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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吴议在一旁看着都有些动容,李弘却仿佛兴致缺缺,连帘子都未掀开看一眼。 “辛苦你了。”他淡淡道,“不过我素来不爱吃甜,你分给沈博士他们吃吧。” 李弘的口味裴氏自然是早早地打探清楚了,从没听说他不吃甜食的,这句话摆明就是敷衍她。 裴氏不由喉头一噎,竟不知该回什么,她四更天就早早地起来,亲自从树上一朵朵摘选新鲜的梨花,每一道工序都亲力亲为,虽然只是小小一碟糕点,但也下足了功夫,为的就是让李弘一展眉头。 没想到他连看都不看一眼,又赏给了沈寒山等伺候的太医,竟是不把她放在眼里的意思了。 她多少也是裴家娇生惯养出来的嫡女,何曾受过这样的冷遇,把盘子往桌上一撂,泪眼汪汪地剜了眼吴议,便一阵小跑离开了这里。 “……走得这么快。”李弘打趣似的淡笑一声,“你拿去和沈博士吃了吧。” 吴议不禁嘴角一抽,你家小娇妻费心费力做来讨好你的吃食,你就这么赏给两个随行伺候的太医,这不是拂了太子妃的脸面,寒了人家的心吗? 仿佛听到吴议心头无声的疑问,李弘轻声一笑,仿佛谈论身外之事:“女之耽兮,不可脱也,我一个病里的人,何苦耽误她大好的年华。” 吴议明白这话的意思,唐风开明,就连如今的皇后都曾是先帝的妃嫔,一个太子妃要想在丈夫过世之后改嫁,实在也算不上什么石破天惊的大事情了。 李弘唯怕她用情至深,不肯改嫁,所以才故意做出冷冰冰的态度刺激她,令她死了这条守着他的心。 又想到李弘方才的话,吴议心头不由一恸,帘后的青年显然已经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已经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安排身后之事,不想让自己的死亡牵扯到更多人的心扉。 而他所做能做的事情,也唯有陪在他的身边,让他生命的最后一段路,走得不要那么落寞。 —— 春花落尽,夏风又起,接着便是秋天的落叶,冬天的雪。 不知是不是吴议的错觉,总觉得时光就像一捧握不住的水,从指缝间无声无息地飞快流逝着。 李弘在洛阳一呆就是三年,连带沈寒山和吴议也一起陪侍三年,除了每年终回长安参加一次岁终考试,吴议几乎是日日夜夜陪侍在洛阳。 而上元二年,这个他回避了很久的年头,就这样按着历史的轨迹,无声地驶入李弘的生命。 吴议自己也记不清已经读了多少本史书了,大部分时间,他也只是隔在帘外,一字一字读着那些手上的书本,而李弘静默无声地躺在帘子之中,不知脸上是否有一丝笑容。 春风杂糅着百花的清芬,悄无声息地从支起的窗户掠入房内,混着常年来笼罩在这间屋子里淡淡的苦涩药味,拂在吴议几丝未收拾好的额发上,撩起一阵不轻不重的痒意。 他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口中朗朗的诵读也暂停了下来。 “行了,别读了。”李弘从被轻风掀起的帘子瞧见这一幕,脸上不觉沾上笑意,“听说圣上和皇后行至洛阳,不日就要抵达行宫,就连太平也跟着来了。” 说到“太平”二字,李弘心头更软:“三年没见,太平也该长高了些吧,你上次去长安时,她还是一样调皮捣蛋吗?” 吴议放下了手里的书卷,笑道:“公主已到臣的肩头这么高了,也在读书了,现在连都能一字不差地背出来,是长大了许多了。” “背得好,正说明还是一样顽皮,所以挨罚挨得多。”李弘谈到这个从小瞧着长大的小妹,也颇有点精神,“真想再瞧瞧她现在出落成什么样子了,可惜,我不能亲自替她甄选驸马了……听说李璟也随行而来,这些年来我都没照拂过他,实在有些对不起四哥。” 李弘口中的“四哥”,自然就是鄱阳郡王李素节,自张起仁一案后,李素节便恢复了和吴议的通信,两人联络得也算勤快。 东宫党势力单薄,连带他在袁州也不好过,但他在信中鲜少提起受到的苦楚,倒是时常关心李弘的病情,甚至还请了仙人作法,吴议哭笑不得之中,也替李弘感念他这份知恩图报的心意。 锦上添花人人会,雪中送炭最难得,李弘曾对他的照拂,李素节全部都没有忘记,如今虽然也不能做什么,但千里之外送来的这份关切,在寥落的行宫别苑里已是难得至极了。 两人正闲话间,便听得一阵轻快的脚步声风一般扑来,跟在后面的是太监王卷无可奈何的声音。 “公主,您请慢些,公主,公主!” 两人定睛一瞧,门口已跌跌撞撞闯入个半大不小的女子,一身襦裙被绞得乱七八糟,像只羽毛凌乱的小鸟,飞一般地扑了进来。 “弘哥哥!” 第66章 绮云夜宴 数月不见, 太平果然又出落得更加剔透了些, 一双明眸左右顾盼,眼中自有流光闪落, 整个人少了三分小时候奶里奶气的圆润可爱,却多了一番阁中少女的灵动娇俏。 她提着裙子匆匆而来,规矩早被撂在身后, 也不待吴议出声制止,便掀开了帘子, 一头闯了进去。 人是长大了三岁, 心性亦稳重了不少, 好歹没有再不管不顾地蹭到李弘怀里, 太平牵着新制的襦裙在李弘面前转了一圈, 才略一弯膝盖,向自己名位上还尊贵的兄长施了一礼。 “太平见过太子殿下。” 李弘苍白的嘴角一弯:“是长大了, 也知道礼数了,看来你的太医哥哥真的没有骗我。” 太平这才黏上去, 在长兄面前永远都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弘哥哥, 太平好想念你啊。” 李弘细细打量她一眼,脸上笑容却缓缓淡去:“有什么话, 出去说……咳咳……” 他轻轻咳嗽两声, 就仿佛把全身的力气咳光了, 只剩下一额头的虚汗。 吴议一听见他咳嗽的声音, 赶紧进来, 连哄带劝, 终于把太平先牵了出来。 再转身折回去,拿帕子细细替他擦干李弘额头的汗水,用手背一贴,果然是在低低地发着热。 李弘无力地往上一瞥,眼神中不乏斥责之意:“你也出去。” “我跟着沈博士照料您的病情,这些事是我的本分。” 吴议上辈子也算和这个病打过不少交道,怎么避免被传染还是很有经验的,每每和李弘接触之后,都会老老实实地洗手沐浴,自己也常服些百合固金汤预防着。 李弘也没力气推开他,整个人陷在被窝里头,一身骨头撑不起身子,连被子都嫌太厚重,撤了又容易着凉,什么小事都成了进退两难。 “弘哥哥!弘哥哥!”太平自觉想念得紧,没想到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