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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的魔鬼

    

房间里的魔鬼



    梗概:我终会把自己从一切枷锁里解放。

    标签:BG,西幻,人外

    警告:暗黑血腥暴力的情节,以及其他作者不愿剧透的雷人内容。有雷点的读者我们就此别过。

    *

    我的老师有一个神神秘秘的房间,从来不许我们这些学徒进入。连我最年长的师姐也不知道那房间里有什么,只说,在她刚走入这位大法师的塔里时,那房间和那条禁令就存在了。

    我想知道那里有什么。每一个冥想走神的时刻,我都在想那个房间,它的存在和那条禁令搔弄着我的好奇心。越是遮掩,越想掀开。

    而且,我很希望能做点让我的老师不高兴的事。

    我是我的老师最年轻的学徒,据她自己所说,我是她捡来的孩子,被遗弃在森林里,黑色的头发和猩红的眼睛,一看就知道我被遗弃的原因——我有魔鬼血统。也许是我父母有隐性的魔鬼血统,到了我这里,它显露了出来;又或许是我父母中的哪一位就是货真价实的魔鬼,靠引诱靠欺诈靠强迫,和我的另一位人类的长亲生下了我。总之,他们不想要我了,我被扔进森林,落进了这位大法师的手里,黄金的罗克珊娜和她玫瑰色的高塔养大我。我的老师本来是因为我的血统才对我施恩,从常理来看,混血总是有更为杰出的魔法天赋。可惜的是,我总是不按常理生长。我的魔法天赋很平庸,难以进行十分钟以上的冥想,因为魔力积累不够,高级魔法更是够呛,法阵总是画错,魔药经常煮炸。我越长越大,老师看见我时脸色越来越难看。我向来是这样的,如果一个人讨厌我,那我就要加倍地讨厌回去。

    我想触犯禁令,看看那个房间里有什么。

    当我的同门们在进行一些高雅的课题,讨我的老师欢心时,我在钻研解咒。我想我的老师不知道我在课余时间钻研什么,她觉得我毫无天赋,也没有一个好的法师该有的对真理的探索精神,她认为我的课余时间一定是全用来睡大觉,切史莱姆玩,把兽人的标本拆开再组装回去,干这些自娱自乐毫无意义的孩子气的游戏。哼,我要叫她大惊失色。

    又是一个她要离开法师塔,出远门的时候。每当这个时候,就是我去那扇门前钻研上面的警戒和封锁的法阵的时候。那一次,还是和原来一样,我的老师带几个学徒离开,留几个学徒守塔。她不喜欢我,她觉得我没资格出塔,她从来不带我出去。并且,她出门前总要叮嘱和我一样留在塔里的其他对她摇着尾巴把她的任何命令都听得如同神谕一样重要务必严格执行的学徒们说:

    “我不在的时候,看好格洛莉亚那个小坏蛋。”

    她一直没发现,她们早就看不住我了。她一直没发现,我已经成长到足以悄无声息地解开她设下的最繁复、最精密、最强大的魔法了。

    我走进了这个房间。

    第一感觉是无聊,这里很空;接着是失望,这里没有宝藏,房间的中央困着一个东西而已。我睁开自己的灵视,看见一个被锁链紧紧束缚的男人蜷缩在地板上。他发现有人进来,轻轻动了动,抬起头,睁开了一双猩红的眼睛——哦,黑发的,红眼睛的男人。结合这庞大的束缚和精细的法阵来看,这应该是个魔鬼。

    我没有立刻走,而是多看了几眼,只是因为,他是活的男人。我在塔里长大,这里只有死的雄性。这个活生生的雄性看起来和那些死的并没有太多区别。结构上,我是说。他没有什么新奇的地方,比如说有个育儿袋啊,或者有另一套生殖器官啊什么的。不过,他确实挺漂亮的,脸和身体都是,接近黄金比例,让人看着舒服。

    哈,这就是我的老师龌龊的秘密吗?她不让我们进入这个房间,只是因为不想别人染指她的禁脔?原来她那种看起来那么正经,不断教育我们作为法师要为追求真理和力量的快乐而牺牲性欲的快乐的人,居然也会在私底下独占一个漂亮的男人?她会怎么睡他?她会——

    “看看,”魔鬼的声音打断我的狂想,“这是什么——一只小魅魔。”

    魅魔?

