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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我叫司疆 我是宗盐

    一年多后。

    国际航班出站口,陈柏时不时看手机,确认时间。

    按照机场信息,飞机已经落地,但是国际航班的行李提取更麻烦,所以他等的人迟迟没有走出来。

    他的心情期待又紧张。

    快半年多不见了,从司疆被送出国开始,他们就只见过一面,是陈柏主动去国外探望他。

    其余时间,两人也只是通过手机联系。

    上一次见面的时候,陈柏还觉得,自己可能要彻底失去这个发小了。

    但没想到,又过了一个来月,司疆状态突然转变,竟然逐渐恢复了以前的模样。

    也是因此,司家才允许他回国,并安排他复学。

    出站口喧闹了起来,陈柏手机也一亮:“我出来了,接驾吧小树树。”

    他抬头望去,人群之中,一个穿着长袖长裤,眼戴墨镜,染着一头银灰白色的男人极为显眼地走了出来。

    这人耳朵里插着无线耳机,表情冷漠,鬓角的头发剃得很短,头顶蓬松的碎发用定型喷雾随意抓了一个造型,只有几缕灰色的刘海垂在额前。

    陈柏惊喜地迎了上去,给了他一拳头:“你小子,装什么呢,大夏天穿这么厚。”

    男人把墨镜摘下来,无语地侧头看他:“我忘了南北半球不同季,已经脱了最外面的棉衣了。”

    陈柏看到他的脸,竟有一丝晃神。

    “你脸上的疤,好像已经看不到什么痕迹了。”

    发小比刚救回来时,胖了很多,那个时候,状态最差的那段时间,一个大男人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他看着都心惊。

    现在倒是脸颊丰润了起来,俊美逼人,可是……

    他却感觉到了一股极强的距离感,好似有一瞬,他从发小身上感受到了属于别人的影子。

    脸上的疤啊。

    司疆手不自觉地摸了一下脸颊,指尖只剩下微不可察的凸起感。

    他抿起嘴唇,放了下去。

    “找的医生技术不错,治到这个程度已经可以了。”

    虽然他自己根本就不在意。

    爸妈强压着他去治,用了各种各样的方法,他却一直拒绝,不愿意接受治疗,他宁可永远破相,都不要失去……那些痕迹。

    但是司家独子不能有瑕疵。

    虚弱的司疆没有力气反抗一群人的力量。

    “太好了,你的腿也好了吧?”

    陈柏看他的膝盖。

    出国的时候,司疆的腿还是一瘸一拐的,当时他看着别说有多难受了。

    “你说呢?”

    司疆拉着行李箱,越过他,快步往出口走去。

    健步如飞,看起来哪像腿部有伤的样子。

    陈柏笑着追上去:“你小子,等等我!车停在下边呢!”

    他走到司疆身边,一伸手,就要搭在发小肩上,结果司疆侧身,躲过了他的动作。

    像是下意识抗拒别人的亲近。

    陈柏:“?”

    司疆皱了皱眉,忍过一阵不适,才解释道:“我快热死了,别靠近我。”

    “行吧。”

    陈柏翻了个白眼,看他这厚实的上衣,也一阵热得慌。

    “快上车,赶紧把衣服换了,免得中暑。”

    “嗯。”

    司疆扯了扯衣领,吐出一口浊气,看向天空——

    终于回来了。

    陈柏原本打算先把司疆送回司家。

    但司疆说不回去,让他直接开去学校旁的房子里。

    “懒得住那个没人气的地方。”

    这是司疆的原话。

    陈柏无奈,他是接了司家父母给的任务来的,但是现在发小不愿意,他也不可能强行压着司疆回去。

    两人在车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司疆拿着手机,给人发消息,表情松弛,是陈柏这一年来都不曾见过的状态。

    他不由得好奇:“给谁发消息呢?外国小女友?”

    司疆面无表情地把手机收起来:“朋友,跟她说我到中国了。”

    “哦~朋友啊~”

    陈柏怪声怪气地重复道。

    司疆懒得理他,靠在车座上,手撑下巴,看车外的风景。

    熟悉又陌生的街道。

    一个奶茶店前,有许多人排队,中间站着很多情侣,有一对刚刚买到甜筒和奶茶,男生正拿着奶白的甜筒,要喂女生吃。

    车快速地开过,他没看清对方的长相,可心却莫名其妙地停跳了一瞬。

    “停……”

    他差点就要喊出一句停车,生生刹住。

    陈柏疑惑:“干嘛?”

    “没什么,我说挺热的。”

    “开了空调啊,不是,你怎么不挑件短袖换了,又穿长袖的衣服。”

    他完全没看懂司疆的cao作。

    “澳大利亚的夏天难道不热吗?你一件短袖都没有?“

    “你管我爱穿什么。”

    司疆欠欠地回嘴。

    “说起来,我的接风宴呢?你准备怎么庆祝我的归来。”

    他没有回头,依旧看着窗外,镜子里反射的面孔冷淡无趣。

    “放心吧,早安排好了。晚上先去赛车,然后再回会馆,一群人庆祝你回来,我买单,行了吧?”

