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mama发现了

    被剑尖指着，每次晃秋千，一往前，小仙子就会靠近锋锐。

    金蝶穿过樱花，在这个虚幻的世界翩翩起舞。仙子的视线追着这些金色的小生灵走。

    “凡人，你比旁人更敏锐。”小仙子心不在焉地问候魔鬼：“你过来，是特意为了替我与我的母亲分忧？”

    秋千上也停着几只蝴蝶。她没有动弹，推着秋千摇晃的，其实是这些散落的金光。

    纵自心没有立刻搭腔，像是陷入了某种迟疑。

    魔鬼再次开口时，秋千猛然停住了。剑尖距离小仙子更近了些，寒气逼人。

    “一个月前，我听到了一则神谕，说要让我的学生神之夜－暗金成为天命。那个声音给我的感觉，与你十分相似。“

    蝴蝶停落剑尖。

    还有一些飘到了小仙子膝盖和肩头。与皮肤接触后，带来微弱的酥痒。

    小仙子轻笑了一声，抬手挥开耳尖的蝴蝶。金光旋舞，幻化成樱花坠落。

    “是么。”她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

    纵自心平静的声音多了一丝疑惑：“没想到，哪怕是那位神亲自降临，你也还活着。”

    谁规定神和神，一定要互掐。就不能和平相处么。

    小仙子继续装傻：“本神子从未见过什么神。”

    “维护天理，是我的职责。”法则的执行者握着剑，就像是锁定嫌疑犯的审判官：“是我拦截神谕，唤醒了神罚。我在仙境都能找到你，更何况，现在你就在我面前。”

    小仙子还是端详着剑尖的蝴蝶。

    她还真不知道，原来早在那时候，她就跟这个凡人交过手。

    她在mama的回忆中看到过，作为天道法则的具象化身，纵自心代表了诸如‘光暗对立’‘日升月落’一干自然铁律。

    其权威，犹如法则之子，是最顶层的法则，法则之王。

    这位君主级魔鬼的存在，是宇宙如常运转的关键一环。

    仔细想想，触犯天条后，她会被法则的化身第一时间制裁，还挺正常的。

    小仙子决定嘉奖这个凡人。隔着缤纷的花雨，摊开手心，释放出更多金蝶。神蝶起舞，双翅开合，犹如夜空中一闪一闪的星星。

    混着神力的微风吹起了花瓣。风中的纵自心下意识收剑，长指抵住剑身，护住胸口。

    “如今是你在维护这个世界？辛苦了。”星光蝶影下，小仙子直勾勾地望着她笑。纵自心不自觉多看了她一眼，一恍神，身体不由自主腾起。

    与环绕四周的蝴蝶相比，她也很像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大蝴蝶。

    风停止后，星星熄灭，踩着魔法皮靴的魔鬼落地。一身伤痕愈合，残魂归位。

    原本娇弱而优雅的魔女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完美融合了分身的魔鬼。魔鬼形态的纵自心，是相当帅气英俊的女孩。

    身材拔高了些，魔角长长变粗。戴着精致发饰的长发消失，变成不引人注目的短发。礼袍也简化成了短袖短裤。

    “多谢你替我疗伤。”少年浅舒一口气。

    “你看起来好多了。”小仙子身体前倾：“如果你能为我所用，我绝对不会亏待你。”

    魔鬼抬起头。

    神性爆棚、还出手阔绰的孩子很好。如果不是在这种场合下，她会对这个孩子很感兴趣。过去数万年，她也不是没有在神子身上赌过。

    虽然结果都不太好。

    上一任纸上万皇就是那么死的。她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位教皇痛哭流涕，求她放过自己的可怜样。