    我的眉头深深皱起来。我身后没有别人,这里周围,也没有任何能称得上魅魔的东西。

    魔鬼是善于诱惑的种族,他是为了摆脱他的囚困,对我编织着什么谎言,我应该立刻离开,把法阵原样复原好——按我的老师对我的教导,我应该这么做。

    我向他走近了些。

    “什么魅魔?”

    他翕动着鼻翼,做出轻嗅空气的样子,嘲笑地说:“哦,一只从来没进食过的近乎干枯的小魅魔,竟然还能积累出这么多魔力,真是个奇迹。”

    他说我是魅魔。

    开什么玩笑。

    但是……

    谁知道我身上的这点魔鬼的血统,来自哪类魔鬼呢?

    “她是怎么教导你的?”他继续说,挣扎着支撑起上半身,仰头看着我,“你从来没有自慰过吗?”

    我长袍下面的手下意识攥紧了。我不知道他被束缚在这里,抽走所有力量前是什么阶位的魔鬼。总之,我的小动作居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被罚得不敢继续探究你自己了?”他脸上浮现出一种蔑视人的微笑。

    我抬起脚,靴尖踹中了这张脸。打不了老师,我还打不了你吗?锁链哗啦啦地响,他被我踢得重新倒在地上,可是他的笑声回荡在这个房间里。

    接着,他扭动着他的身体,扬起他的脖子,再度抬起脸,望向我,对我说:“过来,小家伙,来,让我教教你——如何进食。”

    *

    我在飞下螺旋梯时撞到了我的同门。

    “喂!看着点路!”她生气地挥舞手臂,让四散的羊皮纸飞回她手里。她翠绿的眼睛扫过我时,不满变成了狐疑。

    “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她审问我,“又去干什么坏事了,格洛莉亚,老师可是吩咐我——”

    老师的狗,爱听老师的话的狗,对老师说的一切奉为圭臬的狗。我本来打算忍耐心中的情绪,然而,我发现,我无法忍耐。

    “闭嘴吧你!”我推开她,把她甩在身后。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锁上,施法锁上。施了一个又一个魔法,施我从前魔力不够不能施放的魔法。自如,顺畅,多么简单。直到我积累的魔力耗竭。

    我躺在我的地毯上。这是我亲手剥下来的魔兽的毛皮。那时候,我的老师还觉得我是令她满意的学徒,会夸奖我细致的工作,并且,把我工作的成果变成这张地毯,奖励给我。

    我解开长袍,解开纽扣。【】仿佛是另一层皮肤张开了,随着身体中涌动的欢愉和快感,贪婪地拥抱着空气里的魔力,把它吸纳进身体。我蜷在地板上。如果有另一个生命,会更好。那个魔鬼被法阵压制,不断抽走力量,身上残留的魔力所剩无几,几乎是不过数秒,我就榨干了他,温暖而充沛的魔力从他【】涌动进我的身体。而现在,魔力不过是在我的身体里回旋了一下,从一处流到另一处。

    十几年清苦的冥想,比不上他唤醒我情欲的几秒。原来魔力对我而言是这样唾手可得之物,我过去的苦闷和自疑都是一场笑话。我确实笑了,随着手上的动作,快乐地大笑,放声尖叫。在我触犯了老师的一个禁令后,紧接着回到我的房间里继续犯禁。我感到自己多么有力,不止是真的汲取到了魔力,更是——

    剧痛让我痉挛着移开自己的手,抓紧身下的兽皮。

    我摸着自己的小腹,那里隐约浮现出一些花纹,是魅魔的标志。它没有真的浮现出来,有别的魔法在压制它。老师的魔法,压制我的血统,给我带来我此刻承受的剧痛,无声的告诫,叫我不许这样获取力量。

    我想起房间里的魔鬼,旁观着我的痛苦,嗤笑着开口说:那个可怜的贞女,还是这么憎恨性吗?