    “小树子,朕很满意。”

    “嗻!”

    郊外的山上。

    机车震耳欲聋的呼啸声在无人的山道上炸响。

    司疆戴着黑色的头盔,一骑绝尘,冲在所有人前面。

    一旁观战的几个二代看着心里都发怵:“司少怎么出了趟国,比以前还疯了。”

    “这个速度,要是一不小心,直接要命的啊。”

    旁边有人冷笑了一声。

    聊天的两人就看了过去:“李少?”

    对方却看都不看他们俩一眼,转身就走了。

    他们俩一头雾水:“有毛病啊。”

    “你们俩不知道吗?”

    餐饮行业王家的公子凑过来,神神秘秘地说:“司少可是把李家得罪透了。”

    “啊?啥事啊。”

    “就去年啊,司少出国前。闹得很大的。他当着无数人的面,在医院里,把李少他弟弟,那个叫李杰的,手脚都打断了。”

    “为什么啊?那个李杰之前不是和他关系很好吗。”

    “谁知道呢。反正最后司家赔了钱,李家也不好再追究。不过两家的关系终究是差了。”

    二代啧啧两声,很快就不再关注这件事。

    毕竟李家吧,在他们这个阶层里,不过也就是个中下层罢了。

    作为首富的独子,司疆,只要不犯下法律上不可饶恕的罪过,根本就不会影响到他分毫。

    这就是现实。

    接风宴上,大家又被司疆的喝酒速度惊到了。

    “司少,你在国外进修了?喝这么多。”

    这一瓶瓶往嘴里灌,跟喝水似的。

    司疆饮尽一瓶,往桌子上一摔。

    “在国外没喝。”

    “没喝?”

    没喝过,回来就这么猛?

    众人心生敬佩。

    “看来司少在国外憋狠了啊,还是国内好,对吧。”

    “就是就是,老爷子还想让我明年出国呢,我是真不想去啊。”

    说着说着,宴上的人就聊了起来。

    司疆拿着一杯香槟,懒懒靠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

    真是吵啊。

    他闭上眼睛,但是总比什么声音都没有好。

    时间跳到十点的时候,司疆的手机响了。

    他拿出来,把闹钟关了。

    在众人注视中,起身:“各位,我要回去睡觉了,你们接着玩。”

    “啊?这么早就睡?”

    “司少,别扫兴呀,夜晚还没开始呢。”

    “是啊司少。以前不是喝到一二点都不散场的吗。”

    陈柏看司疆脸色不太好,连忙站起来,帮他说话:“老司刚回国,还得倒时差呢,明天他就要去学校复课了,今天是要早点休息。”

    “我先送他回去,马上回来哈。”

    他拉着一脸不耐的司疆,走了出去。

    司疆昏昏沉沉坐在车上,陈柏无奈地吐槽:“你说你,喝这么多干嘛,你别吐我车上啊。”

    “想喝,就喝了。”

    司疆张口。

    “明天你还要十点到学校报道呢,别迟到了啊。你快两年没上课,现在要跟着后一届的班重新学习,也算是学长空降了。”

    “……”

    司疆默不作声,只是掐着自己的眉间,呼吸急促。

    “唉……”

    陈柏拿他没办法,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想着自己明天起早点,去接他了。

    如今的司疆不同往日,他见过他发疯,也见过他崩溃,更是……目睹过司疆寻死的模样。

    就像一个没有生命的木头,被绑在病床上,失去了作为人的尊严。

    自此之后,他对待司疆,再也不像以前那样随意了。

    他总觉得,如果不注意一点,司疆就会像好不容易粘合起来的玻璃,一碰,就又碎了。

    “学姐,甜吗?”

    白袤笑嘻嘻地拿着甜筒,让宗盐吃最尖尖那一口。

    宗盐低头,抿进奶香味的冰淇淋,弯了嘴角:“甜。”

    “那这根就给学姐吃了,我再去买一根!”

