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伤昏迷,照顾,逼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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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无心和俏如来的伤势完全不同,住的病房相隔不近,第一晚罗碧正要去照看忆无心,护士却敲了敲门,探头问:“史精忠的家属在么?要下班了,病房还没人照应,是准备请看顾还是另外找人?找看顾要尽快。” 丢下这串交代,只留罗碧一人在病房沉默下来,是啊,俏如来的家属……目前也只有他自己了。 本来是请个看护就能解决的问题,医生也说了俏如来的伤情并不严重,为什么你还在犹豫呢? 是怕他睁开眼睛时只有一个陌生人?还是你放心不下。罗碧自嘲一笑,自从俏如来住进家里,他琢磨大侄子已经到了魔怔的地步,他一直能在俏如来身上嗅到一丝不详,硬要描述,应该是一种绝望自弃和消沉压抑相结合的情绪。 他留意了一下,发现俏如来只要自己孤身一人时,这些危险泥泞的情绪就格外明显。有时饭后看会儿书,都会神态游离精神恍惚,也不知道看进去了点啥,人又随时随地睡过去,睡还睡不好,罗碧在书房客厅阳台都捡到过姿势别扭还能睡着的俏如来。 这孩子洗澡的时间还很长,客卧的浴室没有浴缸,隔音不咋地,能在门口听到淋浴的水声,一响就是两个小时。他倒不是心疼那点水费,纯粹担心天太热,俏如来会不会晕倒在通风不是很好的浴室里。 罗碧问过温皇,把俏如来的状况一五一十地陈述了,想知道俏如来是不是有心理问题。温皇笑他关心则乱,他便松了口气,心说可能真是自己多想了。 结果温皇话锋一转,说这孩子刚死了父亲,有什么情绪都不足为怪,只是抑郁而已,又没跟着去死已经不错了——哦不对,可能试过但没成功吧。害他一颗心还没放进肚子就被提到了嗓子眼,气得想把这鸟人当场突突了。 可他终究把话听进去了,那之后他开始有意无意地观察俏如来裸露在外的皮肤有没有出现伤痕,所幸少年的身体一直光洁白皙,似乎没有温皇说得那么严重。 而且神奇的是,他发现只要俏如来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所有的不详就会减少一些。只要俏如来能注意到他,就会第一时间扫清脸上所有阴霾,话音都会柔软一些,还会跟他提要求。虽说不像无心那样还能撒撒娇,但最起码能和他顺利而正常地交流。 他没有质疑过温皇的医术,但和俏如来一起生活的这段时间,他不止一次地想:就算真的生病了,也应该在慢慢好起来吧? 如今遭此一劫,惊魂动魄之余,他什么都不敢确定了。 罗碧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俏如来昏迷到将近深夜才醒过来,睁开眼的第一个感觉就是头晕眼花,浑身的rou都在跳着疼,意识迷蒙中,他看到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坐在床边的月光中,微微低着头小憩。 他心脏狠狠跳了一下,然后就再也回不去正常频率了,忽快忽慢地搅动着心房,很快心悸起来,伴随脑海深处钻心的疼,饶是俏如来,也忍受不了这样的折磨。可怜他连痛吟都被埋在了半个枕头中,声若游丝地呢喃,“爸、爸爸……” 他声音特别细微,但坐在床边的罗碧却倏然睁眼,本想看清楚俏如来什么情况,又回想起他现在的姿势不能乱动,于是甩了甩头准备起身,“醒了?我去叫医生。” 