    是什么意思?我问他。

    他于是告诉我,黄金的罗克珊娜,在窥探到魔法的奥秘,成为法师之前——是光明圣殿的一位贞女。那种愚昧的组织的愚昧职位,我在书里读过。圣殿挑选血统高贵的贵族少女成为贞女,从小教育她们,培养她们,让她们都以永远守贞把自己献给了神为荣。我还以为我的老师要我们禁欲是遵循某种智慧的哲学的指引,原来不过是遵循旧日那全无意义的神殿的诫规吗?

    魔鬼说,年轻的贞女罗克珊娜卷入圣殿的权力斗争,成为无耻之徒的牺牲品。将要被丢入熔融的黄金池处死时,她强烈的怨恨召唤出了他,深渊里的魔鬼。黄金没能杀死贞女,魔鬼替她屠灭了在场所有人。但是,这不足以偿付代价,因为魔鬼听从她的召唤现世,并非为了食欲,而是为了情欲【】。他开出非常诱人的条件,只要她愿意做他的情人,他就将受她役使,与她分享他的力量。正是在他的指引和守护下,她才成为法师,成为如今这样强大的,拥有自己法师塔的法师。

    但是,她得到足够的知识和力量后,就把他封在了这里。她可以继续享用他丰厚的力量,法阵日夜不断抽取他的魔力供给她;她却不必再同他进行她并不乐意的交媾,可以继续按照她旧日早日习惯的戒律,紧守她那可贵的贞洁了。

    疼痛终于平息了。我从地上爬起来。

    我讨厌我的老师,因为我发现,她讨厌我。现在,我更讨厌她了,因为我发现,原来她讨厌我的原因并不是,我是个冥想都做不好的废物,我没有天赋,而是,我是个通过性来获得力量的魅魔,我是个荡妇。

    那个魔鬼问我,我想不想取代她,成为他的新主人?若是我能杀了她,解开他身上的封印,他当初怎样受她役使,与她分享力量,帮助她强大,他此后就怎样受我役使,与我分享力量,帮助我强大。

    和魔鬼交谈时要当心,千万不要相信他们的任何话语。魔鬼最擅长欺骗,魔鬼最擅长诱惑。

    我开始进行我的下一个研究课题——如何杀死我的老师。我相信我能像做好第一个研究课题一样,做好这一个。我不在乎魔鬼是否愿意从上一个牢笼脱身后再钻进下一个,我在乎的是——我要做我自己,我要把自己从那个老处女的枷锁里解放。

    *

    我最年长的师姐告诉我,老师找我。

    “哦,好的。”我披着湿淋淋的头发说。在她敲开我的门之前,我在洗澡。在我洗澡的时候,我在同时进行,呵,“冥想”。我的师姐抱臂靠在门框上,在我慢吞吞去衣柜翻找一套新衣服时,不耐烦地丢给我一个烘干咒。

    “快点,格洛莉亚,”她告诉我,“老师给我说的是:要你立刻中断你在干的事,到她那去。”

    我穿衣服的动作停顿一下,接着我耸耸肩。

    “我也总不能光着去吧。”我说。

    我到了那里,我的老师最喜欢呆的房间,卷轴堆成小山,还要成堆写满草稿的羊皮纸。她的知识,她的力量,她的研究。

    黄金的罗克珊娜,金黄色的长发,金黄色的眼瞳——金瞳是某个古老家族引以为傲的标志,我从一本书上读到的,那书把这种金瞳吹得比曙光和真金还要美艳无双,而我,从小被这双眼睛打量着,凝望着,只觉得它们不过就是一对眼睛而已。

