耽溺（08）

    简隋英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的暗下来了。连续两天缠绵不休的性事让他的身体陷入到久违的疲累，简隋英觉得自己混身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碾过，睁开眼睛躺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想要坐起身。

    李文耀正默不作声的背对着他，嘴里依旧叼着支烟，不过到底没有点然，只放在口中不轻不重的咬着，听到床上的动静，才微微侧了下头。过了几秒钟，李文耀又缓缓站起身，端起一旁准备好的温水，稍微扶起简隋英的头，把水杯凑到他嘴边。

    这也是简隋英后期养成的一个习惯，不过这时他倒是没有过多的时间去思考为什么李文耀会知道这些，而是就着李文耀的手直接灌了一大口，等喝了水，润了喉，久违的思绪才缓慢的飞奔回了来。

    他和李文耀做了……而且是在自己即将要结婚的情况下……

    曾经最鄙视的行为，如今在他身上发生了。

    有一瞬间，简隋英的呼吸都停滞了，意识到这一点后，简隋英近乎惊愕的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痕迹，一口水呛到喉咙里，咳的惊天动地，他忙别开头，示意自己已经喝完了。

    李文耀没勉强他，抬手把水杯放回原处，又隔了半分钟才低沉着嗓音问道。“打算告诉阿文吗？如果不想告诉他……”

    “不。”简隋英窘迫的避开视线，顿了顿，还是强忍着难堪，语气尽量平静的说。“这种事儿瞒不住他，对他不公平，对你也……”

    是啊，事情已经发生了，而且他没有一丝一毫不情愿的意思，哪怕是再难面对，他也得去面对。虽然这件事简隋英自己也认为自己做错了，可他确实没有隐瞒的打算。不去直面不是他的性格，哪怕结果不是他能承担的，他也不想躲躲藏藏。

    李文耀默默收回视线，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在静默的环境中拿掉一直叼在嘴里的香烟，又装作已经抽过的样子，在上面弹了弹，好一会儿，才点点头，轻声道。“那我送你回去，我和你一起。”

    “不。”简隋英头也不抬的拒绝道。“我想自己和他说，至于结果怎么样……算了，这些以后再说吧。”

    简隋英现在确实不想谈今后的问题，发生了这种背叛的事，他也不知道李文逊到底会如何选择，但他们的婚大抵是结不成了，没人能做出原谅未婚夫在即将结婚前出轨的事，出轨对象还是自己的哥哥。可他和李文逊即便是不能结婚，自己和李文逊都成为单身，那么他还能心无旁骛的和李文耀在一起吗？和弟弟悔婚，而后又选择了哥哥……简隋英自己都觉得荒谬。

    所以他没法给李文耀一个答案，因为这个答案他自己都不清楚。

    出乎意料的，李文耀没有坚持，而是在简隋英将这些话说出口后，再次点了点头，只不过这次用背对着简隋英的姿势站在门口。

    房间里没人再开口，简隋英就在这样令人窒息的沉默气氛里默默穿好了衣服，随即起身，绕过李文耀打算就此离开。

    离开前一秒，他似乎听到了李文耀的声音，穿过了遥远的静谧，缓缓散到他的耳边。

    “其实你可以选择瞒着他的……也许这样对谁都好。”

    瞒着怎么可能对谁都好呢？

    简隋英想不清，也不想去想明白。

    夜色彻底的暗了，简隋英迎着夜色回到他和李文逊的家的时候，李文逊已经回来了。一天没有消息似乎并没有影响到他什么，反而在简隋英推门进来的时候坐在正对着门的沙发里对着简隋英漫不经心的笑了笑。

    “回来了？今天玩的开心吗？”李文逊问。

    “还好。你知道我出去玩儿了？”简隋英揉了揉自己发涩胳膊，反问了一句。

    “嗯，猜到了。”说这话的时候，李文逊又笑了笑，笑意里似乎还带着一些简隋英看不懂的情绪。简隋英眯起眼睛打量了半晌，随后悄无声息的避开了视线，顺着李文逊的话头道。“那你能猜到我是和一起的吗？”

    他的本意是就着这个话题把李文耀带出来，接着就可以向李文逊坦白他和李文耀的过往，不出意外的话，他也会坦白最初和李文逊在一起的目的，是为了透过他怀念李文耀，包括今天他和李文耀出轨的事，最后把选择权留给李文逊。

    出乎意料的，李文逊没有接这个话头，而是起身把他拉回到之前经常坐的位置，随后拍了拍他的肩膀，稍微收敛了笑意开口道。“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些关于李家的事没告诉你，你想听吗？”

    “现在？你想现在告诉我吗？不然还是等我先……”

    “不急。”李文逊从善如流的打断了简隋英即将要说出口的话，伸出手默默抚上简隋英的脸，一点一点儿在上面的轮廓上描摹着，随后轻声开口道。“也许，我要说的，和你要告诉我的有关呢？所以啊，耐心听我先向你坦白完可以吗？”

    许是坦白这两个字过于重了，使得简隋英莫名的想起了什么，于是他很轻的点了下头，目光在虚虚实实的灯影下打了个转，最后移向了桌面的位置。

    盛夏的的虫鸣声在安静的环境里显得尤为突兀，可没有人去在意那些不知名的虫叫。尤其是简隋英，他在李文逊开口之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把乱糟糟的情绪压回到胸口，随后板直了身子，听着李文逊徐徐的开了口。

    “其实啊，李家和北京其他世家并不一样，别的世家起家有的是靠家里军功，有的是靠做生意白手起家。可李家，靠的却是黑道。”

