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安抚

    在房间附近守着的下人被夜间的动静惊醒，听到从未听过的女声想来是教祖大人关心的那位女客苏醒过来了，忙不迭跑去向夏油杰汇报。

    天还没亮透就被唤醒，亏得夏油杰没有起床气，否则又是一场闹剧。好脾气的教祖大人来不及换衣服，就穿着睡觉的襦袢急匆匆地赶来查看情况。只不想还没有走近就听到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再等走到门口时，艾尼亚的声音都消失了。

    怕里面出什么事情的夏油杰顾不上敲门的礼仪，直接把门拆了，却看到这一幕让他无比震惊的场面。

    清冷无比的房间里弥漫着骇人的杀气，让银色的月光更加冰冷。

    五条悟背对着窗跪坐在榻榻米上，那个一直昏迷不醒的少女确实醒了过来，但此时纤长的脖颈被看不清脸色的咒术师一只手牢牢掐住，两只手都在试图掰开五条悟铁钳似的手却徒劳无功，白皙瘦长的双脚在被褥间拼命踢踹着，想要找到一个着力点。

    可软得跟面条似的身体也就只能把不算重的被子给弄乱了，脸涨得通红，眼泪流个不停的少女嘴里勉强发出一些气音，渐渐往上翻的眼白昭示着艾尼亚离晕厥过去只有一线之隔。

    来不及思考究竟发生了什么，夏油杰当即出言制止五条悟。也不是看艾尼亚可怜，纯粹是因为五条悟此时的行为必定会让他日后追悔莫及。

    不愧是一生的挚友，哪怕已经身处两个完全相反的阵营，也依旧是最懂彼此心意的人。

    “悟，你在想什么？！艾尼亚做了什么你要这样对她？！你是疯了吗！”

    杰劈手把艾尼亚从五条悟手上夺过来，惊讶地发现并没有受到什么阻力，五条悟很顺从地就把艾尼亚松开，几乎是递给了过来抢人的夏油杰。

    “咳——嗬——咳——”

    本来状态就糟糕的艾尼亚现在看起来更凄惨了，好不容易获得氧气后，爬伏在夏油杰紧绷的大腿上，虚弱的身体剧烈喘咳着，激烈得连肺都能咳出来。浓密的黑色长发铺了大半个背部，隐约可见的那张漂亮脸蛋上布满病态的红晕，这幅柔弱可欺的模样，饶是亲心寡欲惯了的夏油杰也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大概是知道这个高傲得目下成空的少女实力有多强悍，所以当她被剥去坚硬的外壳，露出脆弱的内里时也会忍不住想要去跟着揉捏一把的那种恶劣心理。

    虽然心里转动这这样不可告人的丑恶心思，表面温柔又和煦的教祖大人轻柔地拍打着艾尼亚的后背，替她一下一下地顺着气，顺便感受手掌下肌rou和骨骼完美结合的rou体是多么合他的心意。

    气疯了。

    艾尼亚被这一言不合就动手的狗男人气得差点直接两眼一翻撅过去，她想不通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竟然引来这样的杀身之祸，那种认真想要杀死她的信念甚至比直面宿傩时还要让她感到头皮发麻。

    “五条，五条你给我去死啊！”

    等艾尼亚稍微缓过来点，第一件事情就是挤出还没有恢复的念力，带着发誓要将五条悟腰斩为两半的气势施展出空间撕裂。但曾经的五条悟就不会被这一招伤到，现在的完全体五条悟更不会，唯一遭殃的只有这间木质的屋子，好端端地突然破出一个大洞。

    “艾尼亚，抱歉……我刚刚并不是真的想……算了，你先好好休息吧，杰这里交给你了。”

    一直低垂着头的白发咒术师声音暗哑难听，像是生锈的水管龙头那样带着嘶鸣，没等到夏油杰和艾尼亚的任何反应就径自走了出去。想要报复但落空的少女恨得目眦欲裂，瞪着五条悟的背影伸手指着憋不出一个字来，好不容易喘上来的气又快过呼吸了。

    “放松，嘘——，放松，悟已经走了，这里没有人会伤害你了。”

    夏油杰耐心地顺着艾尼亚的头发一下一下地抚摸着，手指还间或会插进浓密的头发里按摩她的头皮。也不知道是不是盘星教里养的那几只猫咪的功劳，教祖大人给人顺毛摸的本事确实功夫一流，至少艾尼亚渐渐地平复呼吸，情绪稳定了许多。

    “艾尼亚小姐，方便告诉我刚刚发生了什么吗？如果可以原话复述一下的话是再好不过了，毕竟我也还算是了解悟，应该可以帮你捋清楚究竟什么事情惹得他这么生气。”

    夏油杰把软得不停往下滑得艾尼亚用力往上提了提，好让两个人可以面对面交流看到更多得表情，当然，这更多是为了方便他观察艾尼亚的表情。可当少女猛地抬起头看向他时，那张布满泪水的脸带给他的冲击力，几乎让他的心脏停跳了一拍。

    “我根本就没有招惹他！他就是个疯子！！”

    哪怕是在霓虹，黑发黑眼作为黄种人的标配，实际上绝大多数人的眼睛都是棕褐色的。当然也会有一些少见的瞳色作为血脉的象征，比如五条悟蓝色的六眼，禅院家的绿眼睛，还有夏油杰不知道哪里的血脉显灵生的这双暗紫色眼睛。

    纯正的黑色眼睛夏油杰之前从未见过，可现在眼前就有一双，比最顶级的黑曜石还要深邃闪烁，只是简单地对视一眼就让也算是见多识广的教祖大人，差一点溺毙在这一望无垠的星辰大海中。

