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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71 红宝石戒指

    

Chapter 71 红宝石戒指



    阿莱西奥目送着薇洛关上门,才终于将目光收了回来,对老公爵夫人道:“我一早就说过了,你会喜欢她的。”

    她几乎想翻个白眼,但忍住了。

    “我不讨厌她,她是个很漂亮的姑娘,而且也接受了非常不错的教育,这很难得,毕竟就算是最富有的人家也往往认为对女孩的教育是无足轻重的,就是,她的脾气真是糟糕,我从没想过你会喜欢这个类型的女孩,我听说她甚至是打过你,不止一次……”

    连她自己都没有打过她的儿子。

    “也许这样的关心来得有点太迟了,我希望你过去在寄宿学校时,没有……”

    阿莱西奥几乎立刻打断了她:“没有!相信我,只有英国那种极端社会下养出的男人才这么变态,一辈子都在渴望回到寄宿学校接受体罚,你儿子是个非常正常的人。”

    “而且……”他顿了顿,好一会儿才颇有些尴尬地继续开口,“关于她的脾气,倒也不能全怪她。”

    看他这个样子,即便老公爵夫人再如何把薇洛的话当作是无稽之谈,此刻也还是忍不住道:“她说你绑架了她,我一直很好奇这究竟是不是真的。”

    阿莱西奥怎么也没想到薇洛还真的会对自己的母亲说这个,人都傻了。

    “我认为她这样和你说未免有失偏颇,当时发生了许多误会,我可能确实在某些事情的处理上有些小小的问题,但显而易见,最后的结果很好,我爱她,她现在对我也不错。”

    “我以为你一直很有原则,阿莱西奥,你过去从不和良家女子鬼混,结果,你现在甚至是直接把一个良家女子从她生长的地方偷走了?”

    “我一开始以为她是一个普通的女仆,我完全忘了还有别的可能性,她当时看起来太热情了,而那些女伴、家庭教师之类,她们有着相对来说体面一些的出身,又接受过不错的教育,总是一副矜持冷淡的样子。”

    “别找那么多借口了,你色迷心窍了,她从头到脚怎么看都是位大家闺秀,而且,就算真是个无关紧要的女仆,你也不该这么做。”

    “我也不想这么做,可我若不这么做,她会离开我。她很顽固,我可以给她我的半幅身家,可是她不要,我根本找不到第二个办法留下她。”

    阿莱西奥想,也许他早从第一眼看见她时就已经悄悄爱上了她,那几个小时里,他唯一期盼的事情就是可以再见到她,只是他着实花了些时间去意识到这种感情是真的,他像个青春期的白痴一样轻易地坠入了爱河。

    “你确定没有第二个办法了?”老公爵夫人问。

    她真受不了男人假装不懂的样子,他又不是穷得必须娶个富有的女继承人捞嫁妆过日子了,如果真这么在意,他可以求婚,这是连他父亲都懂得做的事。即便拥有不同的国籍文化,即便她父亲显然看不上意大利人,一直指望她嫁给门当户对的英国人,而她丈夫的家庭也从上到下都不欢迎来个英国人玷污家族血统……

    见阿莱西奥不回答,她继续道:“你知道的,我早就已经管不了你什么了,所以,如果你要是一不小心铸成什么大错,千万别借我的关系去找你舅舅帮忙。”

    阿莱西奥道:“我应该不至于此吧?”

    “我这些天里跟她聊了许多。”老公爵夫人道,“她究竟怎么和你讲述她的?比如她家真的是家道中落了?还有她的姓名确实都是真的吗?”

    阿莱西奥想起了那个十分可笑的逃婚故事,又想起了她后来索性自称是个农民。

    “显然是家道中落了,不然她何必要出来工作,难道还是觉得这样很好玩?”

    “她看起来就没吃过一天苦,我真不知道哪个女孩一贫如洗时能跟她一样。而且我年轻时曾在格拉斯哥见过她口中的远房亲戚布莱斯将军,很神奇,她倒是偏偏长得与布莱斯太太颇有几分神似。还有一点,布莱斯将军全家都是土生土长的苏格兰人,可她却在不经意间透露出了她跟威奇伍德太太一样,来自英格兰南方的汉普郡。”

    说到这,她停顿了一下,替他找好了说辞:“好吧,看起来她家很能闯荡,又或许,她非常擅长撒谎?”

    阿莱西奥拒绝让自己的头脑开始思考薇洛曾经和他说过的许多话。

    “这都是很有可能的,不是么?”

    老公爵夫人看了他好一会儿,道:“能请你去打开我床头柜的第一个抽屉,并从里面把那个红色皮革的小盒子拿出来吗?”

