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之歌

    “什么，你们说亚薇要见我？”

    “是的，阿尔薇特大人刚回来，正在书房等您，好像有什么正事……”

    “怎么不早些说！”年轻伯爵心花怒放，然后故作矜持地清了清嗓子。“知道了，告诉她我要收拾一下，马上就来。”

    话音未落，金发伯爵就小跑去了洗漱间。

    “我说，瑞卡尔……”女骑士还没回房间卸下佩剑，在书房的扶手椅等着。看到盛装亮相的伯爵，梗了梗。“啊，你晚上有什么宴会吗，穿这么正式。”

    平心而论，施泰因·阿赫伯爵长了一副好皮囊，也颇擅长保养，活像包在金箔里的一朵新鲜奶油，但谁让他长了一张人厌鬼嫌的油嘴。比如此刻，他就将自己弄得像一只开屏的孔雀，花枝招展地在女骑士对面落座。

    “没有。不是你说……有重要的事找我。”

    伯爵年轻英俊的面皮泛着粉，没有正眼对视，隐约还有些羞涩和期待。

    “……”阿尔薇特十分摸不着头脑。虽然他们自幼相识，但这个老滑头时不时就像一只粉色茶壶，这样自顾自地冒泡泡。“哦，对，有份文件需要你签字……”

    “签、签字啊……”伯爵的耳朵刷地红透。“这么快就……就……”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这种事，不是应该男方主动吗？难道说，你是觉得我太慢了……嗯嗯，毕竟我们都认识了这么久。只是我以为你最近比较忙，没想到你这么着急……其实我一直都准备着……”

    “……”女骑士赶紧展开一张申请表，打断伯爵意味不明的絮絮叨叨。“瑞卡尔，我现在要参加戈恩达尔大会，还得得到领主的推荐。王都那边已经不太可能。想了想还是找你更合适。”

    “啊，找我。合适。”伯爵木木地复述了一遍。很遗憾女骑士递过来的并不是婚书。他清了清嗓子，立刻挺直，挥退了仆从，恢复平日精明的样子。人们常说，这位伯爵能从任何文书看出它草稿有几个版本。“亚薇，你真想参加这个比试？请恕我直言，从小你和魔法这种东西就不太搭边。”

    【亚薇，答应我……永远不要接触魔法……】

    “我知道。只是有点事情，必须要确认。”女骑士轻轻地说。

    “但这对我又有什么好处？”伯爵翘着腿，金色的流苏在胸前摆动。“推荐一个魔法白痴，对我的领地可是一种损失。”

    如果不了解他的为人，可能会觉得他这话刻薄不讲情分。但女骑士一点都不意外。

    “瑞卡尔·施泰因·阿赫伯爵，”女骑士反而莞尔一笑，双手交叉。“我有新鲜的情报。大人您一定感兴趣。”

    女骑士起身，微微俯身在伯爵耳边说了什么。

    伯爵眉头一皱。“什么，你的意思是说，在王都附近发现了霍尼格贝登人？”

    “也差不多。”女骑士落座，面色沉静地回忆。“我遇到了尸鬼。你知道，亡灵法术在埃茵部落早就失传了。”

    “什么，你遇到了尸鬼！”伯爵这下坐不住了。“不是，开什么玩笑。”他绕着女骑士走了两圈，急得恨不得扒开铠甲看看，又无从下手。“那东西没有大法师和圣骑士联手，可不好对付。”

    “是啊，久闻不如一见，是挺棘手的，还好数量不多。而且我有一种直觉，这只是一种试探……”

    “亚薇！”伯爵打断她。“这不是开玩笑！你现在是我的……是我的客人！”

    “对啊，”女骑士顺着他说。“不用你说，捞我们让你破费了。现在我也不是小孩，肯定不会白住。在领地巡逻，接几个委托，都是应该的。”

    伯爵气鼓鼓的，淡绿的眼珠都快要瞪出来。

    “没这个必要。”他硬挺地说。这下他知道亚薇为什么总是忙得不见人，竟然还抽空搞义务劳动！而且尸鬼不比其他。生前怨气越重，成为的亡灵就越恐怖。“就让法师协会去处理吧。我每年没少花钱养他们。把那个该死的申请表给我。对，就是这个江湖骗子大会。”

    伯爵瓮声瓮气地走到书桌前，拉开纸卷，眼珠翻了翻，上挑着看向女骑士。“我可以签字，但你要老老实实准备这个比试，可别让我听说你又去哪个沼泽和新型魔兽搏斗！”

    “什么，哪里有新型魔兽？”

    “亚薇！”

    “哦。”女骑士抱着胳膊，意外地点头。她没想到条件竟然这么简单。难道说她看走眼了，这个混球的良心还没有泯灭？

    算了，反正这家伙的行为超出她理解也不是一两天。只要签名到手……就行了。

    ……阿尔薇特还是太乐观。低估了这个伯爵的龟毛程度。

    直到天色开始变暗，阿赫伯爵仍然在那张申请表上哐哐地盖不知道第几个祖传家族印章。连一个二百年前的酒桶守护者这样可笑的称号都有徽章。阿尔薇特打赌，这辈子她头一次见到这么多五花八门的印鉴，堪比黑市的假章摊位。

    “我说……差不多就行了吧。”

    不知道的，看到这阵势还以为他要卖掉所有封地呢。眼看这张空白表格就要被盖满，只在中间留了一个可疑的心形空地。

    “咳咳。”伯爵的表情却十分郑重。“那怎么行。这种事情提前演练也是很重要的，下一次……下一次就更熟练了。”他喃喃自语，然后开始龙飞凤舞地签了一串大名，然后指着名字右边并排的位置。“亚薇，该你了。记得写全名。”

    年轻伯爵用闪闪发亮的眼神，将羽毛笔递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