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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老妪死

    

第一百七十五章 老妪死



    “跟我说说你在梧桐山都做些什么。”

    “夜深了,快些睡吧,明日镇上赶集,得早起去逛,那边有你喜欢的...”

    他轻声抚着她汗湿的鬓发,才打水擦过身子,她脸色潮红,困的眼睛几要睁不开,还要嘟囔着:“我不管,你说。”

    他无奈,将被褥裹在女郎身上,讲故事的语气:“我七岁时跟阿姐争抢着蛐蛐,阿爹忽然说带我去一个地方,阿娘掉着眼泪,我不明就里,坐着的马车行了几月,到了一处深山,阴气瘆人。后来我才知道那叫梧桐山,梧桐山深处有处药谷,那里的老学医只接手贺兰族人,见我还小,白日他就叫我就在上山采药,也就晚间会花点时辰教我医术,那里的药医脾气很不好,会骂人,会罚我拔草。”

    “你还会被骂吗?”青梨“扑哧”一声笑,难以想象医术高超的神医幼时蹲在上拔草根的模样。

    贺兰木有些不好意思点点头,道:“有一次我调错药剂,偷偷倒在花园,不料将他整个园子的花都给毒死。他气的骂我是贺兰族最笨的一代,让我早日卷铺盖走人,不要用医术祸害百姓。刚开始那几年...有些不习惯...掉过眼泪,也怨过阿爹阿娘将我送去这不见人影的深山,后来时间一长,也知那老学医只是嘴毒心软,慢慢的也就习惯了...我是贺兰族人,出生便带着这样的使命。”

    青梨不再说话,只觉鼻尖酸楚,“木,你很好...再没人比你好了。”

    他看她眼眶红通,换作他扑哧的笑,柔声问她:“还要听么?”

    见她小鸡啄米般点头,他又忍不住笑,将她抱的紧些。

    “有时实在没法弄懂不断精细的医书,被老学医狠狠骂过一通。我会偷偷从药谷爬上山,看悬铃木的叶子,看小溪边的翡翠鱼,燕子春去秋来,轻盈宛转地衔来稻草在木檐驻窝,小燕子嗷嗷待哺,张开黄橙橙的嘴巴等着喂食。”

    “没人说话,我倒不觉乏味,只是有时想念阿姐和阿娘,我从七岁离家上了梧桐山,对阿姐的记忆就是跟她争一只蛐蛐,后来我到了梧桐山,她时常给我写信,说把蛐蛐还给我,让我快点回来。”

    “后来她说起你,你给书塾里的老先生下泻药,她让我跟你学着点。我没胆量对老学医这样,心里暗暗生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女郎呢?”

    青梨听到这忽觉有些羞赧,耍赖道:“好了,别再说了,我要睡了...”

    他闷笑着道:“好。”掖过被角,他吻她的额:“阿梨,你....从前吃过不少苦,此后有我在你身边,我会护你周全。”

    青梨愣住,他不是随意给出承诺的人,他不是她所见过的那些世俗男子,梧桐山虽阴森瘆人,但却没有三六九等,嫡庶尊卑,女子贞洁。

    “为何不问我?”为何不问她出走的原因,不问她跟赵铮的种种,也不问她跟白瞿有关前世今生的争论。

    青梨伸手捧着贺兰木的脸,她知道自己不说是什么他也懂。

    “你若不想说,我便不问。”

    他裹住她的手,眸子有冬日灿阳般的温曦和安定,让她整个人松懈的要融化在他怀里,“等你什么时候想说于我听,我便听着。”

    青梨只觉自己现是钻倒进一片花海中的小蜂,昏头转向吃吮着从四面八方而来的甜蜜。

    无比坚定的念头闪过脑海,她要眼前人共度此生。

    她忽然坐起身来吃吮他的唇,吻渐渐变味,她呼吸急促,猫儿似的钻进被窝里面,贺兰木感觉到湿濡的触感在自己小腹游走,绸裤被褪下,那湿濡的舌越来越下....渐吃吮到那昂首青龙,毫无征兆的吞了下去。

    他伸手去捉她起来,低声道:“阿梨....”被窝里女郎传来一声嘤咛应他,他头皮发麻,毫无招架之力。

    就在这时,院门传来砰砰的敲门声,守夜的冬月应道:“谁啊?”

    榻上二人停止动作,他顺势将她从被窝里捞出来,见她吞吃那物后嘴角染上透明的水液,眸色不由变深。

    不多时,传来冬月的尖叫声,青梨吓了一跳,问道:“冬月,怎么了?”