    不过，再看到合适的新神子，她还是会跃跃欲试。

    但这次这个是例外。神子不能从神之夜的肚子里爬出来。生下神子，神之夜这辈子就完了。

    比起神子，还是身为神之冠直系血脉的神之夜更有价值。首先，神之夜非常有天分；其次，她非常有天分；最后，她真的非常有天分。

    还很善良。

    “我别无所求，只希望你不要伤害我的学生。”纵自心翻转手腕，放剑再接住，单手送剑。

    另一手两指并拢，不动声色地捏咒。这道剑光暗含法则之力，与之接触的花瓣瞬息间枯萎化灰，消散无踪。

    “如果这就是你的愿望——”小仙子一动不动，任由剑影斩断落花，像是展开的扇面一样画向自己。

    如果杀掉她，就是这个凡人的愿望，那她成全她。

    这是小仙子作为高位神，对凡人最后的仁慈。

    转世投胎后，她会再来找她们的。

    这份恩情，就让这位君主中的君主，余生戴上神子的头衔，为她做牛做马来偿还。

    杀意近在咫尺之际，小仙子眼前却飞过了一只蝴蝶。

    金光一现，某个跟她一模一样女孩从后方闪跃，一把揽过她，抬手挡下这锋芒。

    感应到主神有危险，小神女怒视着劈来的这一剑，凭借充盈的神力与律令对冲了一个呼吸，消解杀意后徒手接住了寒芒。

    长剑传来碎冰的破裂声，那一层法则律令被震碎，失去光华。

    剑尖死死握在女孩手里，纵自心无法往前挥，也收不回来。

    “你复活了？”小仙子疑惑地盯着护卫，微微抿唇。一时间金蝶朝前群涌，撞向女孩捏剑的手心，填补亏损。

    女孩回眸，猛地一推剑，盯着她身后。

    小仙子嗅到了疯狂而混沌的气息。虽然没有回头，但她能猜到，浮现在秋千另一侧的，大约是熟悉的青面獠牙。

    是疯神来了。

    “当心。”小仙子一把拽过女孩受伤的那只手，顺势将对方纳入怀中，避免她被战斗波及。

    她自己死了没关系，这个孩子不能出事。

    这是她能轻松决定下一位神子的筹码，她不太想任之消散。

    火绫自动浮现，将两个女孩护在其中。随着一记火蛇甩尾，弯月般的红圈迅速往外扩大。

    与鬼神碰撞的刹那，燃烧的红光照亮了樱花树。

    小仙子游刃有余地抬眸回望。

    真的是那天见过的仙境之神。

    为什么这里没有人违规，凡人一样能请得动神？

    这法则的化身得跟神有什么样的关系，才能做到这种事。

    除非，当初写下法则的，就是这位疯神。

    这样的话……很多事情就说不通了。比如，仙境之神遗留的法则，为什么不回归仙境，要来活人的世界？

    按理说，主神在坐牢受罚，这类附庸，应该也逃不了……

    难怪刚才她替纵自心治好了伤，但对方并不买账。如果纵自心真的是罪神残留的法则之力，像什么天谴，她应该早就司空见惯了。

    从诞生那一刻起，她所承受的，便是能将一位神逼疯的残酷折磨。

    尽管如此，纵自心却还有余力呵护自己的凡人生徒？

    “杀了她。”魔鬼一剑插进花壤，握着剑柄对疯神低喝。言毕咬牙调整气息，律令作废，对她也造成了一定伤害。

    疯神一推空气，按住一方法阵，生生止住退势。

    小仙子及时捉住红绫。

    另一端，被鬼手握住了。神力流窜，熄灭了绫上附着的火焰。

    不要拉不要拉，这是人家的宝贝。小仙子差点从秋千上摔下来，她伸直了胳膊，跟神拔河。

    视野里多了一只小手。

    神蝶贴着她，帮她拽住了红绫。

    又多管闲事。小仙子心想。

    还有，看来神哥哥是忘记她了。

    疯神有两个状态，不是【哥哥】的时候，攻击性极强。而【哥哥】只会出来那一小会儿。

    只有【哥哥】似乎是无害的。

    哥哥才不会因为凡人一句话就真的要杀了她。

    小仙子想到了什么，再度瞥向凡人。

    既然疯神是凡人搞出来的……

    对付这类召唤神，就像喝水一样简单。

    “作为见面礼，法则代理人，今天就请你休息一天。”

    小仙子冲魔鬼高喊，笑得不怀好意。

    一条项圈锁住了纵自心的脖子。

    被更高维的力量包围后，原有的神灵加护就遭到了阻碍。魔鬼闷哼一声，身体微震。像是第一次被套住的烈犬，陷入无所适从的恐慌。

    她的一切都依赖自然道法。而这条条法则，皆是仙境神【神之冠】生前所设。

    此时此刻，神之冠正在远去。退出这个世界，退出她的世界。

    链接断裂，她就这样堕落成了普通魔王。

    见到神，依然保持冷静的神子，这是第一个。

    有本事分割她与神的神子，这也是第一个。

    虽然小女孩再次逃避了战斗，但纵自心却有种强烈的直觉：就算堂堂正正迎战神之冠，眼前这个稚气未脱、神似神之夜的小孩子，很有可能也不会输。

    身为神之夜的孩子，但比神之夜更优秀。

    还没出生，就如此非凡。长大以后，这个宇宙，又有谁可堪一战。

    吱呀吱呀，小仙子重新荡起秋千。软绫环腰，垂落地面，来回扫动落花。

    战斗开始又结束，她一直没有离开过原位。

    那个跟她一模一样的孩子拎起长缎，笨拙地抚摸失去光泽的地方。

    “别乱碰。”小仙子抽回了这条带子。女孩软软地松开手指，没有攥着不放。

    上面还附有疯神残留的神力，她得花时间清理。

    现在先做最重要的事情。

    小仙子无视了失魂落魄的魔鬼，再次抬起神蝶的手腕。

    要先检查小家伙的伤势。

    “留下伤口了。”小仙子提高了声音。

    女孩瑟缩了一下，露出老实挨训的乖巧表情。

    小仙子握住神蝶受伤的手，五指交插。本来神力就不多，还要分出去。她今天是什么白衣天使么。

    她的语气差了起来：“听好了，我不管你以前在什么无人在意的角落，是如何称王称霸，如何自我感觉良好，在我面前，你都只是穷乡僻壤来的野路子。所以——”小仙子本想恶狠狠地说不准违抗我的命令，她忽然觉得自己应该说得再具体一点：“遇到事情，不要挡在我前面。保护好你自己。”