孰料他刚有动作,俏如来就朝他的方向手指一动,又好似实在没有力气,颓然坠落在床沿,伶仃的手腕悬在空中,手指无力地弯曲,如同月光下的终将消靡的百合花,一个不完整的挽留。 罗碧猛地顿住脚步,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快速把俏如来的手塞回被窝,转身大步出门找值班医生了。 冥医是俏如来的主治医生,正好也是他今天值班。 “我记得你是忆无心的家属?” “也是俏……史精忠的。” “我听你们都叫那孩子俏如来,有意思的小名——你来照顾他,那忆无心呢?” “我请了朋友的女儿来帮忙。” 路上二人简单聊了两句,来到病房,原本房里一片漆黑,他们一起过来后才打开了大灯。 怕一瞬间的光亮会产生刺激,冥医细心地捂着俏如来的眼睛问话,后者则只会迟钝地应声,说不出有意义的词句。 并且俏如来不想埋在枕头里,一直试图翻身,冥医怕他自己再折腾得撕裂伤口了,就拿了个枕头垫在他背后,叫罗碧伸手撑着,让他保持侧躺。 “感觉哪里难受?” “头疼吗?……我来摸摸,哪里疼就应一声。” 问话得不到答复,冥医上手触诊,两条眉毛越拧越紧,一双大手在俏如来脑侧抚过,轻轻按了按后背、前胸、腰腹。每到一处,俏如来都只能发出微弱的呻吟,而吐不出一个字,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眼睫颤抖得厉害,嘴唇干裂起皮。 罗碧站在俏如来背后,扶着他靠在身后的枕头,恨不得立刻知道结果,硬生生忍住探头的冲动。 “等会儿把他转移到窗边吧,枕头靠墙,免得你一直拿手撑。”冥医叹了口气。 于是罗碧便依言撤走枕头,掀开被子,小心地调整角度将俏如来横抱起来,对方的神志依然不是很清醒,只是断断续续地发出细碎的喘息。他想低头看看到底哪里抱得不好了,于是目光不小心落在俏如来单薄的病号服领口里。这才注意到他胸前也有淤伤,以及上药的痕迹。 没有人看顾的情况下,俏如来就这么压着伤口昏迷了一下午,而他这个主动来看顾的叔父甚至连他哪里有伤都不清楚。 他心里顿时被剜了一下,久违的酸楚溢得满地都是,明白过来为什么冥医准他侧躺着,前胸后背都有伤,只有这样才是最好的养伤姿势。 忽然,俏如来剧烈地挣动一下,天知道他哪来的力气,罗碧搂得紧了一些,只见俏如来艰难地抬起眼皮,竭力转头,望了他一眼。罗碧清楚地看到他瞳孔一缩,声音抖得变调嘶哑,以至于只能听到一点点破碎的气声,罗碧凑近去听—— “爸……爸爸……” 霎时间,他全身的血液都降到了冰点,心头不知是什么滋味。 好在俏如来叫了一声后,全身绷紧的肌rou又软了下去,眼也随之阖上了,没有再做出什么让他失去理智的事。冥医赶紧听了一下他的心音,说是睡着了,他才沉默地把俏如来放到窗边的床上。 等罗碧把人完全安置好,冥医把他叫了出去,在昏暗的医院走廊直入正题:“他以前有抑郁症病史?” “……可能吧。”罗碧靠在身后的墙上,这和他平时严肃的形象实在相差甚远,这一天,所有的人都太累了,他也一样。 冥医一针见血地指出来,“现在他身体有伤,精神也不容乐观,听说公交爆炸死了……” “死了3个人,重伤5个,轻伤8个,还有一些人去接受心理干预了。”罗碧像机械地报出一连串数字。 冥医摸摸下巴上冒出来的胡茬,事故一出他基本也算是连轴转了半天,已经很疲惫,但还是尽量详细地交代道:“他现在躯体化很严重,无法正常交流,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情绪,你也看到了,他有点认不出人,情况很复杂,我建议是恢复用药。” “你那么确定他有抑郁症?”罗碧心中有团无法发泄的火,硬邦邦地发问。 冥医也不是个任人质疑的,“药拿来后给我看一眼,他一定有过系统的配药,现在他连对话都不能,诊断不了,我贸然开药会害了他,最保险的方式就是继续吃以前的,等稳定下来再对症下药。” 