    “没...没...是来找贺兰公子治病的流民!”

    贺兰木缓过那口气,披上青狐披风要出门,见榻上女郎也跟着穿衣,他皱起眉,道:“阿梨,你不必跟来,这疟疾多发于女子。”

    女郎自穿着衣衫,正色道:“木,你所说我都记在心里。但我不必你护着周全,任风吹雨打,我都要跟你并肩,永不分开。”

    他眉头渐松,无奈的低头,再抬头时目光似水,声音坚定:“好。”

    二人出门,只见院里站着一个女孩,大冬天的,她衣衫褴褛,破破烂烂的布鞋早已磨破露出紫红的冻疮脚趾,脸上沾着污泥,辨不清五官,小兽般警惕地看着贺兰木道:“你是贺兰神医吗?求你救救她...”

    青梨看向她身后半躺着一个昏倒的老妪,那老妪衣衫更加破烂,露出半个胳膊,瘦成皮包骨,脸上满是烧痕,眼窝凹陷,活像两个黑窟窿,看着无比骇人,也难怪冬月要尖叫。

    贺兰木上前摸着老妪的脉搏,出声道:“先带她进去。”

    几人合力将老妪抬进屋内躺椅,屋内炭火足够,又给她盖上兽皮毛毯,老妪似有了知觉,哀哀地叫了几声。

    女孩躲在角落,低声问道:“你们能救活她吗?”

    冬月叹口气,见她实在可怜,将她叫过来带去后房洗脸。

    青梨跟着贺兰木身边帮忙,听贺兰木道:“凶多吉少,她又还中有风寒....阿梨,我为她扎针,你按着这单子去煎煮药水喂她喝下,能不能活过去,就看今晚。”

    青梨看那老妪胳膊上满是疱疹,这次疟疾末期将死的症状便是生出红肿水泡。她心里暗叹若是老妪趁着早些来,贺兰木定能给她早早断了病根,他前头刚治好半个村子的人。

    贺兰木扎针,青梨就照着单子去拿药匣分药材,女郎一直跟着他身边认药扎针,他已能放心将这些事交由她做。

    身后传来脚步声,是冬月将那女孩带过来,青梨乍一眼看过去,那女孩眉眼竟十分熟悉,她凝神想着,一个名字从脑海闪过,卢小鱼?

    未想会在这碰到她,青梨将一个膏药递给冬月,冬月自然地接过去为她涂抹身上的冻疮。

    忙活到天光微亮,喂过药水后,那老妪渐渐睁开眼睛,贺兰木认真在她后脑扎针,还未注意到。青梨准备在旁熏了个艾草香笼给他提神。

    卢小鱼眼尖看到老妪苏醒,声音惊喜:“她醒了!她有救了!”

    贺兰木见状抽了针,皱着眉不语。

    老妪的眼神死死盯着在旁点着艾草香笼的女郎,她蹭的坐起身,像溺水之人抓住浮木般紧紧抓住青梨的手,将她的骨头捏的生疼。

    青梨吃痛一声,冬月急步走过来道:“你做什么?”

    却见那老妪泪如雨下,满是扭曲烧痕的脸皱在一起如同刀刻,更显恐怖凄惨,声音嘶哑的响起:“小姐...小姐....老奴对不起你...哥儿没了,我瞧见那些人人放的火,他们不守信用!他们把哥儿带走了....冬日里火光连天....是老奴没用...”落下的泪落在青梨小臂上,她浑然忘了挣扎。

    她的声音忽然提高,带着些嘶哑,如同刀割铁锈时刺耳尖利。

    “一群贱人,自己的短命儿子死了,便来抢你的!卯娘被害死了,她相公也死了。对不起,我对不起主公,对不起小姐,他们想把我烧死!苍天有眼,我没被烧死!我活下来了,小姐,不是我贪生怕死,等我要找到哥儿把这些事都告诉他,我都告诉他,不能让他养在仇人手下!到那时.....”

    她的眸光忽变温柔,手中力道渐松,青梨抽出手,冬月急将青梨拉过来,低声问:“小姐,怎么样?”

    老妪的声音余有温情:“...到那时....老奴便来陪小姐,小姐等等我,等等我,我....”

    话未说完,苍老枯索的老妪忽将嘴咧开,像娃娃哭断了气,半天没声响,死不瞑目。

    卢小鱼瞪大眼睛没搞明白怎么回事。

    人死就在一瞬间。青梨跟贺兰木对视一眼,难掩心里震惊。

    老妪怪异举止不是说明有救,而是回光返照,意识朦胧间认错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