    松开手以后，神蝶的伤痊愈了。

    两种力量融合的感觉十分美妙。神蝶看着仙子，隐约产生了一丝留恋。

    【嘴上看不起，对你倒是还挺好的啊。】耳畔无端传来了一道神音。

    这个声音，是那天的仙童。

    新神在监视她们？

    女孩打量着小仙子。

    后者没有反应，似乎是什么都没听到。

    “仙主。”她决定汇报这个坏消息。

    不要这样叫我。小仙子心情不愉快，我们很快不是这种关系了。

    “怎么了？”她觉得神蝶像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要说，所以按捺住了情绪。

    【你告密吧。要是被仙子知道你跟我还有联系，你以为仙子还会继续信任你？】仙童的语气越发悠然：【我比你更了解这位仙子。发现你是我派来的，她会立刻让你消失，另寻神力。像她这样高贵的仙神，要什么品阶的神力匹配不上？】

    神蝶咽下嘴边的警告。

    说实话，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要做什么……她都记不清了。迎来新生后，过去的事情就忘了个一干二净。

    但是她能感觉到，新神没有说谎。

    并且，小仙子只要细查，就会发现新神说的全都是真的。

    然后，她会怎么处置她？

    “我记住了。”女孩喉间仿佛抵着把匕首，“仙主也要保护好自己。”她只能这样说。

    小仙子却睁大了眼睛，盯着前方：“凡人想自尽，拦住她。”

    让魔鬼逃回仙境，封印大概也就不管用了。

    神蝶一闪身，伸直胳膊，高抬手，掐住魔鬼的脖颈。时间凝固了一瞬间，她接触目标以后，空中的花瓣才再次飘动。

    纵自心五指一松，悄然凝聚的死亡律令再次被击溃。

    烦人的秋千声还是没停。纵自心有些泄气。

    吸血鬼的孩子笼罩在金光中，身边都是花与蝴蝶，看起来神圣至极。

    恶魔——神圣，两者并存，这是不符合常理的。违背了她所代表的世界法则。

    换而言之，这个孩子，恐怕是超越了天理的存在。

    “凡人，继续追随仙境之神，你只有死路一条。但如果你成为我的人，我可以实现你一个愿望。

    小仙子紧盯着她，态度比之前更认真：

    “你可以想要我死。也可以让我帮你一直保持现在的状态，什么都可以。我给你一天的时间考虑，你好好想一想。”

    仙子瞥了神蝶一眼，示意她跟紧这个凡人，不准凡人轻举妄动。

    魔鬼也瞥向了神蝶。这道神力很轻盈，并不厚重。

    单挑的话，她是有胜算的。

    真正不好对付的，是那个坐着没起过身的孩子。

    魔鬼闭上了眼睛。

    “我明白了。”

    再次睁开眼时，她就回到了现实世界。

    印入眼帘的，是同样睁着眼的神之夜。

    “老师，您放开空间封锁好么？不然王子不敢把心还给我。”神之夜凑上前：“辉儿想引诱我杀了您，不过我拒绝了。我更想之后五千年有您陪在我身边。”

    永生一族，做事从不赶。

    如果现在挑战老师，她可能不会死，但也很可能会死。为此全力以赴，临近死亡之前，她想实现自己小时候的另一个愿望。

    “上一个五千年，有很多人挡在我们之间。”神之夜恢复了儿时的狂妄，那时候的她，就算明知会被拒绝，任何事，也是想做就做的：“但是战争结束了，以后我再也不会跟别人结婚。”

    凭着这股傲气，她大胆地亲了亲魔鬼的脸。这个动作，既是作为臣子而僭越君主，也是身为凡人而冒犯神灵。

    纵自心收获了被选择与被信赖的感觉。她有些受宠若惊，没料到神之夜会这么坦诚。

    “你怀孕了。”所以她咧嘴笑了起来，回馈以同样的真诚：“如果这个孩子出生，君主神之业将不复存在。虽然你是我亲自教导的学生，但王座只选择更优秀的那一个。所以你现在有两条路可以选。要么，证明就算没有这个孩子，你也有资格挑战我；要么，被淘汰。”

    很遗憾，不管是会死，亦或是不会死，神之业都不可能有机会再实现那个小小的私人的心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