说完他就走了,一点没惯着,留罗碧一个人在原地握紧了双拳。 罗碧难得接到了温皇的电话,他以为这个懒癌晚期的患者连手机都懒得去拿,随手开了免提。 “好友啊,你把凤蝶当什么了?”温皇的声音一向慵懒,哪怕质问也是懒懒的,“照顾无心还不够吗?” “一上午而已,我去中原拿点东西,下午就回了。” “什么东西?” “俏如来的药。”罗碧把冥医的话转达了一遍,等着好友能给他什么建议。 温皇沉吟了一会儿,“你不一定能找到。” “啥?”罗碧车已经在高速上了,闻言差点踩到刹车,连忙回过神,“为什么?” “可见他的病根本没好,自己却断了药,你认为是什么原因?” “可能是他自己觉得好了?” “这只是一种推测,另一种可能是史艳文一死,他觉得治病也没什么意思了。不管是哪种情况,药都大概率不在了。” “治病没意思,那他看病做什么?”罗碧很不信任他的话。 “不治一下试试,怎么知道自己到底想不想活?”温皇尾音上扬,罗碧简直能想象出他笑得多么欠抽,“真是趣味,我对他开始好奇了。” “千万别,回头我跟你练几下满足你。” 两人随口开了点玩笑就挂了,又开了半个小时才下高速,到正气山庄已经快要中午了。 正气山庄在闹市区,是座很古老又很庞大的老小区了,很多房子都租出去了,人员来往很复杂,外面的小路纵横交错,这要是哪来的逃犯往这儿一猫,想找人简直犹如大海捞针,很适合用来大隐隐于市。 罗碧知道这边路况,把车远远地停了,才步行过来。要是平时,他看到这种地方就头痛,今天他心里顾不上许多,只想赶紧找到东西拿了走人。 他有史艳文家的钥匙,对方亲手交给他的,说是以备不时之需。虽然他当时嗤之以鼻,但还是收下了,他从来没想过还有一天能用到这把钥匙,在这样的情况下。 推门后,扑面而来的是闷热的空气,门窗紧闭,看来俏如来离开时做了很多细节工作。 这是一套四居室,罗碧不知道哪一个会是俏如来的房间,只有一间一间看过去,直到他拧开某一个房门,敏锐地闻到了一缕他很熟悉的茉莉花香——这里应该就是俏如来的房间。 随即他仔细打量了一番,床铺收拾得一尘不染,罩着防尘布,房内的大件小物虽多,但每一样都整整齐齐,最关键的是他在桌上最趁手的地方看到了一叠厚厚的手抄佛经,百分百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屋里唯一不太相配的是桌角的一个小花瓶,内中有一株枯死的花枝,他掂了掂,里面还有半瓶水。 罗碧猜想这就是茉莉,可见俏如来真的很喜欢茉莉花——纯白芬芳的花朵,会是他喜欢的东西。 他翻箱倒柜了半天,又不太肯定自己的想法了——柜子里什么都没有,连衣服都只有一件雪白的西服,尺码也不是俏如来的。 罗碧站在门口后知后觉,原来这是史艳文的房间。他扶了一把门框,觉得自己大错特错,不光是在这件事上。 他以为俏如来喜欢的东西,原来都是史艳文所爱的。那么只剩下最后一个房间了。 俏如来的房间里也有相同的味道,不过摆设就没有那么整齐,桌上的物品散乱,仿佛主人因为急事离开,来不及收拾,但随时都会回来。 罗碧学过一点点侧写,后来放弃是觉得自己实在做不来这么细致的活儿,现在他却动用了这项尘封已久的技能。 他能读出的痕迹很少很日常,毕竟俏如来也不是罪犯,这些信息对他来说已经够了。 他能看到俏如来在这所房间里生活的样子——对方在离开时,完全没有消除自己的痕迹。 面朝窗户的床垫更塌,俏如来一定经常睡在这边,床沿有两根不易发现的银白色发丝,他会坐在这里梳头或者吹头发,一抬头就是窗外的风景,他家在顶层,能看到闹市区难得清静的天空。 书桌上的文具很齐全,毕竟刚刚高中毕业,左边摞了一大摞试卷和参考书,他打开最上面的一本,整齐细密的字迹映入眼帘。