    师姐关上门,房间里只剩我和我的老师。我盯着自己的脚尖,等待她的训斥或者惩罚。我其实也想过,我小腹上的那个法阵除了封印的作用,还有没有别的附加功能,比如每次激活她都能知道?可是,第一次和第二次之后,她从远行中回来,她都没有对我表现出什么异样的眼神,所以,我就继续了。第三次,第四次。我其实会尽力不让自己兴奋到让自己的魅魔血统觉醒的程度,但是,一想到,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会知道我在干什么,我就控制不住【】——【】每次她留下的魔法都会精准迅疾的启动,把我从巅峰打落。这次也一样。

    我在心里数着,是有多少次?她暗自忍受了多少次,指望我会被疼痛吓退,停止这种尝试,结果发现我下次再犯,终于忍无可忍——

    “格洛莉亚,”我听见她说,不是训斥的语气,声音平静,“很久没有像这样单独召你过来了。”

    是很久了,自从我们互相讨厌开始。

    “您找我什么事,老师?”

    “考核一下你的长进。《魔咒大全》背到第几章了,把最近背的咒语演示给我看。”

    所以,她不是,知道?只是,突然想起,很久没考我了?

    “我还不太熟练,老师。”我说,“再给我几天准备吧。”

    “没关系,施放不出来,念给我听听也可以。”

    我抬起头来,看着她的眼睛。

    “我没背,老师,”我说,“连冥想都做不好,背什么魔咒,背了也白背,中阶都施不出。”

    这是她上一次单独考核我时训斥我的话。我猜,她已经忘了她说过这话了。她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格洛莉亚,”她说,“如果我放弃了你,你不会还在我的塔里。”

    “哦,谢谢老师。”

    “你是唯一一个在婴儿时被我抱进我的塔里的学徒,我看着你长大,你如同我的女儿一样。”

    我垂下眼睛,看着自己长袍上的绣线。我当然背了魔咒,从来没落下过,现在更是把那些致命的高阶攻击魔法背得烂熟于心。但是我还没有准备好,这是真的。拜托,怎么可能准备好,这是黄金的罗克珊娜。我想杀了她,再等上个几十年吧。再那之前,我先……

    “既然你没背魔咒,那我们换个项目——你的冥想训练得怎么样了?”她接着问我。

    当然是更糟,自从明白了更合适我的“冥想”方法,我就不再逼迫自己做老一套的枯燥训练了。

    “现在,让我看看,你入境的速度和专心的程度。”我的老师对我说。

    我深吸一口气,抬起眼睛。

    “对不起,老师,”我说,“冥想,我也没怎么练。我就是做不好,我放弃了。”

    我看见她从那把黑胡桃木做的宽大扶手椅上站起来。

    “是畏惧失败,还是贪图捷径?”她问,“格洛莉亚,你发现了自己血统的秘密了,对吗?”

    哦,所以,她还是知道。她叫我来,不是因为关心我,想鼓励我。她是因为受不了了。

    我丢出了我的无声编织出的魔咒。锋利的魔法冲向她的脖子。大法师当然轻而易举就挡下了我的攻击,致命的魔法烟消云散。我咧开嘴笑了,对她说:“这就是我最新背的魔法,第七十六章第二十七节,无锋之利刃,流血之死。”

    我被一道放着蓝光的雷电之鸟冲倒在地,感到自己头发都竖起来,长袍和内衬间噼里啪啦弹跳着电流,痉挛的肌rou在不由自主地紧绷抽搐。好痛啊。

    “向我认错,格洛莉亚。”我听见我的老师对我说。

    嗯,我应该认错。学徒总应该向老师认错。

    “这不是捷径,”我说,“这是我的天赋,这是我比他们所有人都强的地方,我的长处,我的优势。我身上的魅魔血统让我可以在交媾时攫取力量。”

