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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持续了十几秒,然而戎冶的眼神又涣散起来,似乎意识正再度离他而去,成则衷的心也变冷,他沉声道:“好。” 他找出手机,一面拨打着电话求助,一面拔腿朝车子走去。 而戎冶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眼神在刹那间变得清明无比,脸上露出了难以割舍的神色,但更浓重的后悔转眼盖过了它,他的唇颤抖着,竭力发声:“……别去!”却没能高过雨声,他急得想跳起来去拉住对他而言最重要的那个人,想要留他在安全之地,可是无能为力,反被黑暗裹住了手脚拖入深渊。 车子的处境很不妙,前头已经撞烂护栏冲到了外面,右前轮几乎悬空。 成则衷看了一下车子外部,从驾驶位探身进去——事实上,副驾驶那侧因为直接撞上护栏,变形十分惨烈,车头都已经凹陷破碎。 他方才拉戎冶出来的时侯,就看到了,桂靖灼歪在气囊上丝毫没有动弹,脖颈软绵绵耷拉着,姿势怪异,浓稠的鲜血却不断沿着气囊往下流。 ——她绝熬不到营救前来。 成则衷一膝跪在驾驶座上,另一条腿保持着身体平衡,细细地端详了一会儿,神情愈发莫测,接着他将手伸了过去。 他将手伸了过去,修长有力的手指探到少女的颈间,勾出了一条链子,摸到了吊坠——那是一枚来自戎冶母亲故土的旧时的货币,一个在铸造时产生的奇特的错误,独一无二。 成则衷摩挲了一下那枚错币,用力一扯,链与坠便都落入他手中。 电光火石之间,桂靖灼的身体弹动了一下,成则衷正欲收回的手腕被抓住了——他定定地看着那只手的主人从一片血红之中抬起了眼,其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无声地、仿佛在向他求救:“……救我……我好痛……” 成则衷不为所动地抽回手臂,只说了两个字:“抱歉。”目光冷淡地好像看一具死尸,他将东西放入口袋里。 桂靖灼不由瞪大了眼,手徒劳地抓了一下,喉间发出不妙的声响,口中涌出大量鲜血,夹杂着暗色的脏器碎片。她不顾这样是否会使血液呛入气管,仍不甘地想要追问,然而已经发不出带有意义的声音了,眼神却清清楚楚地写满了不解——为什么?为什么要如此残忍地对待我?! “我劝过你。”成则衷说,神色比刽子手更冷漠。 他正待退出车厢,却听到了不详的轮胎摩擦声以及方寸大失的鸣笛在喘息间由远及近—— 在最后的时刻,他只来得及转头望向了戎冶所在的方向。 还好,足够远了。 第18章 著世间,染分别 阳光遍洒山谷,风吹云动。谷中绿意盎然,草叶清芬,远眺即可见群山绰约的轮廓以及迤逦的雪线。无数绚丽的金色长矛投入湖中连成一片,微颸又揉碎这片金箔,水面上荡漾着粼粼波光。 轮椅中的青年半睐着双眸,静默地看了已有许久。 他有一张年轻的东方面孔,头发半长,眼神是厌倦而沉闷的。他的神情看似专注,又好像神思散漫,但无论如何,都显得漠然空洞,甚至有一丝阴郁。 安娜交叠着双手静静伫立在侧,一边留心着轮椅中的男人,间或扭头去看草地上一只精力充沛的金毛犬。 很快,那只金毛犬口中叼着一只网球跑了过来,尾巴摇得起劲,眼睛闪亮地看着伊芙琳。安娜的双眼此刻欣悦地弯起来,她弯腰拿了那只球,揉了揉金毛犬的脑袋,又顺着毛抚摸了几番,最后指了指轮椅中的人。 金毛犬得了指令,便走到轮椅另一边,将自己的脑袋搁到他大腿上,眼睛瞅着他。 男人的表情细微地变动了一下,他垂下眼眸,和腿上这颗热乎乎的脑袋对视,金毛犬叫唤了一声。男人这才慢吞吞地挪动原本放在扶手上的右手,覆在了金毛犬头顶,视线却又移了回去。金毛犬见他久久不动,又在他手底下拱来拱去,湿润的鼻尖触碰到他手臂,这才使得对方不那么敷衍地给它顺起毛来。 安娜见状,不由露出一个笑来,这些训练极佳的犬只是专门配合心理治疗的,确实有一定成效。 此时,安娜看到不远处走来了一位西装革履的高个中年人。 这位先生气质儒雅,面庞瘦削,有着深褐色的眼睛,鼻梁上架一副眼镜,头顶剃得干净,但根据泛着青色的那部分头皮还是能判断出他谢顶。 他在轮椅侧后方站定,先是看了安娜一眼,微微一笑算是问好,这才神态温和地开口与轮椅中的人道:“成先生。” 那人却没有做出反应,仍只眯着眼远望,缓缓地轻抚着金毛犬。 中年男人继续道:“成先生……上次时间有限没能详谈,我这次来是代表自己和道尔博士,郑重地提出建议,希望你能考虑接受手术。 你知道,与你情况类似的已经有成功的先例了,而且,你更有优势,你患处的肌电信号充足,周围的神经效应器也都仍然完整——不过,问题也出在此处,患处的神经反馈似乎太强了,又或者,是抵达大脑之后信号被强化,所以不同于其他患者需要移植、重建神经来增强脉冲才能cao控外骨骼,我们首先需要为你植入的是可移除的微型抑制器,让你的机体从长期的紧张状态中解放出来。 在此环境中,你腿部的自愈才能达到更好的结果,重建的或者原生的各部分软组织都能做好充分准备,等到骨骼长定,我们就以特殊材料来强化你的膝关节、胫腓骨以及踝关节,相当于是在内骨骼外套上一层纳米级别的生化外骨骼,在此基础上再用人造神经替换一部分功能紊乱的神经,使得你的下肢与大脑之间的双向交流恢复正常,最后移除抑制器。只要一切顺利,你的左腿在行动上当与以往无异,假以时日,或能更胜往昔。 我们和老师郑重讨论过,他是看着我们的技术成熟稳定起来的,觉得值得一试。只是不知道你本人的意愿?……当然,你可以慢慢考虑,我明白这需要时间做心理建设。” “不必。”青年没有打断,听他说完,才开口平静地给出了答复,面上毫不动容。 “……成先生,这是目前唯一……” “这已经是我第二次明确态度了,我知道有很多人愿意做任何事来换取这项手术的机会,”他终于转过头来,看了中年人一眼,冷淡道,“但不必将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了,毕绍夫医生。” 毕绍夫医生推了推眼镜,继续说:“成先生,就我本人自你的心理医生那里了解到的情况来看,种种迹象都表明你至今也未能接受你身体的现状,可你却宁可面对难堪的现实……你一直没有向他坦诚缘由,或者说,他根本不够能力打破你的防御使你对他坦诚。我能否冒昧地问一句,你到底在抗拒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