桌下还有三摞大概一米高的书堆,因为书本身大小不一,所以看起来也不是很整齐,不过书角的边缘都十分平整,几乎没有翘边的。 俏如来在这里学习,爱惜所有的东西,哪怕是足够让所有学生抓狂的刷题册。老式台灯开关上的标识已经有些模糊了,用了许多年也没有更换。罗碧伸手按了一下,却没有亮,想必俏如来把电闸也细心地关了。 他继续观察书桌,这是俏如来痕迹最多的地方,在一卷金刚经里发现了一张抄完了的佛经,俏如来的毛笔字也很漂亮,和史艳文屋里的那一叠字迹相同——他曾坐在史艳文房里为对方抄经,但最后却带了一张回来。 罗碧看到上面写着: ……如来说诸心,皆为非心,是名为心。所以者何?须菩提!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 他把这张纸折了两折收进胸前的口袋,虽然他对佛经一窍不通,但有可能算是他了解俏如来的关键物证。 又对这个房间进行了地毯式搜查,果真如温皇所说,什么都没有找到,等打开衣柜的时候,一团白色布料爆炸般涌出。 罗碧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在原地,眼前是一件款式古老的婚纱,繁复而精致的绸缎与白纱在窄窄的衣柜里根本施展不开,所以一打开便扑了出来,上面还点缀了细碎的红色宝石。 他的震惊不止是因为被一条裙子淹没,而是因为这件婚纱他见过。 二十年前史艳文结婚时,刘萱姑穿的就是这一条。史艳文的婚礼低调至极,只是邀请了几个至交好友和亲人。 姚明月当时还没和他结婚,刘萱姑一出现,她就踩了他一脚,媚眼一横,告诉他那上面的宝石都是真的,没有店会出租这么贵的婚纱,肯定是史艳文自己买的,还威胁让他买一条更贵的,办个气派的婚礼,否则这婚就不结了。 这件被前妻羡慕的婚纱,刘萱姑只爱惜地穿了一下,交换戒指礼成之后,就回屋换了普通的裙装,她和史艳文确实很般配。 然而,现在却出现在俏如来的衣柜里,在那对夫妻都不在了的情况下。 罗碧想到史艳文衣柜里那身白色西服,刚才他没细看,想必是出自同一个场合。 他不怎么精通的的侧写术读出俏如来从未想掩饰心绪:史艳文死后,他的大儿子取走了父亲一直留着的母亲的婚纱,珍藏在自己的衣柜里。 是的,俏如来从来没有掩饰过,是他自己一直假装看不见。 罗碧抹了把脸,胸前那张薄薄的纸坠得他心口疼,他弯下腰一点点把如纯白茉莉的裙纱收进衣柜。 他下午空着手回到医院时,病房里一个人影都没有,那一瞬间,他竟然不知道作何反应,大脑完全宕机。 还是凤蝶去打水回来,瞧见他杵在门口,和他打招呼,“罗叔,主人来了,不过他现在正在和冥医先生一起诊断俏如来,需要再等一会儿。” “但是冥医昨天刚说过,俏如来现在的状态诊断不了。” 凤蝶想了想,“是说他意识不清不能问话的问题吗?主人给了药之后,他很快就清醒了。” 罗碧内心警铃大作,“给了什么药?” “您别担心,冥医先生准许了的。”经过温皇提点,凤蝶很清楚怎么安抚这位脾气暴躁的叔叔,接着说,“无心已经醒了,她的情况还不错,您要不先去看看?” 忆无心的身体素质不错,这时已经用没受伤的左手捏着薯片吃了,父亲刚进门,她眼睛立刻一亮,“爸爸你来了!” 见女儿重回活泼,罗碧总算找到了一丝安慰,帮她把袋子口又撕得大了一些,“恢复得怎样了?这是凤蝶jiejie买的?” “素的素的。”忆无心嘴里有东西,喝了口父亲递到嘴边的水才说,“我还好啦,已经可以下床了,精忠哥哥怎样了?” “他没事,多亏了你把他推开,你做得很好。”罗碧擦了擦忆无心嘴边的薯片屑,“但是我希望你也好好的。” 忆无心吐了吐舌头,“好啦我知道了,不过我应该让哥哥受了额外的伤,他胸口很疼吧,我用了超大力……” 罗碧眼皮一跳,终于知道俏如来胸前的淤伤是怎么回事,忆无心从小跟着他学过几招防身术,平时也没少锻炼,她紧急情况下的一掌可不是开玩笑的。 