    我又被打了一下。舌头僵硬,牙关紧咬,呼吸都要因为这种痛苦的痉挛停滞。我无法说出一个词。

    “天赋,”我听见她愈来愈近的脚步声,“长处,优势。你指的是什么——成为一个乐于吃jingye的婊子?成为在床上对谁都能张开腿,对什么东西都能张开腿的贱货?为了靠最简单的冥想就能获得的魔力,魅魔甚至去和沼泽里的恶兽交媾——因为他们习惯了靠性来‘进食’,根本没有能力进行冥想!看看你,格洛莉亚,你现在连最基本的保持冷静都做不到,你太放纵你自己,所以你现在这么羸弱。魅魔的血统本来就败坏了你的意志力,你还不遵守我的要求,屈服于你天性中的弱点——”

    我早就料到她是这么想的,但是真的听她这样对我说,我还是感到自己的心被那些恶毒的单词撕碎。我对她尖叫道:“我凭什么要屈服你,不去屈服真正的我自己?!——啊!”

    我感到自己被吊起来,挂在半空中。我们四周的景色变了,是火焰,是光,是熔融的金水,热浪在我们下面翻涌。

    是幻术。不要恐惧。是幻术。

    “我把你带回我的塔,是因为你是一个有魔鬼血统的人类,你或许有成为伟大法师的潜力。而不是因为——你是个有人类血统的小魔鬼,你或许将成为一个下流的、肮脏的、可耻的魅魔。

    “现在,格洛莉亚,告诉我:你是想做魔鬼,我把你丢进熔融的金水里,还是想做人,在我的塔里继续我为你规划的修行?”

    我眼前的一切模糊了。啊,眼泪。我很久不哭了。

    “您真的相信我有成为法师的潜力吗,老师?”我问。

    冷冰冰的怒火从她美丽威严的面容上消失了。幻象骤然消失,我站在坚实的地板上,无形的力量扶住我。

    “我当然相信,”她说,“不然我就不会把你带回我的塔。”

    我吸吸鼻子。

    “老师,”我说,“您能抱我一下吗?您很久没抱过我了。”

    她微微一怔。

    她张开手臂,迈出两步。我跌进她的怀里。长袍的质感,拥抱的力度,温暖的气息。我的老师,黄金的罗克珊娜,我最崇拜的大法师,因为我从小在这座塔里长大,再也没有见过别的比她更厉害的法师了。

    啊,我当然不想做魔鬼的。

    我在书里读到过魔鬼,书上说,纯粹的魔鬼是和地上的生灵完全不一样的另外一种存在,他们没有灵魂,没有心灵,他们虽然永生,但是空虚和麻木一直折磨他们,他们追逐享乐,追逐欲望,但是他们永远也填不满自己的空洞,因为他们既不渴望去爱,也不渴望被爱。我想象自己变成那样——既不渴望去爱,也不渴望被爱——多可怕啊。虽然因为我的血统,我的有些同门私下会管我叫小魔鬼,但我当然不是魔鬼,我的人类的部分很多,我不可能不去渴望爱与被爱的。我总是有自己爱的人和自己渴望的想要被她爱的人,我觉得这样很好。

    我的老师推开我,但是已经晚了。靠魔咒刺杀一位比自己年长太多,强大太多的大法师,实在是异想天开,所以,除了随便背背高阶攻击魔咒,我还去研究了一下魔药——最致命的有毒的魔药。法师们只有在他们周围除了他们自己和他们的魔法外没有别人的时候才是无敌的,一旦被近身,破绽就太多了。

    那根小小的针被她拔出来,但是毒素已经蔓延开,她跪在地上,试图运用她的魔法挽救自己。我慢悠悠地拔出靴子上的匕首。

    在我决定爱自己,决定只渴望自己爱自己之前,我爱我的老师,我渴望老师爱我。我是老师的狗,爱听老师的话的狗,对老师说的一切奉为圭臬的狗。让老师满意,讨老师欢心,给老师惊喜,听老师说,我是她……

