢了！她想。

    她纵身而下，脚尖点地向上飞跃的空档抢走巡逻兵手中的长枪，在几声“站住！”、“你要做什么！”的质问中从高空用尽全身力气掷向高出人群的狼人。

    长枪穿过眼睛透出头盖骨，凄厉的痛呼过去他没有死，只是向后踉跄几步又重新站直，仅剩的一只眼看向袭击之人。

    自成为狼人起，哈兹再没受过这样的伤，他愤怒地高声咆哮，撩开碍事的挡路者朝着艾尔莉塔袭去。

    艾尔莉塔临危不惧甚至继续拉进他们的距离，她轻巧地躲避挥舞而来的利爪，脚点墙壁跨上棚架手疾眼快地握住插在对方头里的长枪。随即，她爆发出一声怒喝，猛地蹬墙跃至哈兹身后。

    惊呼四起，狼人的头四分五裂。

    艾尔莉塔轻巧落地，甩去沾染血污的长枪，她环视残破的街道，经过这番一闹入城的审查会更严，彻底断绝趁虚而入的可能，现在就等管事的来了。

    受惊的群众从刚才的突发状况缓过神，他们看向解救了这里的金发女子，慢慢围靠过去。艾尔莉塔注意到的时候她已经被拿着刀叉棍棒的人们团团围住，他们散发的惊恐情绪不比刚才的少，甚至比之更甚。

    晚到半拍的卫兵终于挤进重围，并没有疏散这些面露不善的人群，反倒也拔刀对向艾尔莉塔：“你是什么人！狼人的斥候还是敏捷的吸血鬼！”

    艾尔莉塔了然，常人很难拥有她这样的身手，这片地区曾因希维拉几乎没有吸血鬼侵扰，让人们没怎么见识过血猎或者赏金猎人的本事，再加上大战在即，又被钻了空子，再没点警戒心谁都活不了。

    帕拉丁正要上前解围，一双手拉住他的胳膊，熟悉的味道接踵而至，他看到了住在心底的女孩。

    “卓娅放开，我要帮她。”他低声劝着。

    “不行！”卓娅压低声音死命拽着他，“这个时候不要逞英雄，她出现的时机太正好了，又有这样恐怖的速度和力量，谁都担心。不要给自己找事！”

    “可是……”帕拉丁犹豫了，他看向艾尔莉塔，这个把自己当人类对待的人深陷不公，他应该去……

    “不要去！”卓娅的额头抵上他的手臂，声音更加颤抖，“不要去，不要让他们发现你。”

    作为这里唯二知道帕拉丁身份的姑娘不想让他犯险，她喜欢他，他是她的英雄，是她的帕拉丁。

    帕拉丁低下头，不再看向艾尔莉塔，只低声说着对不起。

    “让一让，让一让！”

    扯着嗓子的呼喝压下人们的纷纷议论，他们看向来者，心中的不安顿时退去，高举手中的棍棒高呼：“兰姆纳姆保佑！”

    艾尔莉塔也朝那里看去，在层层护卫中毫不意外的看到了坐镇的兰姆纳姆家的老爷子——奥尔夫，他头戴纯黑的防风帽，身着刺绣精良的厚重服饰，腰别重剑，身姿挺拔的模样根本瞧不出是名垂垂老矣的老者，更像是即将跨入战场的猛将。但他也确实已经老得脸上遍布深壑的皱纹，两眉之间直直的插着最深的一道，稍有微动便能吓退一干人等；他有着跟库斯琪一样的紫色眼睛，但不像她那般清澈见底，征战的岁月让这份紫色沾染太多杂陈，可就是这些组成了他不怒自威的气势，令人不敢长时间与之直视。除了艾尔莉塔。

    奥尔夫没有过多地观察被团团围住的人，眼睛匆匆一瞥，视线重新落在周围手举武器的民众身上。

    “兰姆纳姆大人，”一个端着茅草叉的民妇抢先发声，“这是没见过的生面孔，肯定是新进城的外乡人！我亲眼看见她用异常的速度阻拦了狼人，她不正常！”她语速惊人，仿佛晚说一刻这人就会用花言巧语蒙骗所有人。一言毕，手握着的，前端圆钝的茅草叉又往前推进几分，几乎就要戳在艾尔莉塔身上。

    周围此起彼伏的说着相同的话，大意都是想好好查查这人的底细，不能让异种钻了空子。

    “我救了你们，就换来这样的质疑？！一群白眼狼！”艾尔莉塔大声叱责，呲牙的凶相吓退不少胆小之人。任谁都看得出来即使现在赤手空拳，她也不像一个容易管控的人，胆壮的推开胆小的与她怒目而视，就等奥尔夫一声令下。有了这些人的撑腰，高喊细作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奥尔夫抬起手止住四周嘈杂的声音：“静一静，静一静！”待声音全部落地，他才继续说，“我自会分辨。”

    无需下令，他身后跟随的士兵将艾尔莉塔围住，以一种不容置喙的强硬态度让其跟他们回兰姆纳姆一族所居住的宫殿。其实不用这么做艾尔莉塔也会乖乖跟随，她正愁没有接触奥尔夫的机会，这个狼人也算没白死。

    一行人穿过缓坡，迈过开凿的石阶，两旁的建筑从普通的茅草木屋到依山而建的砖木混合建筑，直到最高点——嵌于山体，融入环境，与山峰密不可分的堡垒，属于兰姆纳姆的宫殿。

    壮观。艾尔莉塔在心中赞叹，几十年不见从原有的基础上扩至现今的规模所需投入的人力物力是无法想象的，这个世上没有哪方势力在这方面能与兰姆纳姆媲美，连圣廷都不行。

    几人一路未停，直达宫殿漆黑的大门前，看守的卫兵分出三两人推开一角恭迎他们的王，审视押解之人。艾尔莉塔毫不畏惧地迎上他们的目光，直至大门紧闭。

    一行人继续往里走，直通屋顶的石柱整齐划一地排列在两侧，开凿于山体的宫殿总有日光照不到的地方，架在各处的火把整日燃烧将一切照得影影绰绰。再往前走，穿透山体而砌的长廊尽在眼前，白日的光线终于有照射进来的机会，透过雕花精美的石窗在地上落下漂亮的倒影。而在另一侧的石墙上刻有兰姆纳姆往日的荣光战绩，初代手握代表家族的旗帜立于最前端冲破黑暗，踏平劲敌，在他身后则是在战场上英勇奋战的著名将领。

    “等我死了。”奥尔夫突然开口，“后人就会在这里找一张没雕出面孔的人刻出我的样子。”

    艾尔莉塔恍然，难怪里面参杂着不少没有面孔的人，原来是给后来人留出的位置。

    等终于来到重要的大殿，打开殿门的刹那，干燥温暖的风驱走寒意，令艾尔莉塔不由打了个哆嗦；定眼看去几个做工精美的火盆规整地码放在各处，旺盛的火苗吞噬着新添的木柴给这处大殿提供舒适宜人的温度。原本在这样不透气的地方燃烧木柴取暖会有一定风险，可就在高耸的屋顶不难看到几处通风口，能工巧匠早就提前想好了各种解决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