    阿莱西奥一直是个挺乖巧的儿子,立刻就去拿了。

    只是,他也自作主张地打开了它,并有些惊讶地看到是枚红宝石戒指,这是他家祖传的戒指。

    “mama,你什么时候把它翻出来了?”

    “还记得你才刚回来时我跟你说过的那些话吗?你以为我是在跟你开玩笑?我早就想把它交给你了,你得给它换一个主人,我随便你是想要拿去送给谁都可以,我不想管这个,只要你最后是把它送出去了。”

    “我根本就用不着它。”

    “你当然用得着,阿莱西奥。”她说,“我一直希望你可以在三十岁前结婚。你知道的,三十岁既是完美的年龄,也是危险的年龄。它是结婚的完美年龄,也是拖延的危险年龄。一个男人不会希望在他的继承人仍住在育儿室时就得深陷痛风的痛苦中了。”

    阿莱西奥几乎说不出话来,为了使自己早点结婚,这个老太太说出的话一次比一次离谱。

    “不,我不至于这个年纪就痛风吧?”

    “你的生活习惯是个大问题,亲爱的,如果你不早早结婚的话,还会有新的悲剧,年长的父亲会生出劣等马。”

    “我的生活习惯非常健康,而且我出生时爸爸很年轻吗?他都三十八岁了。”

    老公爵夫人不想承认说他就很典型,他压根没有长成她所期望的样子,她微笑道:“你毕竟是特别的,儿子。”

    在母亲的微笑中,阿莱西奥猛地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她带过去了,这是他什么时候生孩子比较健康的问题吗?

    “我不想结婚,我还要怎么向你证明?我痛恨结婚,这没什么,就算是家族历史里我也不是唯一不结婚的公爵。”

    “我知道你在说谁,可他好像不是不想结婚,只是不可能与一个甚至招待过法国国王的威尼斯名妓结婚,而且,如果不是他没有结婚,现在你也没法在这……哦,不对,根本就不会有你的存在。”

    阿莱西奥道:“他们就相爱了一辈子,在瓦莱丽娅去世之后,他还用最后的时光为她写了一本情诗,我一直认为激情不死的关键就是永远别结婚。”

    “在我看来,他们结了婚也会很幸福,因为他们明显就臭味相投,至于你,你总是不愿意实话实说,你到底为什么就是不肯结婚?是因为做父母的没给你做好榜样吗?你曾经是一个很乖的孩子,阿莱西奥,你循规蹈矩,甚至信仰虔诚,可为什么……”

    “我只是长大了,觉得到了这个年代依旧盲目相信上帝很愚蠢。”想到这里,他顿时忍不住笑了,不得不说,有些人就算是满嘴上帝也是很可爱的。

    “我好像也相信上帝,我的孩子。”

    “除了你,亲爱的mama。”

    老公爵夫人一直以来最讨厌的就是他这种嬉皮笑脸的态度。

    “我很希望看到你有孩子,阿莱西奥,不要让你可怜的母亲如此失望,我希望你可以拥有一个男孩作为你的继承人培养,而一个可爱的女孩,毫无疑问你会珍惜她、宠坏她,使她被惯得无法无天……”

    “告诉我,你真的会不希望看到育儿室被一群漂亮孩子住得满满当当吗?”

    如果是在遇见他的玛拉之前,不管问他多少次这样的问题,他都可以斩钉截铁地回答,他不需要这些,他不喜欢这些。但现在,他根本无法欺骗自己。

    他的渴望不可能毫无缘由,他知道他究竟有多么想要留住她,不管以后他会不会改变,至少现在,他这样的感觉是如此的强烈。

    他怎么就不可以令自己赌一赌……

    思至于此,他的心中涌过一阵恐慌,下意识地把那戒指攥紧了。

    老公爵夫人满意地看着儿子的动作,道:“看来你意识到我是对的了?”

    “结婚会导致很多改变,我与她都是,毫无疑问,她一定会因为自己对婚姻的期待而后悔,婚姻从来不是她一直以来想的那么好。当我的情妇比当我的妻子好百倍,她本来可以半点责任也不用担,只需随心所欲地去巴黎或米兰购物,四处游玩,让我为她付账单,但跟我彻底地绑定在一起、直到死亡才能分开后,她要应付的可就非常多了,那么多人那么多事那么多规矩,意大利与英国之间的差异很大,而且我肯定是个好情人,却根本成不了好丈夫,也许我会在厌烦之后把她流放在乡下,限制她的行动,让她过苦日子,自己却想做什么做什么……”

    “你必须冷静一点,别害怕。”她有些担忧地开口。

    “啊?我根本就没有害怕。”