    老师的血溅到我脸上。

    已经决定不再听她的话了,还是没法彻底摆脱她的束缚。做的所有事,心底都埋藏着一种隐秘的渴望。请老师再多看看我吧,重新把这双金黄色的眼瞳投向我吧,爱我吧,关心我吧,在乎我吧,考验我的功课,询问我的研究,把我叫到她的房间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没有别人,只有我们两个人。

    我不要再这样了!我不是纯粹的人,也不是纯粹的魔鬼。我做不了纯粹的人,更做不了纯粹的魔鬼!为什么我要被这个老婆娘逼着成为我根本不是的模样?为什么我要被她压制我与生俱来的天赋,我的天性,我自己——她要求我不许成为我自己?!

    我要杀了老师,只要她活着一天,我就永远成为不了我自己。她不在乎我,可我太在乎她了,她不爱我,可我太爱她了。不把她杀了,我永远也无法摆脱她这些该死的阻挠我爱我自己的训诫。

    可是——不愧是我的老师,黄金的罗克珊娜,她居然在这么狼狈的时候压制住了我的毒药,有余力反击了。让法师捏出咒语,就是战士的失败,如果没有抵消魔法的盾牌或者同等阶段的魔法水平,那就,逃吧——一本剑术书上是这么写的。

    顷刻间,狼狈的成了我。我在罗克珊娜的风刃下连连后退,匕首都被打掉。果然,杀死自己的老师哪那么容易——

    她突然停止攻击,像受了什么莫大的痛苦似的,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我刚才把她的喉咙割断了,她说不了话了。地上都是血,她的血和我的血。我用仅剩的魔力再次捏出一个高阶攻击魔法——我希望这次能击中,这个魔咒打出后,我可是连逃的余力都没有了。

    打中了,但是,打偏了,她躲开了,没有伤到要害。好吧,成功需要运气和实力,而我两样都没有。我向大门冲过去,用自己的两条因为被电过而沉重僵硬的腿。我祈祷自己能逃出去,然后一路上没遇见什么同门,一口气逃出这座塔。然后再说。现在不逃出去的话,我就死了。

    啊,我死了。她的魔咒打中了我。

    一种冰冷的感觉冻结了我,我向前跌去,摔倒的疼痛降临前,意识已经在一刹那被打出现实,跌进梦一般的幻觉里。我看到年轻的少女,正是和我一般大的年纪,穿着白裙,披着闪耀的金黄的长卷发。她手臂被反绑着,有两个强壮的男人牢牢抓紧她的肩膀。她所伫立的高台下面是一口大锅,熔融的黄金在锅中流淌,升腾的热气蒸干了她美丽面颊上的眼泪。在被推下去的那一刻,她金黄色的双眸中的恨意爆发到极致。

    她落入了炽热的金水,但她没有被这热度伤害分毫,因为魔鬼在金子中接住了她。魔鬼问她,是否愿意与他做一笔交易,他会帮她进行她的复仇。

    她没有任何犹豫。她说愿意。可是下一刻她就意识到她做了错误的选择。不是什么魔鬼都能进入熔融的黄金不被灼伤,那是一位深渊的君主,比这个渺小的圣殿最邪恶的阴谋还要更加可怖的存在。在被血浸透的圣殿里,在成堆的尸骸中间,魔鬼强压着她【】。这就是这笔交易中她要付出的代价,魔鬼舔舐她的眼泪,分叉的舌头堵住她的嘴,尖利的指甲嵌进她的rou里。她是多么痛苦……终于有一天,她摆脱了这种痛苦,靠着知识,靠着智慧,靠着自己。她把魔鬼关进那个房间。可是她犯了一个错误,她以为她已经夺走了魔鬼的力量,让魔鬼没有能力挣脱束缚,反抗她的压迫,所以她……