不过,他仍然若无其事地轻触女儿打了石膏的右手,轻描淡写道:“他只有后背有伤,和你没关系。” “真的?那就好。”忆无心半信半疑地眨眨眼,又很快跳开话题,唉声叹气起来,“明天就是哥哥生日呢,可惜要在医院里过了。” 罗碧不置可否地应了两声,“等你们都好全了再说。” 他在忆无心的病房一直待到晚饭后,等忆无心睡了之后,才在凤蝶的招呼下走出房门。 温皇坐在走廊尽头的椅子上,幽蓝色的眼睛好整以暇地扫了过来,“总算愿意出来了?” “你有事不能发信息?专门等我?”罗碧离他远远的,靠在对面的墙上,他心中郁结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烦躁,再一见温皇,这种感觉就更加强烈,正准备摸根烟,蓦地想到这是医院,又悻悻收了手。 温皇靠在椅背上,“抽吧,这里是吸烟区。” 于是罗碧哼了一声,坐到他对面,摸了根烟点燃,在吞云吐雾中语气和缓下来,“俏如来什么情况?” “中度抑郁和幸存者内疚。”温皇笑眯眯地道,“但他心理防线很强,十分谨慎。不过到底还是个孩子,尽管催眠了很久,我还是得到了很多意料外的小秘密——要听吗?” 罗碧在黑暗中瞪过来,湛蓝色的眼睛蒙上一层阴翳,“不用。” “哎呀,我这可是完全为了你啊。”温皇叹了一声,“他以为忆无心为了救他死去了,但完全是他在抑郁病发时产生的幻觉,他沉浸其中的时间太长,并且出现了自毁行为,必须用药物结合催眠才能治疗。” 罗碧一言不发,烟雾缭绕下,他神情模糊。 凤蝶在边上观察着这位叔叔,平时在主人面前嗓门大脾气也大,强横又粗野,像头骄傲的狮子,她从来没有见过现在的他,如同受伤的猛兽,只能躲在这种寂寞的角落里独自疗伤。 “而爆炸前他应该正好病发,否则没道理忆无心能发现不对,他却没有。这与他长期无法脱离因史艳文之死造成的抑郁状态有关,如果再这样下去,史艳文迟早害死他。”温皇站起身,换了一副奇怪的口吻道,“不过你有可能会是他的良药……准确来说,是你的脸。” “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罗碧把烟掐了,双手插在浓密的发间,声音闷闷地从臂弯中响起,“所以……他对史艳文,他的亲生父亲、抱着这么……绝望的心情。” 温皇很少见地流露出一丝怜悯,拍了拍他的肩膀,“现在相信了?我可全是为了你啊。” 夜晚的病房里很安静,俏如来被转移到了一个单人病房,想必又是温皇的安排,罗碧心头突然涌上了浓烈的挫败感。 如果不是这张和史艳文一样的脸,俏如来会接受他的帮助吗?他连这孩子最基本的情绪状态都不能完全捕捉,明明察觉到了不对,还是一厢情愿地认为一切都会好,事实又怎会总是遂他所愿呢。 他能猜到温皇是怎样推测出他对俏如来的心思的,除了他自己问的几个问题,估计更多是因为千雪在中间做了传声筒和润滑剂。 罗碧刚打开门,尽量不发出声音地来到俏如来床前,对方已经睡下了,状态比昨晚好了很多,就连头发都被整理得一丝不苟,他依旧是侧躺着,眼睫毛乖顺地下垂,昏暗的月光把他鼻梁到嘴唇的线条磨出一层毛边,看起来很柔软。 鬼使神差的,罗碧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脸颊。 仅此一下,俏如来眼皮一颤,竟然睁开了眼睛。虽然他动作很慢,但确实是要醒的前奏。罗碧罕见地无措了,眼睁睁看着那双鎏金色的眼瞳一点一点打开,眸光从涣散到聚焦。 两天了,他听到俏如来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叔父吗?” 