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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机没晚点就好。” “你在干什么?” “在想你啊。” 孟潜声就笑,问我:“你年底忙吗?” “应该要忙,十二月公司年终。”我开玩笑道,“你要又来休年假,我可没空招待你了。” “来多了你会烦吗?” “会吧,毕竟我老得请你吃饭。” 他又笑了。 我也不禁跟着笑:“孟潜声,你高兴什么啊?” “听你说话,忍不住。” “你还真是——” “有个电话进来,等我一会儿。” “不用了,先挂了吧,你忙。” “好,那你早点休息。” 我挂上电话,漆黑的手机屏幕上映出一个人的笑脸。 笑什么笑,神经病。 今年秋天的天气糟透了。 天色总阴着,时不时来一场冷雨,从办公室的落地窗望出去,活脱脱是末日电影的布景。 梁馨茹替我分担了不少工作,她今天陪老周出去开会,我就坐在办公室,百无聊赖地翻译文件。 忽然手机一震,一条陌生短信发过来。 “何遇君吗?我是严向俞。” 这小子找我干嘛?我心里纳闷,这两个月我没碰温卓一根手指头,要发难生事也轮不上我。 我直接打了个电话过去,他说他想请我喝咖啡,约在了我公司隔壁的咖啡馆。 严向俞看到我出现,好像有点紧张,我从来不知道自己还能气势凌人。随便点了杯咖啡,我靠在沙发上:“有什么事儿吗?我晚上还要回公司加班。” 严向俞道了声歉,然后就没了下文,拿勺子把精致的拉花搅得乱七八糟。我不明白他拉着我出来磨洋工是怎么个意思,于是问:“你到底有什么事找我?温卓出事了?” 他左右为难,半天才说:“温卓告诉我了。” “什么?” “他……”严向俞憋了半天,含混不清地憋出来一句,“他说他有精神病,是真的吗?” 我差点儿跳起来:“他自己跟你说的?” “嗯。”他垂着脑袋,看不清表情,“他昨天告诉我的。” 我一个头顶两个大,见他还殷切地望着我,只好点点头:“你别往外边儿说。” 他脸色丕变,问:“什么病?” “双相障碍Ⅰ型。”见他一头雾水,我补充道,“躁郁症知道吗?” “那……算不算严重?” “反正不轻。” 他抠紧了桌布:“不能治好吗?” “不好说。如果控制得好,可以很长时间不复发吧。” 他不吭声,我揶揄道:“准备弃他而去了?” “你别这么说,我是真的……”他有点哽咽,“我心里温卓跟别人不一样,我挺难过的。” “别哭。”我说,“又不是没法治。你看他现在不也挺好的?” “我可以陪他去做心理治疗,我听说心理辅导对这些好像挺好的。他一个人扛着太辛苦了。” “不是我给你泼冷水,照顾精神病人真得很累,也很烦。你现在愿意陪他,如果他一直不见好,你怎么能肯定你会一直照顾他?” “只要他不赶我,我就一直陪着他。” 我叹了口气,问:“你跟家里出柜了吗?” 他一愣:“还没有。”反应过来我的意思,连忙小声解释,“我不会瞒着家里的。” “你想跟温卓在一块儿,以后再跟家里人说,然后呢?”我心里有点拱火,“你为温卓考虑过吗?他早就跟家里出柜了,凭什么再跟你倒霉一回?你要帮温卓,是你自己决定的,如果他说愿意跟你一起承担家里的压力,那当我没说;如果他不愿意,你也别打着真爱的名义绑架他。是你非要喜欢他的,那就不该让他受罪。” 他呆呆地盯着我,嘴唇开合了几次,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路过的服务生朝我们看来,我意识到自己太过疾言厉色,冷静了一会儿,说:“对不起,我话说得太重了。” 他不开口。 我叫来服务生结账,一直沉默的他突然说话:“那……那你为什么不跟他在一起?” “我不想让他过得不高兴。”我说。 回到办公室,明明清静得很,我却坐得心烦意乱,干脆给老周发了条短信,借口请假溜了。 外面下雨,连带着屋子里的空气也潮湿。我在漆黑的客厅里发了一会儿呆,发现已经快九点了,懒得做饭,去厨房烧水煮面。 等水开的间隙,鬼使神差的,我给孟潜声打了个电话。他很快接起来,我意识到他可能在加班:“你在忙吗?忙的话我晚点再打过来。” “不忙,你说。”他态度温和,“怎么了?” 路上淋了点雨,脑子又凉又钝,我半天没说出话,怕他以为断线,就说:“我不知道说什么。” 他低声笑起来:“受老板的气了?” “没有。” “在公司加班儿?” “已经回来了,在煮面。” “这么晚了才吃?” “没胃口,家里什么料都没有,素面。” “有点惨。” “我想……不,没什么。” “什么?你说?” “没什么,只是刚刚想到你以前做的鸡丝面。” 他笑道:“想吃吗?下次有机会给你做。” 我拿冰凉的手背贴住额头:“没有,我说着玩的,算了。” 他也不再说什么,笑一笑。 “孟潜声。我想问你个事儿。” “嗯?” “我查出双相的时候,你当时怎么想的?” 他默了一会儿,说:“为什么想起问这个?” “没什么,就随便问问,”我把面丢进水里,“算了,不聊这个。” “何獾,你用不着把躁郁症当成什么负担。”他慢慢地说,“得这个病不是你的错。” “我知道,我说的是一个朋友。”雨水在玻璃窗上成注流下,远处的灯光被割得支离破碎,“我就是想着,要跟一个精神病人过一辈子,其实挺痛苦的吧。如果我是个正常人,我可以帮他一两年、三五年,但是要一辈子,多半做不到。你呢?” 孟潜声静了片刻,说:“我不敢随便打包票说一定能坚持一辈子,只能说尽我所能吧。人实在变得太快了。” “你好诚实啊,竟然没说好听的话。”我关了火,“不怕我听了发火?” “你没那么无聊。”他低声笑出来,“我们好歹认识二十几年。” “真惨,太熟了都没得哄。” “我爱你。” 我握着筷子捞面的手一抖:“咳,我面煮好了。” “你吃饭吧,”他笑道,“挂了。” 平安夜晚上,老周挥手让我回去时已经十点钟了。我坐在空空的地铁上直打呵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