    “你也知道李家的发家史？”简隋英反问，瞬间的诧异让他将这句话脱口而出，可说出口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无意间已经暴露了其实他也清楚的事实。不过李文逊像是没有在意一样又轻笑了一声。笑容里，依旧带着简隋英看不懂的情绪。

    “怎么会不知道呢。”李文逊拉过简隋英的手，熟稔的放到自己的手心里。“只要接手过李家生意的人，都能看出不对劲儿，那么多来源不明的资金源源不断的注入到各类的项目里，以那么多可笑的名目，还不参与分红。有心人一查就能查清楚，这些都是来自于黑道。李家从来没放弃过那些产业，只不过那些都是见不得光的，所以不能让他们轻易出现在人前。我父辈是这样，祖辈也是这样，每一代都有一个人去接手那些不见天日的东西。只是我这一代去接手的人，不是家族选的，而是另一个人自愿去的。隋英啊，你知道为什么吗？”

    虽然是问句，可李文逊似乎并不想让简隋英回答，反而自顾自继续开口道。“因为我有一个很好的哥，为了让我不涉黑，也为了让我能光明正大在正常的环境中成长，所以他去主动去接手了这些。抛家舍业，承担叛逆被家族驱逐的名声，十几岁就做好了今后在腥风血雨里打拼的准备，为了给他弟弟一个安然无虞的环境。有这样的哥，你说我还能有资格再和他争什么吗？”

    “我没法和他争，无论什么都没法和他争，这是我亏欠他的。他中了三枪，每一枪都是替我挨的。他在国外养身体的那段时间没有哪一天我不这么想，如果当初家族里选出来的人是我，会不会这三枪会打到我身上。是他替了我，所以以后无论他想要什么，只要是我有，我都会毫无保留的给他。这就是当时我的想法。”

    “可是啊，隋英，真到了他想要的时候，我却舍不得了。因为……他最想要的，居然是你。这世界上无论什么他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他，可为什么是你呢？只有这一件，是我无论如何不能让给他，可偏偏就在我们身上发生了。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选呢？”

    “阿文……”这番话无疑暴露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李文逊什么都知道了，既知道他和李文耀的过往，又知道他即将要坦白的事实。像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想一样，还没等简隋英反问出后面的话，脖颈上就被李文逊咬了一口。那力道不终，可却生出一种难言的酥麻感。

    “如果是你，你会选择大大方方的说出来，然后给每个人一个公平的机会。”李文逊含着简隋英脖颈处白皙细嫩的皮肤，缓声说着话。与轻缓语气不同的，是他手上的动作，近乎于粗暴的扯开了简隋英衬衫的领口，那处充斥着痕迹的皮肤猝不及防的暴露了出来，有他昨晚留下的，也有李文耀刚刚印上去的。

    李文逊晦涩不明的望着那些痕迹良久，随后不在意一般亲了亲他的掌心，又拉着他的手放到自己胸口的位置。“可是我和你不一样。”李文逊定定的说。“我没有你那么坦荡，更没有你勇敢。哪怕只有一丝可能，我也不会留给你一点儿你会离开我选择别人的可能，更何况这个可能是那么大。你爱他，不亚于对我的爱，我说的没错吧。”

    “从看到你们相见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从前在你眼里怀念的，就是他。你不会拒绝他，因为他不止是你曾经的爱人，也是你那段热烈的青春，你舍弃不掉，对吗？”

    “阿文，我……”

    “别担心，隋英，我知道，我都知道。你爱那段回忆，你也爱他。”

    “可你同样爱我，不是吗？我是你的未来，所以你也舍不掉我。”

    “在我和他之间，你没办法做出选择。所以啊，作为你的未婚夫，这个选择，也只有我来帮你做了。”

    “我们两个，你都不用舍掉呢。”

    “因为我们也都同样爱你啊，所以不会介意一起拥有你的。”

    “是啊。”

    完全不同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简隋英近乎于呆滞的看向门外的方向，刚刚还被他阻止过不要来的李文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那里。“这样就好了，无论哪一个，你都不用舍弃了，这样不好吗？”

    “这……怎么可能！”始终萦绕在脑海里的疑惑终于串成了一条线，可简隋英依旧觉得荒谬。他之前是没办法做出选择，所以才决定向李文逊坦白，把选择的机会留给李文逊，和没想到的是，李文逊居然早就知道了一切，还擅自做主做出了这个他想都没曾想过的决定，于是本能的再次否定道。“这不可能。”

    “那你不想要哪一个呢？隋英，你能做出决定吗？”李文逊缓缓的从背后拥住了简隋英，用低沉的声音在他耳后说道。“其实，在这之前，我和我哥，打过一个赌。”

    “赌什么？”简隋英本能的反问了一句。

    “赌你会不会和他发生关系，赌你，在发生关系后，会不会告诉我。我赌的是不会……一个明显错误的选择。你猜，为什么我会下注这么一个明知道不会赢的注呢？”

    简隋英没有回答，不过答案，他却已经知道了。这是李文逊留给他的最后一个机会，也是给他们留的一个余地。如果他不坦白，李文逊会当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随后装聋作哑的继续和他结婚，随后好好的渡过他们的未来。可偏偏他不是个欺骗的性格，哪怕李文逊清楚的知道这一点，也留了最后一条退路。

    是他没有选，他确实不想再瞒下去，也确实没法做出选择，是他亲手把这个选择权交到了李文逊的手里。李文逊的选择已经做出了，所以他也剩下了接受。

    “明白了吗？隋英。这其实是我们三个人共同做出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