    可他的表情与他的话正好相反。

    阿莱西奥毫不怀疑,结了婚以后,在彼此的眼中,他们将不再是男人与女人,而是丈夫与妻子。

    “妻子”这个词一点也不性感。他不禁打了个寒战。妻子们唠唠叨叨,怨天尤人。

    至于“丈夫”,丈夫们会愿意在俱乐部待到死也不要回家面对自己的妻子。

    老公爵夫人就静静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

    她不是不知道,她的儿子或许会想要娶他的英国情人。经过他这么多年对婚姻的抗拒,她的要求也早就降低到了别像他们刚刚提起的那位一样死活想娶个威尼斯妓女就行。

    只是不论如何,相对他而言,这女孩也就是个无名小卒,没有血统没有嫁妆也没有任何值得拉拢的关系,他可能多少会觉得配不上,得经过深思熟虑才会冒出这样的念头。

    可他没有,他第一反应就是他会跟玛拉结婚……

    阿莱西奥一边理性地焦虑着,一边也情不自禁地开始幻想一些不理性的十分愚蠢的东西,他会与她一起老去,他会看着她变成个白发老太太。

    耶稣基督,不和她结婚,他也在期待这些,他想要和她在一起用好几十年的时间去争吵、相爱,那他为什么不跟她结婚?

    “我可能确实有些害怕,我害怕婚姻所带来的一切会毁掉我们之间的感觉,使我们相看两相厌,我会对她不忠,我从来都是这种人,我的整个构造就是这样的,我会背叛自己的婚姻与他人通jian,我清楚这个,可是我现在光是想想都觉得恶心,想把胃挖出来,我势必会变成那种自己都厌恶的人,我不能结婚,我们明明现在就很好,自由自在,我们压根不必结婚。”

    “偶尔的不忠有什么大不了?”她故意道,“我从没听说哪个男人没有婚外情。”

    “我以为作为保守的新教徒,你也会和我说‘不可jianyin’。”

    “从希伯来圣经的法律就可以看出来,在传统里,通jian属于财产侵犯,是一个男人偷拿了另一个男人的权利,只有已婚或已订婚的女人与其他男人有了不正当关系才属于犯了jianyin,该与jian夫一起被治死,而男人不论婚姻状况如何,只要不去碰他人的财产,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根本无人在乎。”

    “可是这依旧不对,你要跟我谈旧约,我也可以引用新约里圣保罗的话,他说为了避免yin乱的事,男人当各有自己的妻子,女人也当各有自己的丈夫。丈夫对妻子要尽本分;妻子对丈夫也要如此。妻子对自己的身体没有主张的权柄,权柄在丈夫;丈夫对自己的身体也没有主张的权柄,权柄在妻子。不过我也不在乎圣保罗都说了什么,我只在乎我自己的想法,我的想法我已经告诉你了,所以我才会说婚姻就是受虐狂发明的游戏,我实在是看不出它究竟能给我带来些什么好处,它可能只会使我痛苦,我……我一直很糟糕,我会走上前人的路,我很确定,然后,另一个女人也将走向前人的路,另一个孩子也是……”

    说到这,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向母亲提起了父亲:“爸爸他明明那么爱你。小时候当我询问时,你们说出来的故事非常美,他为了和你结婚付出了许多,可是我从来没感觉到你们本该有的感情,即便你们看起来如此登对。你总是一个人黯然神伤,而我,我也不明白我为什么要发现,他和一个十四岁的厨房女仆在一起,他背叛你,还引诱了家里的孩子……”

    老公爵夫人惊讶地望着他:“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

    “那时我十岁。你已经总是在伤心了,我不希望你更伤心。”

    十岁……

    她看起来甚至是难过:“你就是因此再也不与上帝说话了?”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当你觉得自己正处于痛苦的深渊时,你很难相信在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个上帝在关心你。”

    “你也从不与仆人调情。”

    阿莱西奥厌恶道:“与仆人调情是最不公平的,她们会害怕自己一旦拒绝就会被扫地出门,且没有推荐信。”

    “是的,你的父亲曾经非常爱我,爱得可以不顾一切。”老公爵夫人苦笑道,“可最后,我们却变成了最普通的那种夫妻,但是你与他是截然不同的人,也许你像我多些,你应该更有勇气,而不是输给我,我甚至敢于来到陌生的意大利。去对她说,关于你的所有想法,多沟通总是没坏处的。”

    “你好像完全不介意我的想法,mama,我还以为你会觉得她不配。”

    “她显然是个规矩的女孩,不是妓女、杀人犯的遗孀、叛国者的情妇、高利贷者的女儿,我对你还能要求什么?我现在只怕你可能会搞砸。”

    阿莱西奥闻言,只是尴尬地攥着那个小盒子,低下了头,谁也看不出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