    他欢快地冲进队列里,还不忘朝宗盐挥手。

    “学姐,你先去有空调的地方等我,外面太热啦。”

    “没事,我就在这等吧。”

    宗盐左手拿着甜筒,右手提着购物袋,耐心地站在原地。

    她休学一年,明天就要重回学校了。

    因为大三下学期有一半时间都没有读,加上王瑶给她申请了一年的休学,所以她将会转进晚她一届的班级重新学习。

    也算是换个环境重新开始了。

    白袤说,新学期新气象,一定要有一个完美的开始,所以他拉着宗盐,出来购物了一番,让她买了新衣服和书包,不要再穿以前的了。

    同时,为了让宗盐能更舒服,他甚至提前混进了学姐学长们的群,和他们打好关系,时不时提一嘴宗盐的优秀事迹和可靠人品,为宗盐日后的同学关系做了完美铺垫。

    宗盐没有拒绝。

    因为这一年多来,如果不是白袤一直陪在身边,恐怕她不会有如今的气象。

    如今,白袤已经成为她最重要的人之一。

    既是关系暧昧不清,不曾挑明的朋友。

    也是她的救命恩人。

    回国第二天。

    司疆准时睁开眼,闹钟都还没来得及想。

    他麻木地坐起来,起身,走到洗手间里。

    镜子里,他的双眼里布满了红血丝,眼下更是浓重的青黑。

    不知道是在跟谁说话,他低斥一声:“闭嘴。”

    昨晚没有吃药,果然睡不着。

    打开花洒,他脱下衣服,任凉水自头顶流下,冲洗疲惫的身躯。

    如果有人在这里,一定震惊地瞪大眼睛。

    司疆如今恢复了曾经优越的身材,腹肌轮廓清晰可见,但是从手腕到锁骨,甚至胸口,都有密密麻麻,数不清的伤疤。

    或新或旧,没有人能想象出,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自己也毫不在意,再自然不过地清洗着身体,把最后的酒气都冲刷殆尽。

    然后又挑了件透气舒适的长袖衬衫,穿在身上,准备出门了。

    熟悉的校园,熟悉的教学楼。

    只是人和教室都变了。

    司疆对了对手机上的信息,和教室的门牌,犹豫地走了进去。

    里面已经坐了很多人,正聊着暑假生活,他走进来后,竟有一瞬间的安静。

    “司疆?!”

    很明显,有许多人认识他。

    司疆礼貌地点点头,找了个座位坐下。

    他毕竟之前在学院里还算有名,走了一年,还不至于完全被遗忘。

    好几个女生男生马上就凑了过来,要和他打招呼,这时,老师也从门外走了进来,站在讲台上。

    “好了,准备上课了啊。”

    他们只好退回座位。

    “咦?猫猫那小子的女神怎么还没到?”

    “是啊,不会要迟到吧。”

    “哈哈,他们不会腻腻歪歪,忘了时间吧。”

    在说谁?什么鬼猫猫不猫猫的。

    不知为何,司疆一听这个音,就心生不喜。

    铃声响了,老师咳嗽两声,所有人安静下来。

    “你们都知道啊,这个学期会有两个同学转到我们班一起学习,他们俩本来都是你们的学姐学长,也都挺优秀,因为身体原因才会降级。以后,要好好相处,也可以多向他们学习。”

    老师环顾了一下教室,看到了司疆:“这位就是其中一位新同学,司疆,要自我介绍一下吗?”

    有人起哄:“要!学长快自我介绍一下!”

    司疆暗叹一声,站起来,熟练地说道:“我叫司疆,司徒的司,开疆拓土的疆。”

    众人鼓掌作势。

    老师又看了一圈,这才皱起眉:“还有一个呢,还没来?”

    司疆这才意识到一件事——除了他,好像还有一个降级的。

    会是谁?

    难道也是他之前那个班的?

    “问猫猫啦,猫猫说他昨天晚上急性肠胃炎,人家照顾他到很晚,估计今天是晚出发了点,马上就要到了。”

    他听到有女生笑着道。

    什么无聊的恋爱脑。

    司疆觉得真是无趣,撑着头,把玩手中的笔。

    脚步声终于响起。

    一个清瘦高挑的人影出现在门口。

    她头发长度刚刚及肩,刘海偏分,露出清晰的五官,清冷又带着一分锐气,本来看起来让人不好接近,但脸上偏偏又挂上了一副无框眼镜,生生用书卷气压下了她的疏离感。

    但这一切,都不重要。

    司疆手中的笔落到了地上。

    他呆呆地望着她眼睛下的胎记,一瞬间,耳边的杂音都消失了。

    宗盐缓了口气,走进教室,向老师表达迟到的歉意。

    然后走上讲台,拿起黑板笔,一笔一画,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每一笔画,刚劲有力。

    “大家好,我叫宗盐,多多指教。”

    她弯腰,再抬起头。

    与过往都不一样的是,所有人的注视中都充满了善意。

    “久闻大名啦!宗盐学姐!”

    “猫猫都已经跟我们说太多你的事了。”

    “学姐还拿了三校联赛的三等奖,我们都知道的。”

    “以后一定要多多指教我们。”

    宗盐不太能适应这种善意,只得一一点头回应。

    她顺着阶梯走下去,准备占个位置坐。

    脚下忽然踩到一支笔,她弯腰,捡起来,放到一旁的桌子上。

    “同学,是你的笔……”

    一双暗沉沉的眼注视着她。

    “掉了吗。”

    她说完这句话,沉默地撇开眼。

    从司疆身边擦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