罗碧一点头,坐在床边的沙发上,“……咳,吵醒你了?” 一开嗓他居然第一时间发不出声音,罗碧手臂支在膝盖上,撑住了额头。 俏如来还是温和地笑笑,“我没睡觉,只是闭上眼睛。冥医先生说不能碰电子产品,大家又忙,我一个人比较无聊。” “那也应该快睡着了吧,我还是打扰你了。”罗碧莫名不想听俏如来这种谦和又礼貌的说辞,似乎把所有人排除在外,但又把所有的错归咎于自身。 俏如来被他噎了一下,久久无言。 半晌,他才关心地询问,“叔父这些天应该很忙吧,我看您都有黑眼圈了。” 罗碧忽然想起什么,自顾自问道:“你应该还在经……” 他刚开了个头就住了口,欲言又止。 倒是俏如来却善解人意地明白了他的意思,开口又是先道歉,“对不住叔父,我不知道冥医先生原来是父亲的旧识,所以我的秘密在他那里不算秘密,他帮我把一切都处理好了。” 别人已经帮他处理好了所有,罗碧啊罗碧,你总是慢一步,你到底都做了什么? “好。”罗碧答了一个字。 俏如来隔着床静静地看几乎是父亲翻版的叔父,直到罗碧豁然抬头,上前一步,猛地俯下身,他被吓了一跳,有点反应不过来。 罗碧靠得太近,俏如来眼睛无法在对方的脸上聚焦,视线只能越过宽厚的肩膀落在空白的墙上,他鼻息间能闻到男人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刹那间,他仿佛回到了第一次见面坐上的那辆混合了烟草和皮革味的越野,紧接着,他头都有点晕了,微弱地唤了一声:“叔父?” “我和他很像,对吗?” 俏如来的心脏似乎都停跳了一秒,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一般,意识在那一瞬间完全消失。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久久盘旋:叔父发现了,发现了。 罗碧的嘴唇几乎碰到俏如来的耳垂,他因某种情绪而颤抖的声线裹着潮热的气流,点燃了俏如来心里的一枚不定时炸弹。 “在你眼里,我是他吗?” 这处病房太过僻静,就连蝉鸣都是隐隐约约的,只有树叶在风刮过时会响起沙沙絮语,很适合精神情绪不稳定的病人来此养病,但现在对两人都是一种折磨。 罗碧的手抚上俏如来的脸颊,他的手粗糙而干燥,皮肤感觉到的是若即若离的刺痒,他就连手都和父亲那么像。 想要完全看清俏如来的脸一般,罗碧把俏如来垂落在身前的头发别到耳后,顺势一捋到发尾。 发丝轻轻牵动了后脑的伤口,引得俏如来蹙起眉,从喉咙深处溢出一丝痛吟,“疼……” 罗碧随即放了手,一阵窸窣之后,他把矮凳搬了过来,在床边坐下。 “叔父。”俏如来试探地唤了一声,他不清楚罗碧想做什么,又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情,一声叔父后,只剩沉默。 罗碧的手继续揉过他的肩颈,“跟我说说,我没在的时候发生什么了?” 他平时说话的声线很低沉,带着惯常的命令口吻,俏如来以为自己会一直很抗拒,如今一天不听,却已开始想念。 如同泡在一缸温水里,叔父的手很有力,揉开了他紧绷的肌rou和颤抖的神经,俏如来放松下来,他的精神很脆弱,温皇催眠的效力似乎还没有消失,恍惚中只想回答叔父的问题。 “我……醒了,冥医先生说我在用力捶胸口,好不容易才拉开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的头……很痛,听不清别人说话,胸闷,喘不上气,像有一块石头压在上面,所以才会这样。” 罗碧手搭在俏如来的腰上,一步步向胸口移动,小心地避过淤伤,慢慢揉按,“不痛吗?” 俏如来睁了睁眼睛,“不痛,只是闷。” “刚听到史艳文的消息时,你也是这样吗?”