    “我不想在这里呆了，你把我的东西还给我，我自己就可以离开。”

    “咒术师什么的，全部都是垃圾，都是垃圾！”

    “我一秒钟也不想跟你们这些疯子呆在一起了！”

    “一个个都是混蛋，都是变态！”

    “我要回家，mama不要我了，我要爸爸，呜呜呜呜……”

    气急败坏到被口水呛得连连咳嗽的艾尼亚完全没有意识到，如果真的把眼前这个人当做敌人的话，她是不会这么直接地表达如此敌对的情绪的。

    哭得一塌糊涂的少女推搡着试图安抚她的夏油杰的胸膛，歇斯底里地发泄这一段时间受到的所有煎熬与痛苦，以及被五条悟再次伤害后带来的心理创伤。直到哭累了才渐渐停下，像只无家可归的小猫那样，低下头趴在被褥上，把头埋了起来，不愿意再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的悲伤和脆弱。

    “真是……”

    有点过分可爱了。

    百闻其名不如一见，虽然五条悟在有限的回忆过去时，提到过的绝大部分内容都是和这位埋头逃避现实的艾尼亚小姐有关，但作为更成熟稳重的夏油杰其实并不太能理解为什么五条悟会对这个除了好看以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突出优秀的女孩如此念念不忘。

    不过今天这一出闹剧倒是给夏油杰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至少他还从来没见过谁能把对五条悟的憎恶表现得如此娇蛮可爱惹人怜爱，饶是他也要忍不住为这个哭得一抽一抽的小姑娘暴打五条悟一顿出出气了。

    所以也不怪五条悟被艾尼亚一直嫌弃，还要腆着脸凑上去追着人家玩。

    “艾尼亚小姐，这间屋子现在没法住人了，要不要先换一间洗漱一下，再商量离开的事情？艾尼亚小姐？”

    “艾尼亚小姐？你这样躲着也不是个办法，还是先收拾收拾，换身干净衣服再说吧？”

    顺着毛摸，夏油杰明智地没有再去触艾尼亚的霉头，主动提起要送她离开的事情，好声好气哄了一会。还以为要再等等时，艾尼亚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倏地一下从被子下钻出来，咬着牙带着红红的脸蛋说：“那你还不快点带路？”

    这个世界有的时候确实颜值即正义。

    如果同样的话由另一个不讨喜的人说，夏油杰只会觉得这样的颐指气使让人生厌，抬抬手就会灭了她；但艾尼亚瞪着红肿的眼睛，气呼呼地说时，「心怀天下」的教祖大人就会觉得很可爱，理所应当满足她的要求。

    “好，需要我扶你起来吗？”

    夏油杰弯下身体，虚扶在艾尼亚手肘旁。吓出一身冷汗的少女身上粘湿得厉害，却意外地没有什么难闻的汗味，反而还带着淡淡的甜香。鼻翼微微翕动，忍不住反复嗅闻确认的夏油杰觉得自己像个变态，艾尼亚的指控果然不是空xue来风。

    “才不要。”

    艾尼亚没有理会夏油杰伸在半空中的手，顽强地试图自己爬起来。但不知道是不是躺的时间太久肌rou有点萎缩（对此艾尼亚第一个否认），还是连续不断的梦境太过消耗精气神，艾尼亚起身到一半就又差点栽了下去，要不是夏油杰眼疾手快及时抓住她，娇俏的下巴就要直接戳在地面上了。

    “谢谢……”

    刚刚才恶狠狠地骂过对方，可转瞬又承了夏油杰的帮助，有一套奇怪准则的艾尼亚有些不好意思，耳朵微红地向夏油杰道谢，到底没有再挣脱这位理论上还没有招惹过自己的咒术师的搀扶。

    没有再发生口角，艾尼亚安静地跟着夏油杰在木廊间穿行。

    晨光熹微，还不能照亮整个庭院，让精心修剪的松柏看起来黑黢黢的，有些像鬼影，把宗教场所庄严肃穆的氛围冲淡了不少。

    相比起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艾尼亚，小心搀扶着少女行走的教祖大人倒是一直在观察这位杀伤力爆表，暂时性虚弱的少女。

    从有些凌乱的头发丝，微微蹙起的眉头，轻咬的嘴唇，微微发红的耳后皮肤，还有松垮衣领下露出来的那一截修长的脖颈，夏油杰惊讶地发现这个脾气大又很有礼貌的女孩，竟真的悄悄地引起了他一些隐秘的欲望。

    “就是这里。”夏油杰在一间屋子前站定脚，“为了安全起见就擅自安排在我的房间隔壁了，不过里面的床上用品都是新换的，可以放心使用。衣服我也让人给你准备好了，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艾尼亚打量了一下干净整洁的房间，里面的家具装饰明显比之前的那个房间更加上档次，就连铺在榻榻米上的被子都是缎面云纹的，泛着柔亮的光泽感，可见是用了心准备的。

    挑不出任何毛病的少女摇摇头，又小声挤出一声谢谢，准备关上门拾掇一下自己，又突然想起来什么，喊住正准备离开的夏油杰。

    “夏油先生！那个……我之前换下来的衣服在哪里？”

    “啊，这个啊，我要问一下之前收拾房间的仆役，应该收在哪里了，一会给你送过来好吗？”

    “好……先谢谢了……”

    明显感觉这个黑发的咒术师比那个气的人肝疼的白发咒术师更友善，艾尼亚现在也不觉得他特意留的那一绺刘海难看了，感激地冲夏油杰笑了笑。

    没想到自己还能得到一个真诚甜美的笑容，愣了一下的教祖大人很快就回报了一个格外温柔谦和的微笑。

    “那我就先离开了，有事的话可以到隔壁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