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多磨
72、多磨
没有人知道褚春申和却双闹翻的原因,眼看婚期将近,两家长辈愁得头发都白了一把。 褚春申直接在营地闭关,每天不是搞训练就是抓内务,下属们有苦说不出。潘天煦后知后觉,过了好几天才知道怎么回事,当时就怒不可遏上门去算账。毕竟他老子是潘青云,所以一路畅通无阻,直接就把人堵在了办公室。 见是他,褚春申爱搭不理的,潘天煦二话不说,过去就是一拳。 “姓褚的,小爷我早想修理你了!”这倒是实话,他六岁时因为褚春申多吃了自家一块儿肘子骨,记恨到现在。再加上对却双的敬重,看褚春申就更不顺眼了,潘天煦骂咧咧,“我好不容易有了个姐,你还敢气她,当我们潘家没人是吧?” “你他妈有病啊?”褚春申拍案而起,一挽袖子,面若冰霜,“滚,别等着我揍你!” “那你可别留情,赶紧啊!”潘天煦说着又要动手,姚广清忙一把拦住,他虽然没见过潘天煦,但从两人对话里已经猜出了大概。 “我说兄弟,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啊,是吧?”姚广清将两人隔开,还准备好言相劝,结果褚春申当场拆台,越过他直接跟潘天煦打在一处。 “我cao,你俩来真的?”乒呤乓啷的声音跟打雷似的,姚广清傻了眼,赶紧去找人拉架。 王炎武听说营长被打,冲在最前,撸胳膊挽袖子跃跃欲试,哪知道何江坤一拽他:“别跟着添乱了!”说着闯入战局,只身劝架。 王炎武一头雾水:“这怎么个情况啊?” 旁边黄平川提醒他:“你个傻缺,人家小舅子打姐夫,有你什么事儿?” 王炎武还不知道却双跟潘家的关系,更疑惑了:“咋还蹦出个小舅子来……” “那是老潘他儿,不然你以为他进得来?” 这时姚广清大吼:“都他妈愣着干嘛,赶紧给他们拉开啊!” 一时十几名士兵拥上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分开了褚春申和潘天煦。何江坤也被搀起,都说拳脚无眼,刚才那两位的攻击力,至少一半是消耗在了他这rou盾身上。 这么大阵仗,自然惊动了上面领导,潘青云闻讯带人赶来,目光从鼻青脸肿的儿子和俩挂彩的准女婿身上一一扫过,气不打一处来。 潘天煦还继续叫阵:“姓褚的,有种你别找帮忙的,咱去外面再打一场!” 潘青云气炸连肝肺,无论什么原因引起的,自己治下出了这样的闹剧都不露脸。他指着儿子破口大骂:“你个小王八蛋,闲的你蛋疼来这儿找茬,看老子不打死你——” 说着作训服一扒拳头就过去了,潘天煦见势不好,二话不说抹头就跑。爷儿俩从办公楼一气儿干到大cao场,绕着跑道打游击,也幸亏潘青云这几十年拉练没偷懒,直把他儿子撵得上气不接下气,最后大手一挥,命令士兵们八面埋伏,逮着人一顿胖揍。 却双从南方看完工地归来,已经是三天后了。还没出机场,就见耿剑辉十万火急地跑过来:“我说妹子,你总算回来了!” “嗯?”虽说也是褚春申的好朋友,但她跟对方几乎没来往。 耿剑辉长话短话,把潘天煦大闹营地的事叙述一遍,末了不无惆怅,“天煦现在还被关着呢,春申让他打得花瓜似的……潘司令发了狠,谁说情也不行,孟政委的意思让你去劝劝……” 却双无奈摇摇头,跟着对方上了车。 潘青云还在生闷气,闺女婚事出岔子已经够他心烦了,儿子还惹是生非,要不是孟克进他们拦着,非打死那混小子。 突然敲门声响起,他回过神,扬声道:“进来!” 门外的却双风尘满面,潘青云一怔,脸色瞬间缓和,招手道:“你怎么来了,快进来——” 却双边进门边笑吟吟说:“这不我兄弟给部队上添麻烦了,我做家长的来给领导们赔礼道歉!” 耿剑辉最有眼力界,退出去悄悄把门带好。 潘青云故意拉下脸:“想给那小混蛋说情?我告诉你门儿也没有!”他越说越心烦,不由咬牙切齿,“早知道我就不该同意那小子从南方调回来!” “老潘,你就别跟他生气了。”却双走到他对面坐下,笑眯眯地开口,“打也打了关也关了,国法军纪都算有个交代,你再关下去,特警队那边问起来怎么说,不归队销假啊?” “是不是老孟把你找来的?”潘青云答非所问,有些无奈。对大女儿和另两个孩子,潘青云的态度是不一样的,却双回回闹的都是大事,可她从来章法有序占得住理,不像潘天煦只会瞎胡闹捅乱子。所以在大闺女面前,潘青云一直和蔼可亲,两父女有商有量。 见他神色稍有松动,却双又说,“你看这样行吗,待会儿我带小煦去营房里给他们赔个不是,别管是不是认识,态度我得表示到位了,到时候大家好下台,你才能服众。” 半晌,对面终于颔首。 潘天煦在濒临绝望时被解救出来,整个人委屈到不行:“姐……” 却双看见这丢人现眼的玩意儿不想多说,又免不了心疼,拽出他边给拍身上的尘土,边跟上耿剑辉脚步。 宿舍里,褚春申对墙发呆,敲门声中断了所有思绪。见到却双时,他显然吃了一惊,复杂的眸色转瞬即逝,旋即冷脸板着,“你们怎么来了?” 