罗碧把外衣脱了丢在沙发上,鞋子并排放在俏如来的旁边,也上了床,合衣躺下,继续手中的动作,“也是这样,伤害自己?” 这次俏如来很久没说话,罗碧没有像刚才那样生怕错过俏如来任何一点表情变化了,他把侄子修长清瘦的身体慢慢拥进怀里。 又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到怀里的躯体颤抖起来,接着传出破碎的泣声,明明是刚刚才把情绪发泄出来,却已经像压抑了多时,很快就上气不接下气,接近痉挛的程度。 罗碧只是更用力地收紧了手臂,叹息一般,妥协一般,唤出史艳文最常唤长子的称呼:“精忠……” “我试过……但是爸爸救了我,他救我,所以我不能死。”俏如来哽咽得厉害,颠三倒四地吐露内心深处的痛楚,第一次主动倾倒情绪,“我不能让他失望,我要活着,我想活着……爸爸……” 他的手摸索着攀上罗碧的背,受伤后他元气一直没有恢复,身上没力气,长时间举臂让他负担很大,可依然坚持一下一下地用力,害怕自己抱不住,在泣不成声中一遍又一遍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忽然间天旋地转,俏如来头晕了一下,回过神后他才感知到自己完全换了个姿势。他完全趴在叔父身上,双腿落在对方略微架起的大腿间,而叔父有力的双臂支撑着他的腰,以免他摔下来。 看俏如来一脸茫然失措,罗碧捏了一下他的腰,“这样手不累,有什么想法都说出来,我听着。” 经这一番变化,俏如来再多的话也忘记了,也不知是不是药物作用还没过去,他迟钝的脑神经处理不了现在的情况,甚至还在傻乎乎地想:虽然叔父说这个姿势是让我不累,但是可以这样吗? 他又挣扎着想躺回去,更糟糕的是他感觉下腹隐隐作痛,下体一股一股涌出熟悉暖流。 俏如来目光愈加慌乱躲闪,只是局促而急切地想把自己蜷缩起来,“不,不能……会弄脏……” 罗碧托了一把他的臀部,继而坐起来,让俏如来背靠着自己,半躺在怀里,将这副病中清癯孱弱的躯体整个纳入自己的领地,“现在怎样,好点没?” 这个姿势确实舒服很多,背后男人强健的身体就像恒温的暖宝宝,连后背的伤似乎都被镇住了。 叔父清晰的腹部肌rou隆起,熨贴着他最酸软无力的腰腹,又冷又痛的小腹也覆盖上了一只炽热的大手,缓缓打着圈揉,他终于恢复了些许理智,神思也更加清楚,渐渐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就落入了一个危险的境地—— “他也这样给你揉过吗?”罗碧略略低头,在俏如来耳边问,他的声音比刚才更低,夹杂了不明不白的感情,“我和他,是有多像?” 俏如来顿时僵在原地。 “你的道歉我接受了,现在来说说你到底哪不对,嗯?” 他看不见俏如来的神情,按理说应该是比较遗憾的,但罗碧此时不想看他脸色。 抓捕过无数罪犯的手指放在俏如来的后颈上,往前一探就是人最脆弱的咽喉,他察觉到俏如来声带发紧,似乎要开口说话,又改了主意,整只手捂在俏如来的嘴唇上,阻止他发出声音。 “别说,我不想听了。” 说着,他掐住俏如来尖削的下巴,猛地俯身覆上那两片柔软的唇,吞下侄子所有惊呼和喘息。 完全清醒的俏如来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竟有种意外终于发生的解脱感。 他没有回应,也没有推开,任他的叔/父像父/亲一样吻着,缓缓闭上双眼。 相同的脸,相似的触感,在意识中纠缠扭曲,再也分不清彼此。 罗碧静静贴着俏如来没有后退的嘴唇,同样没有探索,没有深入。 够了,这就够了。往后人生,我不再介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