    她总是去见魔鬼,因为她眷恋魔鬼。虽然魔鬼让她那么痛苦,在rou体和心灵上折磨她,可魔鬼对她着迷,深深地眷恋着她。她眷恋着他的这份眷恋。

    她犯了错误。她放纵了自己的感情。她不该……给他这样的机会……

    那一天,她走进这个房间,看到他抱着一个婴孩。他们的孩子,黑发红眼的女婴,混血的人,混血的魔鬼。

    魔鬼向她微笑,告诉她:因为她不愿意和他交媾,填补他的空虚,所以,他用她的一根头发做出了这个孩子,一个小魅魔,他相信她会给他带来很多乐趣。

    我跌在地面上,面颊着地。痛。

    我爬起来,回望我的老师——我的母亲。她捂着自己的脖子,张着嘴,血浸透了她的长袍,浸透了她的金发,她快死了。

    她的魔法传给我的命令还在我的脑海里嗡嗡作响,正是她此刻嘴唇开合说的话:格洛莉亚,快逃。

    原来她是我的母亲。原来她像爱着自己的女儿一样爱我。因为我是她的女儿。

    我站起来。不用她说,我也会逃的。我奔向房门,打开——

    黑色遮住了我的眼睛,血腥味充斥我的鼻腔。

    “我来晚了吗?”魔鬼说,“死了啊。”

    魔鬼抬起他已经变得不再像人类的手臂,把他的爪子放在我的肩膀上。

    “嗨,小家伙,你做得真好,”他赞许地对我说,“好得超乎我的预期——我以为你杀不了她,顶多是叫她重伤,或者只是让她的心重伤呢。”

    他猛地把我提起来,断绝了我任何逃跑的可能,他把我拖到她的尸骸边,让我仔细看看我做的好事。他为她难过吗?他在哀悼她吗?我不知道。【】

    他有一根长长的蛇似的尾巴,身后有一对蝙蝠一样的双翼。他的鳞片都是黑色的,上面全是湿乎乎的东西,蹭到我的袍子上才显示出这东西的颜色——红色,是血。是谁的血,多少人的血?

    他把我的衣袍撕开,让我赤裸裸地躺在母亲的血泊上【】。他对尖叫的我微笑,问我:“你怎么啦,小家伙?你成功了啊,你杀了你的老师,别怕,不用担心你的同门的报复,我已经吃了她们,这座塔里所有别的学徒,满溢着充盈的魔力,真可口——啊,怎么,你怕我吃了你?不会的,小家伙。”

    接着他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身体从魔鬼变成了人,漂亮的男人,白皙的皮肤,柔软的肌rou,几丝黑发垂在眼前,猩红的眼睛里露出兴趣十足的笑意。

    “你不想试试吗?【】没人能再阻止你【】了,小家伙,我们来做完上次没做完的事——哈哈,教学。【】”

    【】魔鬼。我的父亲。

    “别这么紧张啊,小家伙,放轻松些。上一次,你不是做的很好吗?你被吓坏了?不会吧?啊——好吧,让我来告诉你更多的真相,我真的不会杀你,因为——”

    他伸出舌头,长长的蓝色的舌头,舔过我的眼睛,我看不见此刻,【】剧痛源源不断【】传来,与此同时,另一种感觉,另一种景象浸染了我。一种过分真实的回忆,仿佛重新经历,我感到自己被分裂出来一个部分变成另外一个东西,经历着他的感觉,他的过去——

    他被锁在房间里,很无聊。锁住他的人过来,又离开。他希望她能和他做点更有趣的事,足以驱赶走他的无聊。但是她坚决不。

    他在她又一次不过是勾起他无尽饥渴却不愿给他一滴水就离开后,张开手,一根金黄色的头发躺在他的掌心。

    【】我在感觉不到自己身体在何处的虚空里痛得痉挛,与此同时,我感觉到幻象里的他痛得痉挛。在力量被抽到干涸,这样虚弱的情况下,改变自己身体的结构就会造成这样的痛苦。他在自己的肚子里制造了一个结构,在这个结构里放入了一个东西,一个正在生长的东西,由他的和她的东西混合出的血rou,一小团rou变成一大团rou,长出头,长出脚,长出想要活动筋骨的冲动。