却双看见他嘴角和眼眶的淤青,心被牵了一下,忍不住道:“春申……” “呵,我说你有事儿没事儿?”褚春申冷笑着,公事公办的口吻,“要没什么事的话,就请回吧!” 她忙伸手一挡门,制住他关门的动作,转而扭头命令:“说话!” 潘天煦还想抗议,架不住大姐眼神如刀,只能不情不愿上前认错。褚春申面无表情地看完他表演,直接闭门送客,却双也没含糊,带着弟弟又找何江坤和姚广清那赔了不是。 最后准备离开,还没到门口就碰上了孟克进,却双有些不好意思地跟打招呼:“孟伯伯,给你们添麻烦了!” 对方只是笑笑,宽慰几句,而后拍拍潘天煦肩膀:“你这小子怪有种啊,跑我们这儿砸场子。” 一句话让潘天煦不光脑袋疼,脸也红得像朝天椒,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寒暄半晌,孟克进嘱咐却双,“春申这孩子,我跟你把看着长大的,他就是轴,认死理儿,你们年轻人,有什么话尽量说开!” 却双含糊答应几句,连连告辞。 回了家,潘天煦忍不住抱怨,“姐,你跟咱爸都胳膊肘往外拐,我可是给关了三天啊,褚春申半天就放出来了,还让我给他道歉,没天理了!” “合着先动手挑衅的不是你?”却双瞪他,“还好意思说,知道那是你亲爹啊?那是部队,不是你家!没给你送派出所就是好的,不多关你几天以后怎么服众,队伍怎么带?” “姐,我可是为你出气……” 潘天煦小声嘟囔着,却双不胜唏嘘。听说这兄弟在警队挺稳重的,怎么一放假智商就回退到初中了呢?她默了半天,最后一弹潘天煦脑瓜,“这么大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你以后别自作主张,休息吧!” 次日,潘天煦就销假回了单位。 却双安之若素,丝毫没表现出失恋的样子,听说褚江宁那儿又在跟她合计成立公司搞新项目,双方都很上心。 这天一早,她洗漱完下楼,才发现潘青云回来了。 父女俩打个照面,坐下来吃饭,潘青云几次想提褚春申的事,都被却双转移话题敷衍过去。 饭后,潘青云出门刚上车,忽然却双追上来,“老潘,你干嘛去?” 他抬眼:“上总参开会啊,怎么了?” “那行,先捎我一段儿!” 他于是往里坐了坐,车开出去,才看见女儿手里的文件袋,却双如实相告,“到路口停一下,我上趟总后。” 潘青云脸色一变:“他们……也欠你钱?” 前面开车的李东和拎公文包的王均维,闻言也跟着提心吊胆,不想却双哈哈大笑,“想什么呢你,有个项目公开招标,我去领报名材料!” 三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定。 潘青云急着走,没说几句就放下了却双。 研讨会开到傍晚才散,聚餐完回去时,将近九点。 家里黑漆漆的,潘青云开了灯,才见却双窝在角落里喝酒。父女俩目光相逢,她醉眼朦胧地一勾唇,“老潘你回来了?” “怎么就你自己啊?”潘青云示意王均维开窗通风,然后走过去,俯身收了酒瓶。 “魏阿姨不是出差了嘛,保姆有下午说有急事回家一趟,天朵去给她朋友过生日,今晚不回来……”她说撑着地想站起来,结果坐太久脚麻了。 潘青云把手里的酒瓶递给李东,把女儿搀起来,嘴里还絮叨:“你这喝了多少啊,吃饭了吗?” 却双摇摇头:“不饿……” “瞎胡闹!”他说着将人扶到沙发上,转身进了厨房。 不多时,一碗热腾腾的炝锅面端出来,却双酒都喝跑了,可拗不过潘青云,只能抄起筷子勉强往嘴里扒拉。 家里只剩父女俩,却双吃了半碗面,酒劲也上来些,昏昏沉沉地靠着潘青云肩膀。 “你老实说,是不是因为褚春申才借酒浇愁?” 她虽然醉了,脑子还清醒,立马否认:“我犯不着……” “哼,你就嘴硬吧!”潘青云起身倒了杯水,看着她喝完才坐下,问,“真不打算告诉我你们闹别扭的原因?” 却双头摇得像拨浪鼓,潘青云也没招,只能叹息:“丫头啊,你,我是真没辙!别看你弟弟meimei怕我,可有事儿的时候他们都不会瞒我。你不一样,心事重主意又大,天不怕地不怕的,我就担心没个人跟你说道说道,你把自个儿憋出个好歹来……” 苦口婆心的语气,让却双有些恍惚,不禁沉思往事。想起她爸还在的时候,两父女什么都能说几句,纵然有些事却文林听不大懂,但也会站在她的角度周全考虑一番,后来父亲走了,她再找不到一个可以敞开心扉的人,于是命运抛来的一切,都成了孤独中的花与果实。 虽然却双平日对潘青云有说有笑的,但她内心的大门,不是随随便便就敞开的。她甚至不无惶恐,害怕彻底接受潘青云后,有朝一日会将却文林忘得一干二净。 静默良久,潘青云开口:“唉,不想说就算了吧!”说着拍拍她肩,“天也不早了,上楼睡吧!” 却双仰面,望着站起来的潘青云,忽然没了纠结。她伸手拉住对方,终于说出了那个不想正视又已经发生的事实,“老潘,褚春申真不理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