    好痛啊。【】他,躺在那个房间里的他,感觉到我在踢打他的zigong,迫不及待地想要破开这个囚笼,想要降生。

    他【】终止我的痛苦。但是房间里的他——他没有给自己制造一个开口,他选择的是生生撕开自己的小腹,把我从他的体内剖出。

    “啊——”我惨叫着。

    浸染我的幻象消失了。魔鬼的笑脸重新出现在我的眼前。

    “抱歉,忘了你还这么小,承受不住这样的愉悦。”

    他亲吻我湿漉漉的面颊,手掌抚摸我的小腹。那里很烫,烫得他的手心我都感觉是冷的。他灌进【】的东西满溢着力量,但我没法转化,因为我只有痛苦,没有愉悦。

    “所以,你明白了吗?我在煎熬和痛苦中生下你,不是为了派你去杀她,然后在离开时把你吃掉——我生下你,是为了我的快乐。”

    他亲我【】,最后,他亲吻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他亲吻的地方。他把前所未有的欢愉教给这具身体。让魅魔学会如何进食——当他们为性而快乐时,他们就能从给予他们快乐的身体上攫取力量。

    在衰弱着,干涸着,煎熬着承受了简直难以忍受的痛苦后,这样的快乐是多么快乐,比寻常的快乐更加快乐。

    【】魅魔的纹路从我小腹的皮肤下浮现出来,终见天日一同舒展的还有我的尾巴和我的双翼。

    我的父亲抓住我新生的尾巴。鳞片重新出现在他的手臂【】上。他的指甲又长又锋利,钉穿了我的一片翼,让我稍一扭动就痛彻心扉。【】他源源不断给我痛苦,也源源不断给我快乐,还源源不断给我力量。当他尽兴结束时,我身上的所有伤口都愈合了,我的身体看起来甚至比【】开始前更健康了。

    “你现在很快乐吗?”我看着她的尸骸问他。

    “是啊。”他回答我,“你在看什么?她的灵魂已经不在了,那只不过是一摊rou而已,不好吃的。小家伙,在做魔鬼方面,你要学的还有很多。”

    “我不想做魔鬼。”

    他轻蔑地嗤笑我。

    “难道你相信了我之前说的认你当主人的话吗?哈哈,小家伙,不。你属于我,我不需要通过契约来占有你。我会带你回深渊,那里只有魔鬼的形态才能长久的生存,所以记住,不要变回人形。我会为你举办一个盛大的宴会欢迎你的到来,如果你能在我们的狂欢中活下来,你会很快变得比任何一个庸常的人类法师更强,因为你是我的女儿。也许不久的将来,你就能在我的军团里占有一个位置了。”

    我梳理着罗克珊娜金黄的长发。那时候,她很愤怒。她感到这是对她的恶毒的嘲弄。因为她决意继续做贞女,所以魔鬼就为她生下一个荡妇。

    我用魔法洗干净她的身体,用她家乡的礼仪埋葬她——我放了一把火,那是另一个高阶魔咒,直到把她的一切烧成灰烬前,它不会熄灭。

    深渊的君主要我去深渊做魔鬼,我暂时无法反抗他。不过,上一个阻止我去追随我自己的意愿的人已经变成一摊rou接着变成一撮灰了。我想做的事,我一定能完成。之前,总是别人给我确定一个目标。现在,我为自己确立了下一个目标:我要杀了这个魔鬼,我的父亲,深渊的君主,就像我杀了黄金的罗克珊娜,我的母亲,我的老师一样。我终会把自己从一切枷锁里解放。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